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好办法”卓尔期待地等着谭思琦的方案,她在这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看多了悲欢离合,肯定比别人有经验些。

    “订婚。”谭思琦面露喜色。“订婚?!”卓尔大吃一惊。本来她是对陆诚和雨萱的感情发展太快有些拿不定主意,可谭思琦的建议却是直接将两人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你听我说,就让他们先订婚,像情侣甚至夫妻那样生活一段时间,如果不合适的话趁着你们还不算太老,再给女儿重新安排筹谋也来得及。”谭思琦见卓尔只是惊讶并不强烈反对,继续劝她道,“如果雨萱真是你说的那样,除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陆诚,还有别人更适合她吗?如果托付给陆诚你都不放心,她在外面再认识个新男人你就能放心了?再说现在他俩的情况,你想管也管不了了吧。”

    谭思琦心思急切却又言辞得当,每一句都以慈母之心体贴关怀,终于还是让卓尔点头。更让她高兴的,是卓尔想让她来做陆诚的干妈尽管陆家夫妇一直把陆诚当做亲生儿子教养,可是要订婚的话,陆诚身边不能没有一个长辈。

    卓尔此举不仅仅是替陆诚考虑,更是体量自己的闺中密友人到中年却膝下无子,为免她日后老来孤苦,想让陆诚跟她多多亲近,日后也好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有所照应。要是能借此机会让谭思琦跟那人再续前缘,那就实在是一石三鸟万事大吉。

    @谭思琦又何尝不明白朋友为她安排的心意。她心中感动,眼看到了午饭时间,就带着卓尔去了一家律师圈最近很火的私房菜唠范(Law Fan)。

    唠范有着一切网红餐厅的标志性小情调,菜品酒水和服务水准都堪称一流,会员制的经营模式让尊贵的客人在享受美食时也安心惬意。幕后老板是律师圈里的一位金牌大状,老板娘则是比他小了三十岁的娇妻。这小美人品位不俗经营得法,再加上有金牌大状在律师圈子里的大力推荐,一时间这里成为s市法律界有头有脸的人必来之地。

    卓尔果然很喜欢这里的风格,她心思纾解也觉得有了些胃口。正当她们二人准备享受私家菜肴时,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跌入卓尔的眼中陆千帆与陆川的第一次见面也选在了这家唠范陆大律师去过很多高级饭店,可是一想到儿子的成长经历,或许这家网红餐厅更适合他的喜好。再说这里只招待会员,不会有狗仔队的偷拍跟踪,更不是卓尔会出现的地方。

    可陆大律师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谭思琦会刚好也在这时候请卓尔来这家餐厅。

    陆川有些激动又有些怯懦,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陆千帆,这个他想了许久的父亲。

    当年十三岁的陆诚看见电视里那个侃侃而谈的大律师突然要把自己从孤儿院里带走要给自己当爸爸时,他努力表现得顺从懂事想获得他的认可和喜欢。如今已经快三十岁的陆川虽然明知道这是自己的爸爸,却又不得不对他尊敬而疏远。

    “你急着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我这几天也打算找机会跟你见面,这些年多亏有青川照顾你们。”陆千帆毕竟久经沙场,什么难缠的场面也都能轻松化解。除却第一次跟亲生儿子面对面的小小尴尬和些许激动,他还是很快掌控了局面。

    “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很感谢您能来跟我见面。”陆川礼貌微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开口叫一声父亲。只是按照母亲从小对他的教导,起身鞠躬行礼才再次落座。

    “怎么这时候突然回国了?现在你应该在上课才对,美国的课业这么轻松么?”陆千帆又是一副说教姿态,他知道这个儿子比不了陆诚,从小没在他身边养成好的学习习惯,现在长大了也不好太过苛责。

    “有两件事想跟您说母亲不知道我来找您…”陆川的眼神黯然下来,要不是情非得已他也确实不会如此冒失地直接来找陆千帆。

    “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力。”陆千帆虽然不能马上把这个孩子带回家里给他一个公开的身份,可作为父亲的责任他还是希望能尽力弥补。

    “不是我,是母亲她她得了癌症,已经晚期了,医生说活不了太久。她选择放弃治疗,最后这段日子也要活得有起码的尊严,不想被化疗折磨得那么痛苦。我尊重她的选择,只是”陆川说着有些哽咽,“只是我知道母亲她,一直想着您如果可以,您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陆千帆心里一沉,他想象过无数种重逢的情景,却怎么也无法把当年那个在韩国红极一时丰姿绰约的女艺人和病痛孱弱的癌症晚期患者联系在一起。不过他也不意外她的选择,像一个普通的病人那样黯然地消逝,着实不是她的性格。

    金熙恩的美貌是那般张扬明媚,卓尔和谭思琦的漂亮多多少少是因为气质的衬托,在这位韩国国民小花身边都会显得略失了颜色。

    “看到您难过我很抱歉,可也要谢谢您对她还有关怀之情。”陆川突然站起身来,又向陆千帆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一个孝顺的儿子,此刻感激自己的亲生父亲去看一眼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亲生母亲,说起来真有些滑稽可笑。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陆千帆的情绪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恋爱了,对象是那位卓阿姨的侄女。”陆川解释道,“我希望母亲能看见我成家,所以想尽快结婚,在求婚之前,想得到您的同意。”

    “卓子涵?”陆千帆一口茶水险些吐了出来,儿子要跟卓尔的侄女结婚,可他派去的人却一点情况也没有回报过,让他毫无准备地面对这毛头小子。

    原本卓尔看到陆千帆还有些惊喜,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真的让她目瞪口呆一个侧脸而已,分明就是回到了二十岁,陆千帆年轻时候的样子。这年轻人不像陆诚只是五官长得有点儿像陆千帆,他眉宇间的气度甚至举手投足的小动作,都如陆千帆的翻版。

    怎么会那么像呢。

    在外面偷偷生的孩子,总会与亲生父母格外相像吗?

    卓尔一下子想起那年的同学聚会,程青川看似玩笑的话又在她耳边回荡。那一次,陆诚一定是在替那个孩子承担。她控制不住自己凌乱的心跳,拼命喝着桌上的冰水也仍难冷静下来。别说这顿饭品不出什么滋味来,就算是回家之后,卓尔也心神不宁,晚饭都没吃就借口说累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这一天,程青川也说他累了懒得动弹,午饭和晚饭都是点了几样小菜让刘妈给他做好了送到陆千帆的书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下午的时候又说自己不舒服,把他的家庭医生叫来了陆家,直到天黑至于雨萱,她以为陆诚还跟着爸爸在外面工作,很听话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已经三年不在,可是家里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她的书本和娃娃还在原处,衣物用品不过是换了当季新款,摆放的地方也一点儿没变。只有一样,整个陆家大宅里都变成了地暖供热,陆诚再也不会为了她喜欢光着脚丫乱跑而训她。

    翻看着陆诚替她做好的那些习题卷子,雨萱心里说不出的内疚和后悔,要不是她任性又无知,家里哪会被她搞得乌烟瘴气呢。雨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妈妈今天不高兴是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陆千帆与陆川分别之后就回到了办公室,直到深夜才回家。好在那时候雨萱已经睡了,不然看见爸爸一个人回来,不知又要如何多想呢。

    “回来了?恶人我替你做了,没敢让你家小丫头看见,我就说他跟你出去了。这一天可是我在伺候着你大儿子呢”程青川口中说得轻松,心里却真的被陆诚吓得够呛。

    原本程青川有意放水,可陆诚却是一门心思的非要把这一百下藤条受足了才算是做到对父亲的孝道。程青川见他年少气盛不知轻重,也有意去去他的傲气,谁知道五十下还没打到,陆诚就突然晕了过去。

    这藤条的威力程青川是亲身体验过的,疼是疼得很却都是皮肉之伤,断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当年师兄挨了一百多也不过是多疼了些日子,看陆诚之前能坚持着既不躲闪也不呼痛,身子骨也不至于差到会被打得晕了过去。@开始程青川以为陆诚是疼痛难忍装个样子,后来探他气息都弱了这才慌了神,急忙叫了自己的私人医生来陆家诊症。诊断结果让程青川大吃一惊,直到陆诚幽幽转醒时迷迷糊糊地问他打完了没有,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臭小子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身体虚成这样你爸都不知道?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挨不了打你怎么不说?”程青川怕他再吃痛晕厥,让医生给他打了强效止痛药,身后的伤处也都做了妥善处置。

    “我没事,可能是太久不挨打,就不禁打了”陆诚觉得自己身上的痛楚不那么厉害了就勉强笑笑,还跟程青川开起玩笑来。

    “你再给我说这些骗人的鬼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到时候你谁也别想瞒得过。”程青川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又递了杯温水给陆诚,“你先喝点水,想好了再说话,别打算把我当傻子糊弄。”

    陆诚摇了摇头,他真觉得自己的手上有千斤重,只怕拿过杯子来就都要洒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程青川,陆诚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了,索性讲了实话。

    “我脑子里长了个瘤,打算把雨萱安顿好了就去看医生程叔,求您千万别在这时候告诉我爸妈和萱萱,所有的惩罚都是我该受的,三年前我就该受了。还有,我安排好一切就会去治病,求您不要现在说出来让他们替我担心”

    “现在不说,难道等你上了手术台叫你爸去签病危通知书么!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孝道!”程青川气得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甩,半杯水都洒了出来,“臭小子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今天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还不成了我把你打死的?有病你不早说,你爸回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不会的没那么严重,我在韩国的时候看过医生,说是做了手术应该会好的。”陆诚眼中已没有光彩,想起父亲决绝离开的背影好像自我安慰道,“爸很在乎你,不管我怎么样他都不会怪你的。万一我没有我也没关系的,爸还有陆川只是雨萱我对不起她。”

    程青川心中莫名一痛。从他第一天认识陆诚开始,这个年轻人就从不叫苦叫累,对师兄言听计从毫不违逆。可是现在,当他身体已经透支至此,竟连一点点疼爱都不敢奢求么?

    这样的无依无助让程青川想到了年少的自己,父亲去世后如果不是遇见师兄,他是不是也会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哪怕有一天身染重疾也找不到与这世界最后一点温暖的联系?陆诚这时候提起陆川,是心里觉得委屈了吧。

    程青川蓦地自责,他享受了师兄这么多年的宠爱和守护,为什么却对师兄的养子如此刻薄挑剔他明明是长辈,他该对这个孩子好一点的。可是刚刚,就是他随心所欲的胡乱下手,将这孩子真打的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