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二下学期毫无征兆的出国,一走就是许多年,毕业时你没回来,当初亚蕊和田飞章的婚礼你没参加,我和亚蕊生孩子也没看见你,还当你准备留在国外,再不跟我们见面了。"

    南郊别墅里,秦暖亲自给周盛楠煮了杯咖啡,搁在吧台上推给她。

    周盛楠拿汤匙搅拌着咖啡,垂眸笑笑:“怎么会,只是一直比较忙,再说不是一直有视频通话嘛,跟见面是一样的。”

    秦暖看她一眼,叹息:“这种场合你不出现,是因为忙还是害怕遇见某人?”

    周盛楠一怔,有些好笑地望她:“岁月是把杀猪刀,该忘的早忘了,你瞎想什么呢。”

    秦暖托腮:“你倒是洒脱,真的放下了?"

    “我们俩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什么放不下的。”她指着自己,问秦暖,“你觉得我现在像是为情所困的人吗?”

    “那你怎么不再找一个?都三十多岁了,还天天一个人。"

    周盛楠翻了个白眼:“三十多就不能一个人了?你这是什么逻辑。是你跟顾言清没毕业就领证,才觉得别人都结婚晚。再说了,我现在这一行,结婚那么早都是累赘。”

    周盛楠终究还是走了模特这条路,在时尚界知名度很高,拿过不少业内奖项,发展不错,秦暖买过很多她的时尚杂志。

    “这次回来,打算在国内发展,不走了?”秦暖问她。

    周盛楠手机铃声响起,她随手点了挂断,垂眸思索着什么,良久才应一声:“嗯,差不多吧。”

    秦暖打量她一会儿:“你看起来,有点憔悴。”

    周盛楠笑笑:“工作太忙,累得。”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周盛楠挂断站起来,拿起手边的外套:“我得走了,下午有拍摄。”

    三岁的顾秦这会儿正趴在沙发上玩周盛楠带过来的玩具,周盛楠笑着走过去摸摸他脑袋:“秦秦,阿姨走了。"

    秦暖抱起儿子:“跟周周阿姨说再见。”

    顾秦抱住妈妈的脖子,一只手抬起来挥了挥,冲周盛楠笑。

    周盛楠摸摸他揉揉的小脸,轻叹一声,有些恍惚:“真好。”

    “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外面冷,别带秦秦出去了,我不用你送。”她对秦暖说着,转身离开。

    从屋里出来,周盛楠迎面撞上顾言清和靳裴年从车上下来,并肩往这边走。

    周盛楠步子当即顿住。

    靳裴年也看到了她,面上闪过一丝惊愕,又转瞬化为平静,什么话也没说,面容冷硬,整个人凌厉了很多。

    顾言清望他一眼,含笑走过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礼貌地笑。

    “什么时候回国的?”顾言清问。

    “刚回。”

    顾言清点头:“还走吗?”

    周盛楠默了一下,缓声道:“还没定。”

    “我还有事。”周盛楠对顾言清颔首,径直离开,目光没有在靳裴年身上停留半分。

    靳裴年侧目,拧眉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想追就去追。”顾言清看他一眼,进了屋。

    “我来看秦秦的。”靳裴年收回目光,跟着走进去。

    小顾秦听见声音,扯着秦暖的手跑过来:“爸爸抱我!”

    顾言清抱起儿子亲了亲,瞧见沙发上的玩具,问:“谁买的?”

    儿子吐字不清地回答:“周周阿姨。”

    见靳裴年看着秦暖欲言又止,顾言清替他问:“之前不是听说,周盛楠把她妈和继父接去国外了,怎么会突然回国?”

    秦暖摇头:“不知道,她只说可能暂时会待在国内。”

    @回想了一下周盛楠今天的状态,“估计是有什么事吧,她没说我总不能强问。”

    靳裴年自始至终没说话,从顾言清怀里接过小顾秦,逗他说笑。

    顾言清和秦暖互望一眼,没再多言。

    靳裴年在顾家坐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起身走了,顾言清知道他坐不住,也没说什么,由他去了。

    开车从别墅区出来,远远看见公交站牌前,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黑色风衣蹲在那儿,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她从口袋里取出纸巾擦了脸,站起身来,将纸丢进垃圾桶,又四下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正值秋冬交替的季节,最近雨水多,天气格外寒凉,她却穿得单薄。

    这里偏僻,天气又冷,公交站牌底下就她一个人,看上去有几分孱弱。

    靳裴年盯着她凝神。

    一去九年,不是发展的挺好吗,为什么突然回国?

    又为什么,真实的她没有杂志上的光鲜亮丽,璀璨夺目。

    她这几年风生水起,出席各种场合都落落大方,笑容满面,仿佛早忘记了生命里曾经有他这个人存在过。

    对于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可如今看到她有些落魄的模样,他心里却更加难受。

    那天晚上,她说从今往后各自安好,再无牵扯,之后过了不到半年,她悄无声息的出国,一走八年。

    可是所谓的安好呢?

    那个活在闪光灯下,大红大紫的周盛楠,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

    靳裴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驱车靠近她。

    这时,一辆车子疾驰而来,越过他在周盛楠跟前停下。

    一个男人打着伞从驾驶位走下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帮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上车前,周盛楠似乎察觉什么,侧目望向后面那辆车。

    靳裴年没有看她,冷着脸调头离开。

    “看什么呢?”庄信问周盛楠。

    雨势渐大,眼前视野一片模糊,周盛楠收回目光,冲他笑笑:“没事。”

    驱车离开时,庄信道:“实在抱歉让你大冷天等这么久,半路车突然出了点问题。”

    周盛楠和庄信是在国外认识的,后来周盛楠成为名模,庄信便做了他的经纪人,算是周盛楠这几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周盛楠咳了两声,应道:还好,没等太久。”

    她手机又响了,这个号码,今天反反复复打过来很多次。

    周盛楠深呼一口气,点了接听。

    那边传来中年男人焦灼的声音:“盛楠,医院这边又催了,怎么办呢?”

    “我晚些转给你。”周盛楠看向窗外,默了会儿问,“我妈还好吧?”

    “这会儿醒了,你要跟她说话吗?”

    “不用,我现在有点忙,晚些再说。”周盛楠挂了电话,抬手轻按眉心,整个人有些疲累。

    庄信透过镜子看她一眼:“看你这样子,你今天见秦暖的时候没跟她借钱吧?”

    周盛楠微怔,讪笑两下,叹气:“好多年都没见了,一见面就借钱多不好,说不出口。何况,我不太想让她知道。”

    秦暖知道了,靳裴年就知道了。

    庄信说:“实在不行,我先给你垫上。”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周盛楠有些惭愧。

    “这有什么,我跟我老婆暂时不打算要二胎,手里还有点积蓄,之前我跟她商量过,说先拿来给你应急。你妈的病是大事,医院那边总不能一直拖着。”

    “谢谢。”周盛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自嘲一笑,“你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穷成我这样的名模吧?”

    “各人有各人的困难,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会好的。”

    周盛楠苦笑一声。

    她爸酒驾撞死人逃逸,害她和妈妈饱受苦楚。

    后来好容易她爸入狱,妈妈有了继父,她找到喜欢的工作,一切苦尽甘来,结果她妈病了,昂贵的住院费、手术费、化疗费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以前也觉得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但事实却是,一个坎儿过去之后,还有另外的坎儿等着你。老天爷似乎总在我满怀希冀的时候,突然降下一块巨石,然后无情地告诉我:周盛楠,你这一生只配挣扎在地狱里。”

    庄信说:“我有个朋友是做导演的,他有一部电视剧想邀你客串,里面的身份也是个模特,他看过你的杂志,说你形象符合。知道你不接戏,如果是平时我就帮你拒了,但现在你不是缺钱吗,要不要考虑一下?你有知名度,他们给的片酬还是很可观的。”@“我现在哪那么挑剔,来者不拒。”

    “那我回头把剧本发给你,你要是觉得还行,改天约时间试镜。”

    晚上周盛楠收到庄信发来的剧本,认认真真看到了半夜,第二天就开始各种揣摩练习。

    她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技巧,只能反复看着别人的揣摩经验,做各种笔记。

    等她终于信心满满去试镜时,轻而易举给了通过,近乎到了敷衍的程度。

    看来庄信说的没错,对方只是冲着她的名气和形象给的戏,本来就是友情客串的小配角,她有没有演技人家不在乎。

    试镜出来,赶杂志拍摄的路上,庄信见她有点郁闷,劝道:“他们什么态度不重要,能接到戏就行。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趁这个机会多学习经验,以便为将来铺路。你要是可圈可点,以后还会有戏接。”

    “演艺圈若能混出名堂,收入也比你做模特可观,你没看现在很多模特都转行做演员了。但演戏你没经验,不想做花瓶被人诟病的话,背后付出的努力可能要比别人多,不能懈怠。不过按照你这种人的拼命程度来分析,我觉得应该不用我担心。”

    见庄信开启了长篇教育模式,周盛楠难得发笑:“哕嗦!”

    车子在半路突然熄火,停了下来。

    周盛楠皱眉:“你车最近怎么老出问题?”

    庄信叹气:“不知道,欠收拾。”

    他下车找原因,发现保险丝断了。

    周盛楠看一眼时间:“杂志社约定的拍摄时间快到了,要不然我打车吧,你自己找人修。”

    “这地方不好打车,我让人来接你。”庄信拿起手机打电话。

    “这会儿打电话,估计来不及。”见出租车过来,周盛楠上前伸手去拦,里面载了客,没停。

    又跟着拦了几辆,还是没拦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盛楠心急如焚。

    她不喜欢爽约。

    庄信过来跟她说:“小陈一会儿就过来接你,应该能赶得上。”

    又一辆出租车过来,周盛楠挥手,车靠近了才发现,上面显示有客。

    她失望地看着那辆出租车飞驰而过,谁想半分钟后,出租车又倒了回来,司机对着她开口:”姑娘,你去哪儿?”

    周盛楠报了地址。

    司机同后面的人说了什么,道:顺路,上车吧。”

    周盛楠又惊又喜,来不及多想开门上了车。

    坐下时,侧目看向旁边的男人,周盛楠愣住,突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