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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腕子赢了出租车司机,唐大脑袋洋洋得意,刚要说话,被我瞪了一眼。“师傅,我替我朋友向您道歉,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动手……可您这个性格也是够直爽的了,当着我们龙省人的面骂龙省人,能不让人生气嘛!”我说的十分诚恳,把司机说了个大红脸。
其实我真想说:你是真虎啊,这不是找揍嘛!
司机放下了手刹,踩下离合挂上了档,闷声闷气说:“走吧!还去昆明街?”
“嗯,走吧!”我说。
出租车沿着中山路继续往东行驶,路上车不多。
唐大脑袋还不依不饶:“按照你的逻辑,我们龙省人都是坏蛋?还提什么‘北边来的’,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我说:“师傅说的也不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改革开放以后,前几批出来的,确实多数都是些打架斗殴犯了事儿的。”
“那时正经人都有工作,一般不会往出跑。”
“可到了九十年代,下岗潮来袭,更多人背井离乡,为了生计四处奔波。”
“正如您所说的那些娱乐场所里,确实有不少是我们那边的女孩儿,但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角度来看?”
“没谁甘愿堕落,有些女孩儿教育程度不高,找工作四处受挫,一旦踏入这行,再想脱身就不易了,毕竟赚钱相对容易太多了。”
“可谁家没有兄弟姐妹?谁天生就想过那样的日子?不都是被生活所迫嘛!”
“至于那些好斗的人,龙省的严寒造就了他们直爽且易怒的性格,遇到事儿了,他们更愿意不逼逼直接动手解决!可实事求是地讲,即使是这些人当中,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是不是要占大多数?”
“我最反感的就是地域歧视,我们龙省有女孩儿来这儿谋生,难道这里的姑娘就没有去外地讨生活的吗?”
司机沉默不语,对我的话似乎并不感冒,神态还有些不屑。
我也有了一些火气,继续说:“至于那些欺压弱小、小偷小摸的行为,我们国家有23个省、4个直辖市、两个特别行政区以及5个自治区,哪儿没有这样的人?”
“我们‘北边的’没好人?!”
“解放前,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赵尚志、打响中华民族抗击日本侵略者第一枪的马占山,还有我们耳熟能详的李兆麟、赵一曼、杨靖宇、陈翰章、周保中、夏云杰……冷云八烈士、李海峰十二烈士,他们有些人的家乡虽然不是龙省,但都是我们白山黑水的好男儿!”
“没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哪有我们现在的朗朗乾坤、美好生活?”
“新中国建立后,第一代伐木工人马永顺、第一代钻井工人王进喜……他们也是我们龙省人!”
“大哥,都是一脉相承的同胞,何苦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司机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存不满,为什么这些外地人不待在家乡,非要来和你们抢饭碗。”
“可您想过没有,不仅仅是大连,哪座城市繁华之下,没有外来者辛勤劳动的汗水?”
“本地人有父母的支持,有家可归,有依赖的对象,可外来人呢?他们今天不努力,明天就将面临被房东赶出门的窘迫。”
“俗话说得好,故土难离,谁愿意背井离乡?”
“可他们别无选择,下岗潮虽然始于1997年,可龙省九十年代初就开始了。”
“截止到四年前,龙省已有近290万的国有企业工人离开岗位,占据了城镇总人口的7.8%,几乎达到了十分之一的比例!”
“我们和南方不一样,他们大部分是轻工业,即便下岗回家,依然能够依靠小家庭作坊维持生计。可我们东北以大型重工业为主,这些失去工作的工人们,总不能在家造火车头、飞机、大炮和轮船吧?!”
“那是个漫长的季节,长的无边无际,满是绝望……”
“他们若不走出家门寻找生机,又能如何?”
“让一家老小饿死吗?
我越说越激动,嘴唇似乎都在颤抖,“为什么我们龙省人对大连情有独钟?”
“因为这里有我们向往的大海!”
“这里的人心直口快,却刀子嘴豆腐心,心底善良又不排外。”
“这里虽然没有太过悠久的文化沉淀,却有着一种从近代史纷乱战火中拔地而起的盎然!”
“更因为我们大部分龙省人的根,和你们大连本地人一样,都在山东那片热土,咱们根连着根,都是同一个祖宗!”
“当年我们拖家带口闯关东,当地的满族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他们排斥我们了吗?”
“时光匆匆百年,现在我们过不下去了,还要再闯闯,怎么就不行了?”
我不说了,车里异常安静。
司机用力一拍方向盘,说:“一看喃就是个大干部,说话不一样,这张嘴,血干净!儿!说的对,俺太爷爷当年就是从威海卫逃饥荒,坐船来地大连……”
唐大脑袋说:“我爸说,我老家就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的!”
“哎呀,真让喃磕了,喃咋不早说,俺老家也是文登滴呀!”司机又激动的拍起了方向盘。
我笑了起来,“你看看,整出老乡来了吧!”
老唐说:“记得小时候,家里来要饭的,我妈回屋把家里仅剩的几个白馒头都给了人家,说是关里老家来的,不容易……”
我叹了口气说:“我们龙省人是最不排外的,任何一个省份的人去了我们那嘎哒,热情的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东西拿出来,老婆孩子都不能上桌,唯恐客人吃不好。”
司机惭愧道:“别说了,这事儿怪俺……有个词儿咋说了?”
“狭隘!”老唐说。
“对!”他又是一拍方向盘,“狭隘了!确实哪儿都有好银,哪儿都有驴操的王八蛋!”
我补了一句,“还是好人多!”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这一路就温馨多了,到了昆明街下车时,司机还要了唐大脑袋的电话,说晚上要是不走的话,他请客喝酒。
四个人跟着一位遛弯的老大爷,走进了昆明花园小区。
这里紧挨着青泥洼桥,是大连最热闹的中心商圈,估计小区房价不便宜。
小区不是很大,非常干净。
崔大猛前面带路,进了靠北侧一栋楼的二楼口,直接上了四楼。
小区不错,遗憾的是没有电梯。
这里是打李瑞姐夫那小子的家,年前派出所调解时,李雪就拿到了沙宏扬的家庭住址和电话。
昨天晚上,崔大猛和江武已经来踩过一次点儿。
站在东厅门前,我刚抽出龙牙,手机在皮大衣兜里震动起来,拿出来看,是李雪。
“小武,我是你雪姐……”
我压着嗓子说:“姐,过年好!”
“你门不能去,听姐说……”
“姐,”我往楼上走了几步,“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你们来说不一样!万一这个人真继续报复呢,你们怎么办?”
李雪说:“有警察呢,我不信他还能无法无天!”
“你们没经过警方吗?怎么样了?”
她不说话了。
“你放心,我不会太过分,吓唬吓唬他而已,赔偿的那点儿钱咱看不上,可这就不是钱的事儿!”
“那你们先别去,我过去!”李雪说。
“不用,太远了,我们已经到了……”
“小武……你、你、千万千万别下死手,别因为这种烂事耽误了你的工作,我爸妈就怕这样,所以才一再叮嘱我不能告诉你……”
“知道了,放心吧!”
放下手机,我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龙牙捅了一下,伸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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