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帆难得能回家吃晚饭,妻子意外惊喜,忙前忙后地张罗着他爱吃的饭菜。雨萱欢喜的拍着小手,笑着要爸爸抱抱。陆千帆衣服都没换就抱起来软糯的小人儿,最近工作忙,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心里格外想念。

    “爸爸!萱萱都想爸爸了!”小雨萱搂着陆千帆的脖子,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小手里不知道刚拿了什么好吃的,在陆千帆的衬衫领子上留下了几道小手印,这个习惯了板着脸训人的大律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爸爸也想萱萱呀,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呀?”陆千帆较之平日工作时放缓了语气,连带着声音都多了些温柔。对于这个让他心疼的小女儿,他从不过问她学了什么、成绩怎样。

    “乖呢!妈妈给做了小酥肉,萱萱喜欢吃!”雨萱挥舞着小手,手心里还沾着肉渣。

    陆千帆抬头,冲着妻子的方向不无疑惑,“你怎么做这个了?难为你了…”

    “明天中秋了,我怕你又把陆诚带去加班,就想先给他做点他爱吃的。”卓尔笑容恬淡,安慰着丈夫,“我没关系的,难道一辈子都不能吃这个菜了么。难得那孩子有点儿可口的,过节了,让他多吃点。”

    “难得可口?陆诚说家里的饭菜不好吃么?”陆千帆有一点不悦。负责做饭的刘妈是卓家陪嫁来的老佣人,平日里照顾生活细心周到,做饭更是不输五星级大厨。就算是给她打下手的小蕊,那手艺也是极为出挑,陆诚这是哪儿学来的毛病,竟然敢挑食。

    “不是不是,陆诚什么都没说,你别这样凶”卓尔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连累陆诚受罚,小心翼翼解释着,“只不过青春期的男孩子,口味可能是重一点,你在的时候他不敢吭声,可我私下里偷偷看着,他是喜欢吃辣的。小酥肉好呀,他喜欢吃辣有干碟蘸料,这些原味的嘛,我们的小馋猫也喜欢吃,是不是?”

    “是的爸爸,我最爱吃肉肉,也给哥哥吃!”雨萱舔舔自己的手指头,又伸到了陆千帆嘴边,大方地让他‘尝尝。

    “快下来吧,爸爸累了。”温柔的母亲掩面而笑。

    卓尔知道陆千帆习惯了清淡饮食,又因为身体原因必须要注意饮食营养丰富,所以不管他在家不在家,鱼虾海鲜的丰富食材都常年备着。他进屋这一会儿,厨房里已经开始忙活着,不多一会儿就能吃上色香味俱佳的超水准家常菜。

    至于猪牛羊鸡鸭狗,陆千帆是很少入口的。想当年为了迁就某人在夜市的小摊边撸串儿,又被骗着吃了麻辣鸭掌红烧兔头,最后身体不适还闹进了医院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咦,这是什么?”小雨萱看到了陆千帆带回来的点心盒子,拍着让安叔帮她打开。

    陆千帆一个眼色,安淮南便从雨萱手里脱身,直接提着月饼礼盒送到了陆千帆书房里。

    面对小脸一沉马上要哭出来的女儿,陆千帆拉过她油渍渍的小手哄道,“那个不好吃,安叔拿去丢掉的。萱萱摸摸,爸爸口袋里有什么?”

    “是小熊橡皮糖!”雨萱欢呼。

    这种小熊橡皮糖只在德国本地的普通小杂货店有卖,同学旅游回来曾送她过一颗,她实在太喜欢留了好久才舍得吃,后来还把糖纸一直留着。陆千帆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今天就神奇的变到了小姑娘眼前。

    卓尔心里一阵暖流缓缓而过。这个男人,总有那么出其不意的浪漫和温情,原本担心他对女儿的忽略也烟消云散。

    陆千帆用过晚餐时,《新闻联播》都已经结束,而陆诚还没有回家。

    安淮南有些担心,倒不是怕他出事,只是没有交代的晚归,必定是要受罚的。

    “先生,我打电话问问吧?”安淮南好心建议道。

    “不用。”陆千帆倒是沉得住气,“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真有事,电话又不是摆设。”

    电话应声而响。

    陆千帆嗯嗯啊啊,卓尔和安淮南心里都着急,却谁也不敢开口先问。

    “你先睡吧,晚上不用等我。”陆千帆换衣服准备外出,临走前向妻子交代。安淮南闻言直接去备车。

    “怎么了?不是陆诚出事了吧?”卓尔焦急地问。

    “没事,老师找家长。”陆千帆的脸色,阴得像世界末日。

    办公室里的陆诚,听到赵主任说出‘找家长’这三个字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说好的要做父亲心里的best呢?

    那一刻,陆诚真的要哭了。可是哭,于事无补,只会更丢人。于是,眼泪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办公室里,除了陆诚和林昭他们这一伙体育生外,还有旁边一波儿普通班的学生。这几个人成绩普通家境普通,连带着见到陆诚话里带刺儿的冷嘲热讽也很普通私生子!

    原来,陆诚和林昭他们踢完球之后,少年们体力消耗太大都饿了。难得今天安叔不到门口来接,陆诚对学校隔壁街的小吃摊垂涎已久,主动提出请林昭他们吃东西,当作感谢他们送给自己代表友谊的足球队服。林昭和几个队员高兴地答应了,反正他们也没有那么大学习压力,这个时间回宿舍就是吃泡面打游戏。可是诚哥平日里可是个大忙人,学生会啊考试啊各种献殷勤的小女生啊,忙得不可开交,难得跟兄弟们凑一起开心一下。

    几个人才点了小吃在路边坐下,就碰见了那几个不上不下的普通同学。看见陆诚竟然跟学校里的‘差生’们混在一起,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似的。林昭他们也很看不上这些‘普通同学’,因为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文化课成绩比他们好一点,可实际上高考要看综合实力也要看报志愿的选择,这些体育生们有了加分,录取的学校反而大多比这些普通学生更好。

    普通学生中间为首的何伟,因为追求某女生而人家芳心暗许陆诚而对这个高高在上的第一名特别不服气。不知道是豪门八卦看多了还是真的一瓶啤酒下肚就胡说八道,几次三番的眼神瞟着陆诚,嘴里念叨着‘私生子’。

    开始陆诚还没注意,后来林昭忍不住反唇相讥,“能有私生子,那是人家陆大律师的本事!”

    陆诚多聪明啊,这一句话再加上那边声音越来越大,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若说是平时同学挑衅没事找事,凭借这些年在陆千帆身边练就的处变不惊之淡定,陆诚可以完全忽略那些人的存在。可是对陆千帆出言不逊,陆诚是绝对绝对不能忍受的。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两桌人一旦都站起来,不动手就是不可能的。

    陆诚从初中到陆家起就是专门找教练一对一训练过的,林昭那几个体育生也各个身强力壮不好对付,普通同学代表队明显处于劣势。要不是来给赵大鹏买宵夜的赵主任刚好经过这里,把几个打架的学生都带了回去,说不定真要有人被打个半残。

    @“你们,给刘老师和吴教练打电话,马上!”赵大鹏指着林昭和陆诚道,自己则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给了刚离开没多久的韩小柳,“小韩你回来一下,你们班学生惹事了。"

    刘老师就住在学校对面的教师公寓,吴教练更近是跟体育生们在一栋宿舍楼,韩小柳正在共享单车处扫描二维码。在赵主任的咆哮呼唤下,三个人十几分钟就到齐了。隔壁加班的化学组组长,不幸的被抓了当劳工,挨个给家长打电话。

    “还有心思打架,是训练不够累还是晚饭吃太饱啊!”吴教练见惯不怪。体育生嘛,打架,那也是锻炼身体啊。还给了他理由正大光明加罚体能,省得这帮猴崽子们总是怨声载道抱大腿,哭爹喊娘像他虐待学生似的。

    “赵主任您还是先问清楚情况再说,我觉得这个事情呢,可能有误会。我们班陆诚可是个好学生,打架这种事情,不可能的。”刘老师推了推眼镜,一副经验丰富老教师做派,看着对面几个严肃审问,“你们几个,是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别以为考完试就没事了,周一就要成绩分析,谁考不好找家长!”

    普通同学一下子怂了,本来考好考不好的家长也知道他们的水平,现在再加上打架这事,估计回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几个人求救的目光望向了韩小柳韩小柳当然不会为了几个普通学生得罪刘老师这样的老前辈,毕竟自己的实习期一过还要她老人家打分呢。于是紧跟老前辈的步伐,从成绩上入手,疾言厉色地让自己班上的学生耷拉了脑袋。

    也许是说的太过了些,何伟明显不服气,反问道,“韩老师你心里只有成绩么?是不是陆诚成绩好,犯错误就可以视而不见?你看看邱海洋让他打的,衣服都破了!”

    “是啊老师,陆诚也打我了…”胖胖的许方方摸着自己新配的眼镜道,“老师你看,陆诚把我眼镜腿都捏折了,我妈新给我买的,回家看见了准得揍我一顿.

    "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攻击对象都直指陆诚。

    刘老师面子上挂不准,咬准了说那几个学生是嫉妒陆诚学习好,课余时间打击报复。而韩小柳面对的,则是自己的学生各个抱屈喊冤,争着让老师给他们鉴定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吴教练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带的体育生竟然不是最差的,抱着胳膊看热闹。

    陆诚不肯吭声。

    回来的路上就跟哥们儿们说好了,那三个字谁也不许在老师面前提起,主动惹事的一方当然也不会说,大家不约而同的默契,就是吃着吃着看不顺眼,一时冲动打起来了。

    “都消停点!有家长已经到了,小韩你去门口接一下。剩下的人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等你们家长来了再说。”赵主任的一番话让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陆诚甚至都没注意到赵主任是什么时候安排了谁给家长们打电话的,他更不敢想象陆千帆知道自己放学不回家去踢球,还跟同学打架会有怎样愤怒和失望的表情。

    会不会一进来就扇他个大嘴巴?@还是一脚把他踢跪在地上?

    又或者父亲会在乎脸面,回家再开启一个新的‘责罚期’,打到他痛不欲生?

    陆诚觉得自己从心尖尖到尾椎骨,浑身上下都冒凉风。那一瞬间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父亲能原谅他不把他扫地出门,要打要骂要杀要剐他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