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里多了个团子,伴随着小婴儿的哭声总少不了大人们的欢声笑语。孩子是爱的结晶,也是新生的希望。陆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热闹了。

    雨萱不愿去月子中心,程斯语就给她请了十几万一个月的金牌月嫂,据说这大姐留过学,自家孩子考了当地状元,能从月子里就帮着给团子早教。

    程青川像个兴奋的新手奶爸,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跟穿纸尿裤的亲密接触,据说带这装备的不好惹。

    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小家伙了,白白胖胖没有牙,张牙舞爪又不会说话,哭起来一下子就让他手忙脚乱。

    反倒是他儿子对这一切都轻车熟路,当年带大陆雨萱的经历让程斯语记忆犹新。

    经历过这许多事情后,卓尔与程青川见面时也不似从前一般水火不容,成人世界的游戏法则和心系一人的妥协将就让他们彼此不再尴尬而对,两人总能巧妙地安排时间,适当地轮换着出现在孩子和陆千帆身边。©陆千帆看着一大家子的其乐融融,不禁有些‘老怀安慰’的感慨。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终于可以松口气,歇歇了。

    某日程斯语去律所加班。卓尔和谭思琦去逛街买东西,陆千帆和程青川宅在家里弄孙为乐,陆川和卓子涵来看望萌萌哒小侄子。

    陆川开玩笑说程爸这次终于过足了奶爸的瘾,每次来都看见他抢着抱孩子,连月嫂大姐都常常闲着没事做。几个年轻人说笑,陆千帆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小萱萱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英国最新款的骨盆修复仪,每天你就这么一带,保证你不出两个月就能恢复原来的体型!”女孩儿都爱美,保持好身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业!何况雨萱还这么年轻,生了小宝之后收到的礼物里,卓子涵送来的这个最得她心。

    陆川想起第一次见到雨萱,她脸上肉嘟嘟的带着婴儿肥,忍不住打趣道,“哈哈哈,哪个原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比现在还圆一圈呢。”

    “川哥你好烦啊,我不是胖,是有点浮肿,对,学习累得浮肿!”雨萱辩解道。虽然在韩国漂泊的日子挺悲惨,可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她人生中唯一称得上苗条纤瘦的阶段,不过也是人生中唯一买不起漂亮衣服的凄惨日子。现在嘛穿36码都有点紧呢。

    “就是,别拿我们小萱萱跟你认识那些排骨精比,”卓子涵捶了他一下,“再说我们现在是萱萱小奶牛嘛,她太瘦了你让小宝喝西北风啊,人家语哥都没说什么,就你多嘴!”

    “是是是,语哥长语哥短,人家语哥什么都好。”陆川作投降状,将小宝的毛绒熊在空中丢着玩。“哎,女人”

    “我哥当然好了,我哥又帅又能干,我哥…”雨萱一提起程斯语,嘴角就自觉上扬。

    陆川把手里的小熊扔到雨萱身边,佯装生气道,“喂喂喂陆雨萱,我才是你哥好不好!”

    “哈哈我习惯了嘛,不叫哥叫什么?”雨萱笑嘻嘻的,完全没有产后抑郁的迹象。

    “这么恩爱就叫老公啊!亲爱的,哈尼,北鼻啊再不然你就直接叫他名字呗,人家为了向你表白真是煞费苦心。”陆川跑到程青川身边逗弄着可爱的婴孩道,“小可怜呀小可怜,你妈给你起名叫小宝就够糊弄的了,你爸更过分,直接把他自己不要的名字给你了,连个字都不改,还叫陆诚呢,我看他一点也没有诚意”

    抱着孩子的程青川和站在一边的陆千帆同时滞了笑容,两人不约而同的盯着陆川。

    欢乐气氛戛然而止,陆川顿觉如芒在背。他回忆了好几遍自己刚才的话,到底是哪里又说错话得罪了两位‘老人家’?平时就算父亲严肃一些,可程爸绝不是不能开玩笑的人啊。况且他又没说什么“那个,你要习惯了就还是叫哥吧,我没意见”陆川没头没脑的解释着,可能是长辈们觉得太肉麻了不好?

    “雨萱,把孩子的户口本拿来给我看看。”陆千帆相对镇定。

    程青川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一些,等待着揪心的结果。

    “户口没在家啊,哥说他放在办公室了。”雨萱一脸茫然。

    “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是哪两个字?”程青川忍不住问。

    “叫陆诚啊就是哥原来的名字那两个字…”雨萱的声音越说越小,“哥说是你们商量好的,他说你们知道的”

    陆诚孩子叫陆诚程青川看着怀里的婴孩顿觉陌生,原来儿子心里根本就不想认他,更不想让孩子跟他有一丁点儿的联系!

    程青川的手开始发抖,眼眶发红鼻子发酸。他深觉自己被人重重打了一记耳光,这个人就是他一见到就喜欢、从知道他的身份开始放在心尖上宝贝着的亲生儿子。

    他的小语,不过是为了纪念自己的满怀深情才勉为其难仍然姓程吧。

    小语说过的,百家姓里他最不想姓程。

    程青川小心整理了一下孩子的襁褓,低头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特有的奶香味道,不舍而坚决的塞到了陆千帆怀里。

    “孩子,还给师兄吧。”程青川的眼圈儿更红。

    陆千帆感觉不对,不肯接过来,“青川你别这样,我马上叫他回来问清楚!陆川你去律所找他,不用打电话,不管他在做什么,马上滚回来!”

    “知道了…”陆川回家后还没见过父亲如此发怒,尤其是没见过父亲跟程斯语生气。

    “回来!”程青川喊住了陆川,这样的情况下要师兄替自己出头,简直不能更丢脸。“不用特意叫他,这个家,他巴不得早点回来师兄,这件事你别为难小语了,是我对不起他,我先走了。"

    “青川…”陆千帆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眼前这个小师弟受委屈。

    “师兄,答应我,别为了这个打他。师兄要是打他,就是打我的脸。”程青川的声音发颤,又一次把孩子塞进了陆千帆的怀里,“这几天看孩子看得烦了,我出去玩玩,师兄别找我。”

    青川走了。

    潇洒的背影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他可不是慈祥的邻家老爷爷,他是风流倜傥的程家三少爷,他也是在传媒行当里叱咤横行翻云覆雨的程老板。

    孩子在陆千帆怀里突然哇哇大哭。

    他也舍不得爷爷离开吗?

    陆千帆愣了半天把孩子交给了月嫂,这才回过神来下楼去追程青川。

    可哪里还能看见程总的身影?

    青川又走了。这一次,他要玩多久才会回来?

    两位老爸反应如此强烈,雨萱再笨也知道这名字出了问题,急忙偷偷给程斯语传话。程斯语早有心理准备,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又这么巧,偏偏赶上他不在家的时候。也是因为早有预料父亲会发怒,所以当雨萱火急火燎告诉他的时候,程斯语并没有马上回家的打算回家就要挨揍啦,他得先把律所里的工作安排好。反正现在他在律所里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碰到屁股开花这种重大事故在家休息几天也不为过吧。

    哎,程斯语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如小时候有出息呢,想起来要挨打浑身发毛,能拖一刻是一刻。他有条不紊地坐在办公桌前划拉着鼠标,有时又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一桩桩一件件要他操心的事情可真多呀。这么舒舒服服地坐着,要有几天不能了吧。

    程斯语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先回房洗澡换衣服,亲亲抱抱他软萌的小团子,安慰了惴惴不安的小媳妇,才大义凛然地来到了陆千帆的书房门口。

    敲门,请示。

    得到允准后进了门,陆千帆正站在窗口向外凝视,只留给程斯语一个看不见情绪的背影。

    程斯语蓦然发现,父亲,竟然有了白发。

    “爸,我回来了。”程斯语的表现时刻都是好儿子的典范。

    “嗯。”陆千帆低沉应声。

    “那个,听说您知道了,孩子的名字,我还是用了原来那个字,您给我起的名字…”程斯语主动坦白,这件事情他不可能躲过的。

    “嗯,知道了。”陆千帆还是没有回头。

    “爸,自作主张是我不对,您要是生气随便罚我,我都认。”程斯语自顾上前,态度良好,犹豫着要不要这就撑在书桌边,一如多年来无数次犯错后的请罚一样。

    “不用了。”等了许久,陆千帆才转身,看着程斯语仔细打量。

    “爸?”程斯语看着陆千帆通红的双眼,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严重。

    “我说不用了。”陆千帆重复。“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做错事情不过是挨顿打嘛,又不是没挨过,过几天就好了。可是有些事情,覆水难收。”

    “爸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提前跟您商量。”程斯语心里没底,赶忙认错。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程家。”陆千帆的声音几乎哽咽,当年的往事在他心里荡漾起酸涩的情绪,“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告诉青川你的存在。我很抱歉也很自责让你在孤儿院过了许多苦日子,这些是我欠你的。可是你要明白,这件事情青川是无辜的,以前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这个大师兄在自以为是的替他做决定。后来他知道你的身世后一直在努力补偿你,他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事情。所以我请求你,不要再伤害他了,可以吗?”

    “爸您说哪儿的话,您对儿子恩重如山,绝对没有对不起我,这话太重了……”程斯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突然惊慌无措。

    陆千帆摆摆手打断了他,“我陆千帆出身于穷家小户,哪来的福气有你这样的儿子。这二十年,老天已经待我不薄。今后你要记得,你是程家的儿子,小宝是程家的孙子。”@“爸!”程斯语几步踉跄,扑通一声跪在陆千帆面前,“爸,我错了,您打我吧,我身体好了,不用等到一年之后”

    程斯语大病痊愈回家之后,陆千帆的第一要求是让他养好身体。两人约定之前种种行差走错,都在一年之后再一并清算。可是现在,程斯语迫切需要被父亲马上抽打一顿,才能让他惊慌失措的小心脏稍微有点着落。看着父亲的手伸向了放着戒尺的抽屉,程斯语悬着的心才敢慢慢放下。

    “爸,您等一下,我把裤子脱了您使劲儿打,是儿子做错了…”程斯语态度极好。

    陆千帆摇了摇头,拿出戒尺来递给程斯语,“这个,你拿走做个纪念吧。”

    “爸,您说什么?”程斯语觉得自己腿软。

    “你走吧,带着你的老婆孩子,走吧。”陆千帆的声音不大,态度却是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