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天气和草原上一样晴朗,可这晒太阳的人,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程青川一身Dior早春新款铃兰花西装,酒红色法兰绒乐福鞋,夹着LV限量版动物园系列手包,哼着小曲儿晃进了赵一平的办公室。他一路走进来就指指点点,从行政小姐到保洁大婶儿都被他从头到脚吐槽个遍。

    赵一平听了只是笑着跟身边的助理说难得程总愿意指点,让员工们都好好学着,按着程总说得即时整改。

    “赵一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心眼,看你这架势是想把儿子女儿一起塞到陆家,跟那位结个儿女姻亲?”程青川毫不见外,直接坐在了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挑了个最大的苹果自顾削起来。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红彤彤的大苹果在他指间也显得袖珍可爱。

    “陆诚那孩子真是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我家然然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做陆家的媳妇,只是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好像也不打算马上成家。大师兄倒是没有反对,我想好了,只要陆诚开口求婚,我这里一半的股份就是然然的嫁妆。”赵一平说起陆诚来总是止不住地赞美,仿佛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他横竖都是满意。

    “你至于这么上赶着么?他儿子是不错,你也不用这么出手这么大方吧.

    ”程青川切了一块苹果递给赵一平,对他热切嫁女的心情不以为然。“你这么倒贴,那小子还以为自己挺不错呢。听我一句劝,以后你得找机会让他明白,老丈人也是老子,该收拾就收拾他,千万别手软,你不行我帮你。”

    “怎么,嫉妒了?程总您高抬贵手,别欺负人家孩子老实。”赵一平笑道,“陆诚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怕是我自己的儿子,也被他比下去了。然然从小就喜欢他,如果错过了,很难再碰到这么合心意的。”

    “他老实?赵一平你真是二师兄啊,会不会看人,蠢死你!别说我没提醒你,那小子桃花眼,招女人。”程青川说的煞有其事,挤兑起陆诚来不遗余力。

    “你才桃花眼呢,身边那走马灯似的都什么呀,我可得找机会跟大师兄好好汇报一下情况。人家陆诚连恋爱都没谈过,更没有什么绯闻。从小到大就是读书,工作,看妹妹我看他也太累了,小维去接个班正好。”赵一平笑眯眯地心情甚好,当初儿子拜师的时候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下一步徒弟变姑爷,想必大师兄也会优先考虑的。

    “哼,谁用他管,让他回家围着老婆团团转去吧!”程青川十分八卦地凑近了赵一平,“你儿子也一头扎进去了?”

    “雨萱单纯可爱,我也很喜欢。”赵一平乐得承认。“你不喜欢吗,那干嘛哄着人家四处吃喝玩乐,父爱泛滥啊?”

    “懒得理你,要那小丫头还不简单,我听说他们几个一起出去玩了,让咱们小维直接把她拿下,”程青川一脸坏笑,想起大师兄气急的样子就觉得有趣。“说不定一击即中,要是关键地方有人了,到时候他比你急。”

    “去你的,臭小子要是敢像你这么混来,我可饶不了他。雨萱还小呢,小维的事业也刚起步,他们俩,不着急。”赵一平说着捶了程青川一拳。

    “那你可别忙活了半天给人家做了嫁衣裳。那位心高气傲的,陆诚也跟他老子一样自以为是。”程青川眼中弥漫着一股寒意。“我说句不好听的,没准儿在某人心里跟老家伙一样,只有那脑子不转的宝贝闺女配得上他儿子吧。”

    “青川!你一定要在大师兄心上捅刀子么!”赵一平免不了又想出言相劝,到了这个年岁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名誉权势都是浮云,唯独昔日的同门情谊显得格外珍贵。“都多少年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再说人家孩子长得挺好的,那事儿你别再说了…”

    程青川将手中的小刀狠狠插在了苹果上,愤然道,“他是过去了,可我没有!那小子不是遗传了他老子的毛病吧?”

    赵一平的眉毛一紧,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中痛处。“青川!我们都是在师父面前立过誓的,那件事情谁也不许再提,否则……

    …”

    “发誓说的话,鬼才当真。不过也是,你儿女双全当然在乎那一套福祸报应的陈词滥调。像我这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你觉得我怕么?”程青川在剩下的苹果上玩起了雕刻,仿佛说着一会儿吃饭要开哪一瓶红酒般轻松随意。

    以为自己在这世界上是孤身一人,虽然没有盔甲,可也没有软肋。

    陆诚越过雨萱看见远处湖光山色,一切景色都是那么清冷寂静。他对雨萱的感情坦坦荡荡天地可鉴,为什么,赵欣然一定要来扰了这一方宁静才能罢休?

    陆诚嘴角流露出决绝笑意,大不了就是回到原点嘛,本来他也是一无所有。父亲发怒,豁出脸面去求就是了,他自己不是也犯过男人都会犯的错嘛,更何况那时候父亲还欠了他一个愿望。

    赵欣然,你以为我真的怕吗?

    “雨萱雨萱,哥想问你,如果哥做了错事,可能会让你伤心,你能原谅哥哥吗?”陆诚第一次面对雨萱没了底气,他等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只是一次无意醉酒,就把他这么多年的坚守都毁于一旦。

    雨萱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啊。哥,怎么了?”

    “没没怎么,雨萱,如果真的出了点儿事情,你相信哥哥能处理好吗?不管发生什么,哥都不会伤害你,不会让你受委屈”陆诚神情急切,现在雨萱的信心是他唯一的支柱,可他又恨自己辜负了她。

    “嗯,我相信哥哥,”雨萱主动搂住了陆诚的腰,像个大人似的安慰他,“哥,你遇到什么难事了么?现在你还不能跟我说是不是?那我就不问,你别着急上火,先处理大事要紧。咱们回去后你也不用总想着带我出来玩儿,我会听话好好读书的,以后尽量不让你操心。”

    “雨萱,谢谢你谢谢你相信哥哥哥一定会努力,以后你要什么哥都给你,给你最好的,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陆诚下颚抵在雨萱头上再也忍不住泪水肆意流淌,放任片刻之后,他偷偷抹去了眼泪,略微平复了情绪,在雨萱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哥…”雨萱颇为意外。

    陆诚极力隐藏心中难过,故作轻松地对她笑了笑,“你不是总说哥没有小时候对你好了么?以后雨萱乖乖的,哥还像你小时候那样常亲你抱你,好不好?”

    这样的亲吻是雨萱以前最期待的,她最喜欢哥哥捧着她的脸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让她觉得无比幸福和安宁。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陆诚的气息一靠近,雨萱的心就跳得很快,脸上也好像发烧了似的,滚烫滚烫的。

    因为雨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从此以后,陆诚不只是她哥哥,也是个男人。

    雨萱不好意思地跑开了,从蒙古渔人的大木桶里挑出了一条大鱼,“哥哥给我买这个吧,中午我想吃烤鱼!”

    @阳光下,雨萱白皙的脸蛋上染了一层光晕,像个粉雕玉砌得小娃娃。@“好,哥给你烤!”陆诚挽起袖子跟当地的蒙古汉子一起忙活起来,那些让人懊恼的意外就等回到S市再说吧。

    雨萱欣喜万分,高兴地跳到陆诚怀里,又拉着他四处看热闹。陆诚不愿去想那昨日烦忧,只希望能尽力为雨萱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远处的赵欣然和赵维也找到了这里,看着陆诚和雨萱嬉笑打闹的情景,赵欣然只觉自己鼻子一酸,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姐,你怎么了啊?过去叫他们一起吃饭吧”赵维隐约觉得有事发生,只怕是姐姐受了委屈。

    “不用了,咱们回去吧。小维,你要是真喜欢雨萱,就替陆诚多分担一些,雨萱要是再去律所里写作业你多陪陪她”

    赵欣然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还是没有说破陆诚对雨萱就是如假包换的男女之情,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她不想让弟弟跟她承担一样的痛苦煎熬,可她从陆诚眼里看见的,分明是她期待了十几年的爱人的温柔。

    她不知道陆诚为什么还在保守着这个秘密,也许是在等待雨萱长大,也许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名正言顺。赵欣然最后的希望就是弟弟能得到雨萱的钟情,只要雨萱心里有了别人,陆诚应该不会为难她来满足自己的情欲。

    大巴车重返旅游集散地时,陆诚难得主动把雨萱交给了赵维,让他送雨萱回家再在家里一起吃了饭再走。陆诚安顿好了雨萱,就带着赵欣然离开了,那样子就好像他们还要再去二人世界似的。

    赵欣然也有些错愕。明明是陆诚说的不要让弟弟妹妹知道,可为什么又要这样跟她单独离开?难道陆诚真的愿意从此跟自己在一起么,白天他跟雨萱只是兄妹间的玩闹?

    “咱们去医院吧。”陆诚一句话打断了赵欣然的漫天思绪。

    赵欣然惊异道,“去医院干什么?”

    “检查,取证。如果昨天真的发生了什么,24小小时内你身体里会有残存物,我一定会负责。如果没有,算是还你清白。”陆诚镇定自若,再也不见早上起来时的惊慌神色。

    “陆诚,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骗你?”赵欣然的脸一下子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陆诚琢磨了一天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以为陆诚会害怕提起糊弄过去,谁想到他非要把这事情摆在明面上,弄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你怎么会骗我呢,是我自己职业病,我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昨天我真是喝多了,不怕你笑话,我这身体外强中干,哪有那么厉害能酒后办事。”陆诚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邪笑,看得赵欣然脊背发凉。

    以前赵欣然一直觉得陆诚跟陆叔叔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今日他嘴角眉梢那份不羁风流又的确是自然流露,陌生却更添了一份诱惑。

    “我我不去,不是说了么,我不计较。你这样,是在羞辱我吗?”赵欣然的脸色由白转红,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赵欣然,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是不是?”陆诚正色道。

    “陆诚,你”赵欣然退了一步,看着陆诚坚定的眼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只当你是喝多了说了些醉话,这件事到此为止,只有我们俩知道。现在开始,我会把这事儿忘了。"

    “为什么?陆诚,为什么我这么努力,都走不进你的心?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心是冰川上的石头做的吗,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赵欣然哭喊着,歇斯底里。

    “因为我心里早就有了要疼爱一生的人,这辈子我只想对她好,哄她笑,为她遮风挡雨,保她欢喜无忧,所以我不得不对别人冷酷无情。我接受你的埋怨指责,但我绝不能伤害我心里的那个人。欣然,缘分的事情是上天注定的,这些年是我欠你的,你很完美,我相信你也会遇到一个人待你如世间珍宝,时时事事都以你为先"

    “陆诚,不用你给我发好人卡。”赵欣然一闭眼睛又是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我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你让小维早点儿回家。”

    陆诚看着赵欣然的背影没有挽留,终于松了口气。

    陆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买了roseonly的百合花。一生只送一人,这一人足矣尽他一生疼爱。

    陆诚打算在雨萱二十岁生日时,用一屋子roseonly的红玫瑰为她布置,还要为她准备一个独一无二的惊喜告白。

    想着这些,陆诚回家的心情也是轻松加愉快,可他却不知道命运中无情的玩笑,让他差一点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二十岁的雨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