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汐大喜，在原地又蹦又跳，不停挥手。毕竟隔的有些距离，四周又是雪雾弥漫，风声呼啸的。他根本就听不见她，更加不可能看到她。

    无奈之下，她走到那瀑布下面已经结了冰的冰潭上，卯足了劲仰头大喊：“师父，你听的到吗？”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身影已在她面前站定。

    抖了两抖，暮汐委屈的仰头凝视他的双眼，“师父，我找了你好久，你都看不到我。”

    “抱歉。”他低声开口，扬手便在她头上打开了一个防护结界。周身一下子暖了起来，风雪都避开了她。望着他绝世的面颊，她心头猛的一颤。

    “师父，你的右眼？”

    “我视力不好。”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带过了他所有过往。然而他的目光仍是有意无意的滑过她的右眼。暮汐，前世的事你都忘干净了？忘了好，至少一切可以从头开始。行了两步，见她还呆在原地，隔空接过一片雪花飞旋过去，正打到她的脑门。

    暮汐一惊，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是饿了，饭菜已经好了。”语毕，他缓步向前走去。自己已经几百年不曾吃过饭，早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刚刚听到她肚子在叫，他才发现这一点。

    “师父，等等我。”见他走远，她忙大步跟了上去。

    屋内，虽全是素菜，味道却好的没话说。暮汐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口齿不清道：“师父，你不来一点吗？可好吃了。” 说完，硬是强行夹了一筷子也不知是什么菜的菜塞进无忧嘴里。

    许是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亦是没有防备。略微有些呛到，轻咳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嘴里含着饭，她连声道歉。不想因太急，那饭似是跟她作对一般从口里喷出，直直落到对面人儿素白的衣服上。

    惊呼一声，她冲上前去擦，被他用手挡开，“我自己来就好。”手过之处，白光闪现，衣服立马干净了。

    暮汐怔了怔，傻乎乎笑道：“师父，你是神仙？”

    “不是。”清浅的声音荡在屋里，虽带着说不尽的淡漠与疏离。她却不怕，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他是全天下最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一点也没有被这句不是影响到情绪，她瞥一眼桌上的饭菜，不由的好奇：“师父，这些东西是你用法术变出来的还是买的？”

    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他神情僵硬道：“买的。”虽然是在人家不知情的情况下瞬移过来，但他确实给了银子，这应该是买的没错。

    “那一定很贵。”她一脸心疼银子的表情，“不然以后就买些食材回来，我自己做好不好？”

    “可以。”

    “太好了，徒儿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做饭，孝敬师父您老人家。”

    见她乐的七荤八素，他轻叹一声。自己很老吗？虽然是活了千年没错。

    雪还在飘零落下，吃饱了饭，她百无聊赖的在书房里东转转，西摸摸。

    “对了师父，你的房间在哪？”

    “左手边第一间。”无忧头也不抬一下，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你过来。”将笔搁在一旁，他冲暮汐唤道。

    忙应了一声，她一蹦一蹦跳到他面前，低头去看他写的字。随不懂什么书法，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字写的很漂亮。呵呵，师父写的都漂亮。

    “师父，这个字怎么念？”扬起精致的小脸，她一脸好奇。

    “汐。”

    汐？愈发笑的开心，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来：“是暮汐的汐吗？”

    见他点头，她更开心了：“那暮字，暮字又怎么写？”

    “那字比画太多，你先将这字写会，我再教你。”执起笔，他递给她。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气质。

    把笔牢牢抓在手里，她满心期待，“是这样握的对不对？”

    却见他轻轻摇头，纤白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想帮她矫正。

    情不自禁的打个寒噤，她把毛笔丢到一边，反手握住他的手，不停哈气。“师父你的手好冰，要不要加件衣服？”

    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为师不冷，只是体质偏寒。”

    “这样啊。”她感叹一声，这才放心的捡起笔开始练习。

    初春，柔软的春风吹遍大地，万物恢复了绿意。屋旁桃花开的正艳，每一朵都在阳光下极力绽放出它最美的姿态。鸟儿在枝头欢声歌唱，细细聆听，甚至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瀑布倾泻而下的声音。

    虽只过了三个月光景，暮汐却差不多将所有字识遍。也不知是自己记性好，还是师父教的好。

    “随为师过来。”她正在书房练字，听到声音，见无忧正立在门外，不由的开心低唤一声，“师父！”扔下笔，飞一般的跑过去。

    将她领至书阁，他一脸漠然：“这里的书闲暇时你可以看，遇上不懂的到时候再来问我，为师要出去几日。”

    心头一惊，她猛的拽住他的衣袖，“师父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为师不过离开三日，到时候自会回来。”拍拍她的脑袋，算是安慰。

    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她软声哀求：“那带我一起去行不行？”

    “不行。”毫无商量的语气在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时，终于有些软下，“待为师回来以后教你弹琴。”

    一听弹琴，暮汐眼睛都直了。这几个月来，她都不知道求了他多少遍，让他教她，可他总让她先把字练好再说。说起弹琴，那真不是她吹啊，师父的琴艺绝对是天上有，地上无。不不不，应该是天上地下都无人能及才对。即使是冰天雪地里，只要他一抚琴，万物都好似复苏一般充满生机。

    伸出小指，她硬是把自己的和他的缠在一起。“师父，我们拉过勾了，你不许反悔。”

    “好。”眼底微微印上些暖意，他点头。

    不过话说这书阁的书也未免太丰富了些，光是介绍草药的就有十余本之多，再加上人体的各个穴位，各种解毒练毒之法。以及一些诗词歌赋与对各类乐器的应用和各种琴谱，外加这块大陆上发生的史实等等，都够她看上两三年了。

    每天都泡在书阁，一晃便是三日。算算时间，师父也该回来了。呵呵，待我躲到师父房里去吓吓他。扔了书，她乐颠颠的跑进屋子。

    还没回来呢，正好，吼吼。平日里师父都不允许她随便进他的屋子，反正这会儿师父不在，她得好好看看师父有没有背着她偷藏什么好玩的宝贝。

    说实在的，师父的房间整理的也太干净了吧，相比之下，自己的简直就是猪窝。哼，猪窝又怎么样，她就是喜欢做被师父养着的小猪。

    余光在不经意间扫到师傅枕边一个长长的木匣。心突然跳的很快，直觉里面的东西跟自己有关。一步一步向床边走去，心也一点一点往上提。

    屋外，阳光猛的投射进来照亮了她全身。她的手正按在木匣上，匣子却突然飞向门边。她慌乱的回身，无忧正握着匣子，背着阳光看不清表情。

    “师。。。。。。师父！”她弱弱的唤一声，日光从他身后射来，将他衬的愈发脱俗，不染一丝纤尘。白袍被风轻轻扬起，飘然若仙。

    只见他手上的光一闪，木匣立刻被火光吞噬，化作飞灰。

    “师父，徒儿知错了。”腿一软，她吓得跪趴在地，“徒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师父您别生气。”

    一声细叹，他只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匣子里的东西罢了，又没说要责怪她，何至于吓成这样。扬手，一阵风从他袖口灌出，暮汐的腿不听使唤的站了起来。

    “师父？”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尝试着开口。

    “把琴带上，跟师父过来。”声音平静的不像在生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忙从桌上取了琴跟去。

    花开花落，转眼便是一年。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暮汐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开了。经过一年的训练，她的厨艺可是大有长进。隔着风雪，遥遥瞥了眼崖上迎风而立的无忧，她忍不住无声苦叹。师父这是哪门子怪癖，老喜欢跑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去吹冷风。这画面美是美，可也太受罪了。

    掸干净身上因做饭而沾着的灰尘，顶着寒风，她一头扎进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