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川仿佛在这一瞬间扭转了对陆诚的一切偏见,理直气壮地觉得,师兄的儿子就是他儿子,师兄的养子就是他的半个儿子啊。就算被老头逐出师门,不是师叔却胜似亲叔,说起来关系更亲近。

    “应该?棒子的医术你也相信?”程青川霸道地开始了作为长辈的‘亲切关怀’,“刚才我的医生说你现在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住院检查。我只问你一句,有病之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视力下降,就是像夜盲症那样经常会看不清楚东西?”

    程青川这一问给了陆诚一个沉重的打击,看来他刚才的一番话绝非是危言耸听。陆诚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来尚未完成的惩罚挣扎着就要起身。

    “你还乱动什么,我刚才都打完了,现在开始你好好养伤就是了,你爸回来我自会交代。”程青川面不改色,心里却为陆诚的身体隐隐担忧。

    “打完了?”陆诚不敢相信。

    “对啊,打完了。”程青川郑重回答。“我还以为你多坚强呢,原来是晕过去了。合着我费了那么大力气,倒是打在了一块死肉上。”

    “我没事的,爸说好的数目我不能耍赖”陆诚觉得自己好像只数到四十多,在程青川面前就算是被打死也不能认怂,绝不能给父亲丢人。

    程青川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陆诚就是一顿发飙:“陆诚你什么意思啊?我这么大个人说话在你心里就一点分量没有啊是不是,我说打完了就是打完了,谁让你自己晕倒的对了我跟你说,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不然我就把你这些事都告诉你爸,看他不打折你的腿!”

    陆诚打量着像个发怒小狮子一般的程青川,觉得他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爱捉弄人。至少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心实意为了父亲考虑的。

    程青川转身去拿了饭菜过来,一股脑地倒在一个大碗里随便搅和了一下,舀起一勺来举到陆诚嘴边,“你小子真是有福,让我喂你吃饭别说你不饿啊,不然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儿自己去跟你老子解释。这可是我第一次照顾别人,还是你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

    听着程青川的唠叨,陆诚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感觉程青川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自己了。他不会跟任何人说,除了那次使苦肉计骗雨萱喂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长辈的身份喂他吃饭。

    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每到吃饭的时候不仅要早早地洗了手坐在桌边才有得吃,像他这样大一些的孩子还要帮着干活儿。到了陆家虽然生活条件有了质的飞跃,可是陆千帆向来是把他当作个大人来对待的。

    在陆诚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想也当一回真正的小孩子呢!哪怕没有现在这么优秀,只要能在爸爸妈妈身边,无忧无虑地笑着闹着,那一定是很开心的吧!

    这些年来,陆诚只能把自己心里缺失的宠爱都补偿在雨萱身上,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去陪着她哄着她,看着她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仿佛自己内心深处渴望的那份疼爱也一起实现了。

    就像现在,原本陆诚还觉得被程青川打了屁股很丢人,可一想到他又是帮自己处置伤处又是递水喂饭,之前为难折腾的心酸经历在脑海中烟消云散,在心里寂寞休眠的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一谁让眼前这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程家三少呢。

    陆诚忍不住说起些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往事,他绝不是为了博取程青川的同情,他只是希望能让这人多知道一些自己是如何长大的万一有个万一,是不是也会少一些遗憾。自己的身份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了吧,如果注定要离去,何苦让多一个人为他伤心难过呢。

    让陆诚意外的是程青川再没说什么刻薄话,反而是很有感触地说起同样失去父母后的自己怎么对付那贪婪的二妈和她的蠢儿子,当然少不了将他从水深火热中救出的大师兄。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这些从来不愿展露人前的窘迫往事,怎么就在这个野小子面前随口说出了呢。

    这两人边吃边聊,惊喜地发现彼此有很多共通之处,于是顺理成章达成了向陆千帆隐瞒病情的共识陆诚心里明白程青川是时刻替父亲着想的,他也同样是怕父亲担心、怕雨萱难过,所以很快说服了程青川。

    作为交换条件,程青川要求全权安排陆诚的检查和治疗,以后有任何情况绝对不能向他有半分隐瞒,否则他就直接去陆千帆面前把陆诚所有的罪状一拆穿其实程青川心里最清楚,真到了陆诚病情恶化那一天他也绝对不会好过,只是看着陆诚这么为大师兄和小萱萱考虑,他想让陆千帆宽心,也很想帮陆诚一把。

    陆千帆回来时看着程青川忙前忙后地照顾陆诚,已经全然没有了惩罚陆诚时的怒气,本来他给陆诚这顿教训也是有让儿子心理解脱的用意。

    这一刻,陆千帆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好儿子就要认祖归宗,而他自己的儿子今天正给他出了个最大的难题。

    本来陆川已经长大成人,又有陆诚像哥哥一样在他身后帮着保驾护航,陆千帆并不用太过担心他的生活和工作。至于父子相认,也不过是一句来日方长,反正已经长大成人,成家后更没必要非得跟父亲住在一起。

    可是现在金熙恩突然生病,陆千帆实在放心不下让儿子独自在外。于情于理,陆千帆都觉得自己应该从此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他没有给金熙恩一个男人的承诺和她想要的家庭生活,至少也该把她唯一的孩子安顿好照顾好,让她能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更何况陆川找的结婚对象竟然是卓子涵,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但瞒不了卓尔多久,他还要尽力推动事情的发展,让卓尔早点儿接受这个孩子。

    陆诚见陆千帆愣在那里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满自己趴在床上,又一次挣扎着要起身。

    程青川摆摆手,给了个眼神让他放心,自己走上前来对陆千帆说,“你不是让他这样回自己房里吧?你家那小丫头可转转悠悠地找了一天哥哥,这好不容易让我唬着睡觉去了,你让他俩这时候见面,不合适吧?”

    陆千帆也觉得心力疲乏,此刻他实在没精神再应付雨萱的哭闹痴缠,又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父子单独相处,便同意了程青川的建议,让陆诚在他书房里休养三天,三日后再跟雨萱一起“过堂”。

    陆千帆回了卧室,卓尔正在床上看书。两人四目相对,微笑,又戛然而止。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陆千帆脱了外套解了领带,常年的锻炼习惯让他依旧如年轻时一般容光焕发结实匀称,丝毫没有中年男人常见的啤酒肚和地中海。

    “睡不着白天跟思琦聊得有些兴奋。”卓尔合书放在床头,好似无意地问陆千帆,“你吃饭了么?”

    “太晚了不吃了,雨萱今天怎么样,陆诚的身世,我们找机会跟她说清楚吧。”陆千帆面对千头万绪,还是要一个个从容解决。

    “这个,你说吧,要是我说她还以为是哄她的…”卓尔现在没心思考虑陆诚和雨萱的事情,反正都是自己家里的孩子,是儿子和儿媳还是女儿和姑爷他们的生活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那个孩子不一样,他的妈妈更会给这个家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千帆,你今天,是去律所里加班了?”

    陆千帆何其敏锐,又何其了解妻子,当即豁然道,“没去加班,跟一个小朋友去吃饭了,味道还不错,改天带你一起见见?”

    “我?见他?”卓尔一愣,丈夫这是要跟她摊牌么,转而故意装傻道,“算了吧,家里这两个小祖宗都让我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再认识什么小朋友。对了,今天思琦跟我说应该让陆诚和雨萱订婚,趁着咱们俩还年轻也好看着他们好好过日子。”

    卓尔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现在她必须要有点事情让丈夫的心留在这个家里,留在雨萱和陆诚这两个孩子身上。@陆千帆不知是不是该高兴,好像一天之内,他的三个孩子都要结婚了。

    “嗯,订婚也好,雨萱长大了,总跟陆诚这么亲近地腻在一起也不合适。订了婚有了名份,两个人的关系稳定了,雨萱的生活重新开始,陆诚也好安心工作。”陆千帆不知道陆诚对雨萱是否还遵守着他们之前的君子之约,只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谁知道在强大的基因作用下他能坚持多久呢。

    “那孩子的婚事你可要上心啊,不许说什么都行什么都好,哪怕是雨萱跟陆诚还住在咱们家里,那也是嫁女儿的大事。还有我让思琦当陆诚的干妈,这样在订婚和结婚的仪式上他也算有个长辈了,你觉得怎么样?”卓尔搂着陆千帆的腰,贴在他耳边喃喃细语,“要是我们一家四口能永远平安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别的,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怨。你今天累了吧,我给你放水洗澡?”

    “呵呵,白天你们俩都商量好了,我可以说不好吗?”陆千帆在妻子耳边回应一吻,他觉得妻子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也是在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一刻,陆千帆也觉得女人确实不需要太聪明,有时候傻一点才更可爱。他甚至有些羡慕陆诚,要是那小子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错事,雨萱是不是会傻傻的什么都发现不了呢?

    这三天对于雨萱来说也真的是难熬。她不知道哥哥怎么突然就出门了,还好程青川偷偷去陆诚屋里给他拿来了电话,让这两人能互道晚安后再睡觉。

    @为了瞒着雨萱,程青川只能委屈自己睡在陆千帆书房里,好让佣人一日三餐的送饭过来。也是这三天,程青川知道了陆千帆教训儿子都是背着家人的,心里不禁感叹师兄对这养子真是不错,尤其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保全了陆诚的面子,大抵真是从小当作姑爷培养的。

    过去那些年,程青川对陆川母子的照顾大多是经济上的帮助,尤其是陆川小时候,为了表示自己对金熙恩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他甚至很少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家”,日常生活有保姆司机给他们使唤着,真有事情也是他的助理和秘书出面去处理,他的工作就是有空带陆川出去疯玩一下,再有就是跟师兄赌气把他带进了娱乐圈。

    实际上这些年来,程青川生活中一直是个快乐的单身汉,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他可没照顾过别人,尤其是像陆诚这么大的小伙子。不过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哪怕是老妈子的工作也很快就上了手。

    他也不得不承认,陆诚是他见过的年轻人里最优秀最合他心意的,也不怪大师兄一直都对他器重维护。

    发自内心的爱与关怀,往往会遇见一个全新的自己。

    亲情如此,爱情更加如此。

    那天知道雨萱已经顺利回家之后,卓子涵带着陆川火急火燎地搭了红眼航班回国。虽然她恨不得马上跑到陆家去看看朝思暮想的小萱萱,可陆川让她务必再等一天,等他去跟父亲见了面再说。

    陆川与陆千帆分开后就回到了程青川早给他准备好的公寓,卓子涵可不会像雨萱等着陆诚那样准备好饭菜热汤她只会准备好香艳的自己。作为陆川领回住处的第一个女人,她必须要随时准备好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狗仔记者的镜头里,甚至第二天的微博头条热搜KT回来了,KT恋爱了,KT要结婚,还有KT的神秘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