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想你呀,妈妈呢,也一起回来了吗?”雨萱进门后意外看见父亲欣喜不已,搂着爸爸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虽然被告知妈妈还要等到圣诞节再回家,雨萱小小小的失落之后又被旁边表情夸张的程青川逗笑了,忙问好道,“程爸爸你也来啦,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呢!”

    陆千帆一脸诧异,向程青川寻找答案。

    “我这人最讲信用啦,怎么会忘呢,”程青川招呼雨萱到身边来,“小萱萱呀,今天程爸过生日,可是你爸说就给我吃一道菜,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可怜呀。”

    雨萱果然着了道,帮着程青川跟陆千帆求情,“爸爸,刘妈不在家没人做饭吗,要不,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呀?”

    陆千帆淡淡一笑,他这个女儿只要不谈学习,做什么都积极主动满腔热情。不过让她孝敬一下青川也是应该的,况且他本来也没有残忍到真的只给寿星吃‘一道菜’的狠心程度。

    “好,今天就让我们雨萱露一手吧,冰箱里有新鲜的食材,挑你拿手的做.

    按着你哥的口味就好。”有些事情,陆千帆已经无意隐藏太久,如果大家能在不经意之间自己发现就更好。

    尽在陆千帆和卓尔都是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家里的饮食清淡居多,可是毕竟相处多年,陆千帆还是从细枝末节里发现,陆诚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尤其嗜辣,只不过家里人都习惯清淡健康的饮食,他也不敢单独提什么要求。可一旦跟同学朋友聚餐或者自己单独用餐,这小子每次都是无辣不欢吃的酣畅淋漓。现在想来,这孩子多年来在家吃饭嘴里也很寡淡无味吧。

    “哥也回来啦?”雨萱突然紧张起来,“哥说快考试了,不让我弄这些没用的"

    “谁说做饭是没用的?你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没体会过一个人冰台冷灶饿得头晕眼花”程青川作势假装晕倒在沙发上,留着指缝偷偷看陆千帆的反应。“那时候要是有人给做点现成的,白米饭也是幸福啊!”

    陆千帆不用看也知道他又变着花样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可是无奈女儿在跟前也必须要给他留些面子,于是先给雨萱吃了个定心丸,“你哥没在,他出差了,过几天回来。今天我们俩的肚子都交给你负责,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这是咱们仨的小秘密,我们保证不告诉你哥。”

    “对,保证不告诉他!”程青川马上精神抖擞地坐起来,向雨萱投以鼓励的目光。

    雨萱换了衣服便钻进厨房,这几天被哥哥盯着从早到晚的学习简直要把人逼疯,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啦!她觉得程爸爸真像来拯救她的天兵天将,带她去吃去玩还不算,碰见他可以不用学习,而且每次有他在爸爸的心情都特别好。

    程青川默默看着陆千帆,而后突然感慨,“师兄你命太好了,儿子在公司给你当拼命三郎,女儿回家就是娇俏厨娘,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孩子都是来报恩的。”

    “可能老天也觉得我身边有你这一个讨债的,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了。”陆千帆坦然接受这份赤·裸·裸的羡慕嫉妒,转念一想,这一双儿女竟都是给这小畜生养的,不禁哑然失笑。“你起来,吃饭前,咱们书房里说话。”

    程青川一听这话心中拔凉拔凉的,按着以往的惯例,师兄要是打算请罚,基本也不会让他饿着挨打挨骂,总能保证他一日三餐的规律。如果明知道他肚子里空着还要教训,那便是他犯了极大的错,怕他吃得太饱挨打更难受,索性饿一会儿长个记性。现在看来,明显是属于后一种情况啊。

    虽然骤然失落的心情让他步履沉重,可程青川还是迅速从沙发上起来,直奔陆家长’的书房。毕竟,他这么大个人被人揪着耳朵的样子并不好看。

    陆千帆开门,径直走向书桌前,落座,开了手边的抽屉。

    “师兄,不是说话么你坐那边干嘛…”程青川知道大师兄放东西的习惯,手搭上抽屉准没好事。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似乎这样才安全一些。

    “你过生日,我总得准备个礼物吧,免得你日后念叨我小气。”陆千帆仍是笑意,难辨喜怒。“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真是礼物?”程青川半信半疑,当年他赌气扔了大师兄教训他的戒尺,现在真怕这死脑筋的再给他准备一根新的当生日礼物,不过犹豫再三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蹭到了陆千帆身边,“什么呀?没诚意的礼物我可不要”

    “拆开看看再说。”陆千帆拿出了一个深蓝色包装纸的盒子,推到了程青川面前。

    程青川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惊喜目光,层层剥茧地小心撕开包装纸,最终一个让他期盼已久的长方形盒子跃然眼前。熟悉的logo显示,这是美国艺电游戏公司的限量版手机壳。为了表达心意,陆千帆亲自费了不少功夫,刻上了程青川的名字首字母。

    程青川打开包装后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同为深蓝色的金属手机壳,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身为艺电的铁杆粉丝和多年的游戏发烧友,程青川知道要拿到这个限量版手机壳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而那个从不肯放松对自己工作要求的大师兄,必定是牺牲了许多睡眠和休息,才能达到那样出神入化的专业水准,从而获得购买资格。这家公司难得有周边产品出售,故而实在是要求多多,连刻字这种没什么含金量的服务都决不允许雷同重复,也就是说,因为陆千帆先拿到了【CQC】的刻字资格,程青川自己反而只能买个普通版,当时着实气愤了好久,还想着要是以后遇见这个捷足先登的讨厌鬼一定要敲爆他的头。

    “怎么还掉眼泪了,我又不是送一颗洋葱给你。”陆千帆笑笑,继续哄他道,“迟到的礼物,那个时候没机会给你。”

    程青川用手背抹眼泪,却真的像拿了一颗洋葱一般,越哭越凶。

    “不喜欢就还给我,”陆千帆作势要抢,却被程青川拽住了袖子,不得不配合着给人家擦鼻涕眼泪,更是渐渐被那哭声勾起了心中感伤,只得拍拍他的头,轻揉着他为了装帅而打理的有些扎手的毛发安慰,“好了好了,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我不抢,你别装可怜了啊。等我有空再给你买个别的东西,算是今年的礼物。”

    “不用你买,买来的没诚意。”程青川腹诽,我可不是随便用钱就能打发的!“我想吃你做的饭,第一次做的那个。”

    “小兔崽子,你今天要求很多呀。”陆千帆无奈,眼神中却掩盖不住疼爱。

    程青川满眼无辜,实力演绎了人过不惑的纯真少年感,“我是寿星。”

    这是雨萱第一次在厨房里看见父亲的身影,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外呼风唤雨的父亲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比如他一次又一次的跟自己确认先放盐还是先放油,打好的鸡蛋下锅前要不要兑水,大葱和小葱味道上有什么差别雨萱乐此不疲地将自己做的生日大餐在餐桌上摆好之后才上楼叫程青川,等两人回来时,陆千帆已在餐桌主位坐好,沾了油烟味道的衣服已换成了带着阳光味道的干净衬衫配羊绒坎肩,比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严肃样子多了几分亲切。

    “爸爸这样穿也很好看呀,显得慈祥。”雨萱心直口快,她很喜欢这样的爸爸。

    程青川抿嘴偷笑,不服输地问雨萱,“那我呢小萱萱,我这身怎么样?”

    雨萱打量了一下紧跟时尚潮流的程青川,郑重评判道,“程爸爸很帅,还很年轻,就像哥哥…

    …的哥哥。”

    这下程青川更得意了,不住用眼神挑战着陆千帆。后者也不生气,反而很大度地表态,既然是哥哥和哥哥的哥哥,那我不介意你俩认个结拜兄弟什么的。程青川觉得自己吃了亏,这可不是寿星该有的待遇,于是暗示陆千帆要隆重呈上寿星期盼已久的私房菜。

    陆千帆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厨房了,给赵维带走的三七杜仲虾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具体操作都是刘妈代劳。这次能为了给程青川过生日亲自动手下厨,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为了不让女儿笑话自己的笨手笨脚,陆千帆问了些基本情况后就打发她出去,自己鼓捣半天大功告成之后又精心摆盘,最后还盖了个保温盖平添一份神秘色彩。

    “程爸爸,你想念多年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好菜呀?”雨萱被勾起了馋虫,看爸爸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架势,难道真能做出什么绝世美味?

    陆千帆将盘子往前推了推,十分自信道,“这味道比当年,只好不差。”

    @程青川怕在小丫头面前流泪丢人,努力不要回忆当年的情景,却在保温盖掀开的一瞬间,又觉得眼前氤氲。眼前无可控制地出现了那个十几岁的瘦弱男孩,独自一人蜷缩在已被法拍的空房子里,整整两天水米未进。恐惧,饥饿,绝望所有这些足以将他吞噬的可怕情绪,都在那个他日后叫作‘大师兄’的男人出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男人也曾那么年轻骄傲,无论何时何地,他身上都自带光环,优秀得让人不敢靠近。可是他又那么踏实稳重,若能有幸走近他的身边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幸福。哪怕在他的世界里有那么多规矩和原则,在他身边总要竭尽全力的努力才能赢得一点点称赞和认可;哪怕他对自己的要求事无巨细到严苛,犯错惹他生气时总要挨上一顿毫不留情的严厉捶楚,程青川都未曾有一刻想要离开。曾几何时,他是他生命里的暖阳,让他沉醉迷恋不舍放弃。

    除了那一次“饿了吧,趁热吃。慢一点儿,别噎着了。”陆千帆的声音浑厚温暖,似有安定人心的魔力,打断了他对往日的回忆,也粉碎了空气中弥漫的伤感。

    早已尝尽世界各地星厨米其林的程青川,如同发现世间至宝般将盘子捧到自己眼前,丝毫无意问问另外的两人要不要吃一口,只顾自己埋头狼吞虎咽雨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想要问个究竟,却被父亲湿润温柔的目光挡了回来,顿时心中千言万语都觉得说不出口。她一个人仔仔细细地对着盘子里看了又看,才不自信地最终确认,父亲折腾了半天程爸爸念叨了许久的美味,好像就是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