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你在吗?”

    雨萱在韩国这三年一直过得很辛苦,她在小面馆里要全年无休地起来干活,早不像以前那样总爱睡懒觉。她一早起来妈妈不在哥哥不在,连喜欢在家里到处晃悠的程爸爸也不知道哪去了,这才找到了父亲的书房里。

    “程叔,别让萱萱进来求您”陆诚一脸为难地恳求程青川。

    程青川抱着胳膊,终于等到他做低伏小,竟然并非因为怕疼,“怎么,我打你那么多下都没换来一句求饶的软话,现在小萱萱来了你是觉得难为情?师兄知道了还以为我偷懒呢。”

    “不只是难为情,她会难过的我怕她去跟父亲胡闹。”陆诚痛得浑身直冒冷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

    程青川意外,并不知道陆千帆每次打儿子都是背着女儿的,还以为他是疼得糊涂了,进而开解道,“你们俩一起长大你还怕在她面前丢脸啊,有小萱萱来求情多好,我这么怜香惜玉说不定手下留情饶了你呢,嗯?”

    @看着屁股上血肉模糊的陆诚,程青川已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想起自己初见陆诚时对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欣赏和没来由的喜欢。可当时先是跟师兄置气,后来又不满他把雨萱欺负得离家出走,这几年也没少为难他。这会儿替师兄教训儿子,其实有心放水却没有由头,让雨萱进来哭求他两句,他也好有台阶做个顺水人情。

    “我挺得住,不要她求情,不然爸晚上回家再打我的时候她又要哭闹不要惹爸生气,万一迁怒萱萱,得不偿失”陆诚忍得很艰难,浑身上下冒冷汗,说话也断断续续。

    “对那小丫头有什么迁怒的,师兄还能动手打她?瞧你生着一张聪明脸,怎么一点儿也不会为自己考虑呢。那是他亲闺女,失而复得的宝贝疙瘩。”程青川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陆诚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口。“臭小子,真是个情种。”

    程青川开了条门缝逗雨萱道,“你爸早上带着陆诚匆匆忙忙出门了呀,我还没睡醒呢,要不等我穿好衣服你再进来,我陪你聊聊天?”

    “不用不用,程爸爸你接着睡吧,我就是看他们都不在家自己有点无聊那我先回房间了,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好吃的!”雨萱的声音又恢复了欢快,既然哥哥是跟爸爸一起走的,那一定是去忙工作。

    陆诚被衣服触及肌肤的时候痛得一个激灵,听到程青川把雨萱打发走了才放心。

    “程叔,谢谢您啊…”陆诚已经脸色煞白,看来现在不吃药是真的顶不住太久。@“你何苦呢,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打你。”程青川是个重感情的人,陆千帆交给他来完成这次责罚,一是因为他既为人父分所应当,再有就是看准了他嘴毒心软,对这破皮见血的伤痕肯定又会没原则的手下留情。

    陆诚恭顺答道,“是我错了,爸要罚多少我就受多少,本来也不该耍心眼的…

    …”

    “我好心好意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你这臭小子还说我耍心眼!怎么,一会儿你爸回来你还要给我告状不成?”没等陆诚说完,程青川又在他屁股上连抽了三下,“不知好歹是不是,那你就给我好好受着!”

    陆诚倒抽了口冷气,心里无奈这程青川怎么是个孩子脾气,下手忽轻忽重让人无可防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爸好心把我捡回来养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犯错受罚理所当然,哪有投机取巧的道理?”

    陆诚不仅没打算求饶让,更是连治头疼的止痛药都没吃,他觉得那样不算是诚心悔过。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却非常不配合意志品质的坚强不屈,仿佛一株飘摇的浮萍随时会倒下。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刚说我耍心眼又说我投机取巧!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给我趴好了别乱动!”程青川一把撤了陆诚身上的衣服,猝不及防地在陆诚已是遍布伤痕的屁股上胡乱抽打起来。“你也知道是师兄好心把你养大,他的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说改就改?你知道师兄刚知道的时候什么表情么!你还学老子姓程,想起来我就火大"

    即便程青川下手已经没有章法,陆诚仍是极力保持清醒一五一十地报数,他受罚的姿势也一点都没变他怕自己一旦动了就会忍不住总想躲,索性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就像那身体已不属于自己似的。

    陆诚很想开口告诉程青川,百家姓里,他最不想姓程。他只是一时乱了心思只是想念他的小女孩。

    程青川又打了十几下,眼看着惩罚已经快到半数,可只有真正领教过这藤条厉害的人才懂得什么叫“行百里者半九十”。他手上停歇的瞬间,甚至都能听见陆诚喘着粗气牙齿咬在一起的声音,可是突然,这屋里好像安安静静了谭思琦在办公室里准备好了卓尔爱吃的花茶和点心,两个女人还是第一次选择在办公室里见面。

    寒暄之后,卓尔不见往日的悠闲,茶点都不动地跟这位多年的老朋友说起了自己心里的为难之事“雨萱和陆诚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求你帮我想想。”卓尔因为昨夜没有睡好而带着乌青的黑眼圈,神色颓然道,“陆诚这个孩子我是真的很喜欢,千帆也喜欢他,这些年我们真的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因为这件事,你们不再信任他了?”谭思琦心里替儿子捏了把汗。

    “不是不信任,只不过”卓尔回想当年也没听说谭思琦生过孩子的消息,怕她难过也没提起程青川,反复不过是说陆诚太优秀太耀眼,她怕雨萱hold不住。

    “什么都好你犹豫,那要找个不好的,你就能放心了?”谭思琦也跟着着急,难道儿子和雨萱之间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我问你,你每天的工作里,除了那些出轨外遇、财产纠纷和婆媳矛盾的,难道就没有夫妻之间真的是缘分尽了感情没了,一定要分开的吗?”卓尔突然想起了她和陆千帆的婚姻。

    这个男人无论婚前还是婚后,对她都是极好的,只是缺少了一份爱的激情。曾经她以为陆千帆性格使然,可是后来才明白,如海深情早已付诸旁人,无悔真爱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而现在,只要还能保住婚姻,她已经足够知足。至于陆千帆内心深处的浓情,她此生再无奢望。对那个他始终如小弟幼子般宠爱守护的人,也只能努力爱屋及乌。

    “几乎没有,那样的情况直接去领个小本子就行了,在国内不需要律师出面。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和陆师兄”谭思琦惊异地看着卓尔,他们这一对可是大家眼中的模范情侣。

    卓尔摇了摇头,“我们没事,我是担心雨萱和陆诚雨萱她不聪明,只怕很难一辈子让陆诚死心塌地"

    “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俩的感情跟一般的情侣不一样,十几年的情分,要是厌倦早就厌倦了,还用等到结婚几年十几年之后么?当爹妈的谁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宝贝最珍贵,其实婚姻这件事儿啊,还是要尽人事听天命…”谭思琦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原来只是卓尔这当妈的放心不下,她真怕陆家出什么变数不同意这一对小儿女的感情,那岂不是又要了儿子一条命去。

    “思琦,我很难开口,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你,你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会领养陆诚吗?”卓尔拿起桌上的花茶,茶香伴着温热透过精致的骨瓷传到手上,让她心神略微安定。

    “为什么?”谭思琦对这个问题好奇已久,卓尔提起来正合她意。

    卓尔娓娓道来,“当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犹豫再三还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就是雨萱。陆诚这孩子真的很好,从雨萱出生起他就抱在怀里,哄着她疼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雨萱已经不只是兄妹之情了…”

    “那又怎么样?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不是一直遗憾没能跟陆师兄一起长大么!”谭思琦更加不解,她以为儿子就是被陆家当做姑爷来培养的。

    卓尔下了决心,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可是…

    可是卓家和陆家是远亲,我们担心孩子会有什么缺陷,所以那时就想在孤儿院里挑一个资质优秀的男孩带回家来培养,我们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和物质条件,只盼着他长大成材以后能顾念这一份养育之恩,照顾家里的小妹妹。”

    谭思琦愣得说不出话来。她在济州岛的时候跟雨萱相处过几天,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缺陷哪怕她不够伶俐出色,也并不影响她爱陆诚胜过自己的生命。

    出于母亲的角度,谭思琦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会影响他们的婚姻,反而觉得有个这样心里只有自己儿子又头脑简单的媳妇挺不错。从离婚律师的专业眼光来看,她更认为陆诚和雨萱的伴侣关系非常稳定只要陆诚愿意,他能够完全的掌控雨萱,他有能力和心智可以让这段婚姻长长久久。

    这一点,卓尔也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也是她担心和犹豫的。

    同样作为母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一段爱情甚至婚姻关系当中完全没有主动权,她不确定雨萱是真的幸福快乐,还是被陆诚管了这些年已经习惯,不会自己去思考和选择。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两个女人都各怀心思的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儿,谭思琦不情愿的问,“所以,你要分开他们么?”

    卓尔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抖,“我不能他们俩一起长大,早就不分彼此。让他们分开太残忍,可我也实在不放心就这样把雨萱交给陆诚。那个孩子太优秀太能干了,我的女儿除了一颗真心,还有什么能值得他迷恋一辈子呢?”

    谭思琦松了口气,听到卓尔对自己的儿子这么高评价心情大好,“你也真是的,雨萱哪有你说的那么没用。是你对她担心太多保护太多,她自己在韩国的时候无依无靠也好好地生活了三年啊。再说她温柔漂亮天真可爱,自然有她独一无二的好。陆诚不是没机会选择别人,既然他这么绝望地等了三年还是守在雨萱身边,那你就应该相信他的心意。”

    “可是…”卓尔依然下不了决心。

    “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倒有个办法。”谭思琦真庆幸收养儿子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这个当妈的终于能为他做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