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浓重的夜色里,池阮乖巧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前的远光灯亮了两下,戚斫一侧头看着她,“安全带。”

    “哦哦哦。”池阮感觉自己脑子不太灵光了。

    确认她系好安全带后,戚斫一也不知道是心里冒着什么火,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这辆迈巴赫在车车位间甩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如子弹般冲出车库。

    池阮被安全带按住,看见自己的头发在一瞬间往前飘了下。

    她想起程涵宇说的,戚斫一赛车也是把好手。

    他们今年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赛车比赛,去年的冠军就是他。那时候他还没什么名气,没有人知道他是戚家的小少爷,刚满十八岁的戚斫一开了辆灰扑扑的二手车过来,在跑道上一骑绝尘,众多豪车只能跟在他身后吃尾气灰。

    据说那天戚斫一还把一个人打进了医院,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那人也是个在帝都叱咤风云的二世祖,康复后怒气冲冲的想报仇,结果发现是戚家的人呢,最后悄无声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程涵宇说的时候,语气很激动,池阮倒是觉得蛮正常的。

    戚斫一读高中的时候就这样了。

    那时候他人长得清秀,皮肤又白,每天做事都慢悠悠,像个只知道读书的文弱少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体育不太好的样子,结果被体育委员凑数报名时,拿了个男子组800米短跑第-。

    坐后排那两兄弟摔了一下,脸撞到前排座椅后,吼了一句:“戚少!我两还没系好呢。”

    戚斫一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转着方向盘,“你两大老爷们坐后排还要等什么?”

    黑得反光的迈巴赫开进了马路的车流中,戚斫一反而放慢了速度。

    池阮无聊的往前看,无数车灯的后尾灯汇聚成一条闪烁的河流,沿着道路往前蜿蜒流淌。

    车开到半道上,池阮看出点不对劲,“你不是送我回家吗?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他微微侧过头,轻声笑了一声,眯了眯眼特轻佻的说:“我现在就要去把你卖了。”

    池阮扬起头,瞪眼看着他,不说话了。

    “你…”她对着戚斫一嘴角滑过的弧度,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刚说个开头又马上改口。“你这人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车前灯给戚斫一脸上蒙上一层薄光,他淡淡看了她眼,狭长的眼角一片阴影。

    过了好几秒,他才注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你不是来见我的吗?见到了,那顺道带你去吃饭。”

    原本池阮望着戚斫一侧脸出神,心想“这男人认真的时候好像是和平时不一样,不管怎么样看都要更帅一点”。

    结果听到他的话,整个人怔了两秒,不爽又欲盖弥彰的说:“谁说我是来见你的?”

    “你不是来见我的?”他好笑似的哼笑了一声,胸膛晃动了下。

    “不是啊!”池阮理不直气不壮的大声说。

    “哦?”戚斫一挑眉看了她眼。

    说话时他把尾音拖得老长,声音很轻,落在池阮耳里像是在逗小孩子,她有点诧异的看着他。有些时候,她好像确实能感觉到戚斫一身上,那股不知道从哪里的耐心和容忍。还挺让人挠心的。

    “你今天是不是准备拿点什么东西给我。”他扭过头,对着一个方向扬了下下巴,“比如…衣服?”

    池阮今天来的时候提着一个装外套的纸袋,放在腿上。

    她特紧张抓着袋子,说,“没有啊,哪有?”@他又笑了一声,用非常明显的“看傻逼”的眼神扫了池阮眼,一字一顿的说,“袖子露出来了。"

    池阮迅速扭头看了眼,一只格子花纹的袖子从纸袋中漏了出来,软绵绵的搭在边缘。

    池阮:“…”

    她突然不是特别想说话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戚斫一随手看了眼池阮,却发现她双手撑着车窗,望着半空中的摩天轮出神。

    窗外的灯光氤氲成一片模糊的色彩,被玻璃割裂了,倒映在泛着微光的少女身上,让人想起斑驳又绝艳的油画。她好奇又向往的睁大了双眼,放在车门上的手指细白,各种光影倒映在她脸上,仿佛粹了颜料的水墨画。

    摩天轮随着车辆行驶而缓慢向后漂移,她的小脑袋随之而转动,光晕和倒影在她身上晃的好似作响。

    看起来一点儿刺都没有。

    就是个天真又柔软的漂亮小姑娘。

    戚斫一觉得嗓子眼有点渴,咽了口口水,把车停在路边。

    今天是SKI队伍的团建。

    本来老陈提议说,他知道有条街的烧烤特好吃特正宗,大家半夜去搓一顿得了,结果投票2-7惨遭淘汰,唯二投了赞成票的还是他,和“觉得吃啥都无所谓”的戚斫一。

    几个大男人在训练室里叽叽歪歪半天,最后周队一挥手臂,决定大放血请大家吃顿好的帝都评分最好的环球海鲜自助。

    离他们俱乐部不算近,旁边紧邻欢乐谷和一个森林公园。

    老陈开了辆面包车载了五个人过去,剩下两个人由戚斫一负责带过去。

    自助店开在万象城的3楼,池阮跟在他们身后出电梯走进店内,看到老陈和周队正坐在前台附近喝茶。他两占着一张小桌子,中间摆的桌子上摆着一壶父母辈最爱的普洱茶。

    看见自己队员进来了,这两人轻轻点下头,喝茶的动作都没变。

    等站最后磨磨蹭蹭的池阮从戚斫一身后露出了半个头,两人不约而同的蹦了起来。

    老陈:“这不是我妹妹吗?”

    周队:“这不是戚少女朋友吗?”©戚斫一:“…”

    池阮:“…”

    这两人吼的声音还挺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间有人往这瞟了几眼。

    池阮很想捂住自己的脸。

    还有,她什么时候成了戚斫一女朋友了?

    手里还举着茶杯的老陈和周队相视一笑,碰了个杯。

    周队之前就让人占了个座,角落一个大圆桌,刚好能够9个人坐下,没想到池阮来了,少了位置。

    池阮站原地扫了眼戚斫一队友的表情,有她认识的,但是大部分是没见过的。

    她局促的揉了揉衣角,有点想走。

    戚斫一直接走到旁边空着的一方桌上,让服务员把另一张刚吃完的桌子收拾好。他站在热闹的店里,伸手敲了下桌子,抬眸看着他们:“分两桌坐。”

    常年接触不到女性的男人们立马闹腾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招呼起来池阮,还有人抢起了座位。

    “行行行。两桌坐啊!”

    “我和小美少女坐一起。”

    “别抢啊,你坐那,这位置我先占的!”

    最后都落座时,周队、老陈还有池阮之前见过的宅男和他们坐一起。

    戚斫一屁股刚挨上凳子,就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妙。

    不出他所料,每个人面前刚摆上小火锅,满桌的盘子还没开始动呢,周队就看着他笑了起来,“哟!戚少,我让你接兄弟,这接了谁来了啊?”

    老陈紧跟其后,“这接的不是我妹妹吗?戚少你说说你为什么把人家给喊过来啊。”

    戚斫一把袖子挽了上去,小臂压在冰冷的桌上,抬眸冷淡的看了他们眼,没吭声。

    取餐的时候池阮全程没动,刚准备站起来,就有人表情夸张到惊慌失措的对她说,“别别别,弟妹你坐那,要吃什么我们拿就行。”

    池阮:“…”

    我咋觉得这么像狗腿子呢。

    池阮以为这里的酒水区是红酒和鸡尾酒居多,没想到还有人给她拿了几瓶可乐。

    她拿起一瓶玻璃装的可乐发愁,听到似乎有人提起自己,抬头茫然的看了坐对面的老陈和周队两眼。一回神就看到自己手上的可乐瓶被人抽走了,她别过头,看到戚斫一面无表情的用开瓶器开了瓶盖。

    他把可乐递给池阮,看着那两兄弟说,“管那么多?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池阮接过了可乐,下意识的小声说了句,“谢谢。”

    戚斫一皱了下眉,别过头看了她两眼。

    老陈剥着虾,看着戚斫一很欢快的发出两声鹅笑。

    周队一脸严肃,“话不是这样说的,毕竟这是兄弟们团建,你多带了一个人,你说这费用谁负责啊?”

    喝可乐的途中池阮差点被呛到。她听出来这是在开玩笑,可是饶是这样,她还是敏感的别过头看着戚斫一。

    他正伸手在拿餐盘,衬衫袖子被撸到手肘处,用力时手臂上肌肉线条干净而明显。因为站起来比餐桌要高太多,他稍低着头,柔软的额发垂了下了,遮住了高挺的眉骨。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了下,他抬起头,看着周队,扬了下眉,“我负责。”

    对面两人一齐拍着手掌,发出了非常开心的笑声。

    池阮心情复杂的望着戚斫一,迷茫的眨了下眼睛。

    仿佛是注意到了池阮的视线。

    他拿起一盘刺身坐下,也别过头,肩膀往后一靠,懒懒散散的望了过来。

    在明亮而嘈杂的大厅里,两人对视了几秒。

    迎着他的目光,池阮没什么表情的撇了撇嘴,拿起可乐瓶,咬着吸管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