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先是瞅瞅自己旁边的戚斫一，然后又看看斜对面的池阮。

    这两人对视起来就跟电影里面男女主角破镜重圆久别重逢一样，再加个滤镜可以直接去当电影海报了。

    他感觉小姑娘把他当傻子糊弄。

    可是戚斫一那么多前女友，也没见他对谁上过心啊？

    “戚少？”老陈迷茫的看着他。

    “嗯？”戚斫一扭头看了老陈眼。

    起初池阮开口的时候，戚斫一内心里呆滞了几秒，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不过还好他一贯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人看得出来。

    然后他就一直盯着池阮。

    她今天把黑发放下了，穿了件红色的开衫，白炽灯下衬得皮肤透亮得仿佛在发光。就是眼神很倔强，不知道在按按较个什么劲，就差把“休想让我承认”写脸上了。

    一开始戚斫一还有点恼火，看清楚池阮脸上的表情后反而觉得很好玩。就是单纯觉得“这人反应怎么这么有趣啊”。

    老陈用胳膊碰了碰戚斫一，眼神在问：这是谁啊？

    戚斫一说，“这是我女朋友——”

    池阮都以为戚斫一认同她的话了，正准备重新吃第一口豆腐脑，听到这当即勺子“砰”的一声掉桌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这几个字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戚斫一看着她，语气平稳的补充道：“曾经的。”

    牛。

    戚斫一，你可真是牛。

    “不是。”池阮特震惊的看了他眼，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说话喜欢大喘气啊？”

    “你两还真是啊？？？”老陈夹虾饺的筷子在空中停住了，表情有点复杂。

    戚斫一扬了下眉毛，冲老陈点头。

    池阮感觉这两人都有病。

    本来大家装作都不认识，安安稳稳吃个早饭，啥事没有。结果非要说出来。

    咋了？咋了？吃个早饭还得回溯一下过去感情史是吗？

    你说你尴尬不？

    关键是，还真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自在。

    池阮拿起桌上脏了的勺子，突然不知道放哪。

    “老板，再拿个勺子。”戚斫一突然转身喊了一嗓子。

    池阮看着戚斫一接过老板娘递来的勺子，放自己碗里。全程表情淡淡的，垂下眼睑时狭长的眼尾处一抹灰色的阴影，手指倒是骨节分明，很白，跟莹玉似的。

    池阮盯着他眉骨下的一小片阴影看了会，思绪千回百转突然又转回来了。

    “你是故意的吧？”池阮想起来游戏录屏的事。

    “啥？”他显然没搞明白她说的是哪件事。

    “就…”池阮看了眼老陈，犹豫了下，然后不太有底气的说，“那次你们直播录屏。”

    “哦。”戚斫一怔了下，明白了。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在明亮的灯光下盯着池阮。“你说那次啊…”

    “什么直播？”一说到自己老本行，老陈来精神了。“你啥时候直播过啊？最近不就上次和我开了一次。”

    “就那次。”戚斫一说。

    池阮猛的抬头看着戚斫一。

    “啊？”老陈很诧异，他又重新打量起池阮来，“妹妹，那是你啊？”

    池阮轻轻皱着眉，没说话了。她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那人是她。

    “妹妹，你那把中单把对面都打炸了，我还以为是哪个主播呢。”老陈对池阮挺来兴趣了，“你长这么好看，声音也好听，要是有兴趣…”

    老陈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名片出来：“以后来我这儿开个直播…”

    “你在做什么梦？”戚斫一打断他。

    “哈？”老陈没听懂。

    戚斫一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说，不行。”

    “不是…你怎么替人家做决定…”话说一半，戚斫一又瞟了他眼，老陈迅速反应过来，“哦哦哦！你前女友。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老陈其实是被戚斫一特认真的样子吓到了，随口找了个理由当台阶下，然后一脸“你是她前任你牛逼”的表情。

    戚斫一侧了下头，和池阮对视了一眼。

    她脸上表情很淡，说不出来是不高兴还是不耐烦。光线很亮，打在她脸上，眼底有层淡淡阴影，跟起了雾气似的。

    平时好像没这么明显，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乖巧漂亮的高中生。可是偏偏在这嘈杂又亮堂的小店里，他看出点池阮漠然之下的那点躁。挺尖锐，还挺刺眼。

    看着就很分裂，和周围格格不入。

    从他认识池阮起，这个人好像一直就这样。很喜欢装模作样，外表跟内在就仿佛是两个人。总给他一种错觉：她这副浓重笔墨描绘的精致外壳下，装了个什么张牙舞爪、乖张怪戾的生物。

    漂亮的很有冲击感。

    关于池阮的事，戚斫一倒总是记得很清楚。

    “我又不是第一次听你骂人。”他没懂池阮到底在不爽个什么。“以前你在后校门一砖头把别人砸晕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

    池阮一口豆腐脑差点呛到自己。

    老陈一脸欣赏：“看不出来啊，妹妹。”

    她震惊的抬头，眼神有点飘，“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击校园黑恶势力。”

    “我知道。”戚斫一说。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池阮有点茫然。

    “快两年前吧。”

    池阮不知道说啥，就垂头应了声“嗯。”

    “你两认识这么久？？”老陈惊讶了。他和戚斫一认识才刚满一年，这小少爷忒神秘，就跟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周围没有人知道他一年以前在哪。

    池阮喝了两口豆腐脑，对着碗停了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她抬头看着戚斫一，眼神有点冷，“以前我无所谓，现在我就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戚斫一认真的看了池阮两眼，眼睛里还有几点高光在转悠的那种。然后他轻轻点了下头，应了声：“好。”

    池阮本来还等着戚斫一给点反应，表示一下，没想到就这么简洁回个“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你说的话我大概知道了”随便附和一下，还是“就按你说的去办”要帮她好好解决啊？

    池阮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难道让戚斫一把那条微博删了？可还有那么多自媒体呢，池阮在b站微博上随手一搜就是一列。

    池阮看了眼手机。这才过去5分钟，她感觉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对面的戚斫一终于拿起筷子，吃下了他坐下来的第一口虾饺。池阮的豆腐脑还剩三分之一多，可她不打算吃了。

    戚斫一突然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吃早饭？这儿离你家不近啊。”

    “补课。”池阮把手机塞兜里，一只手拿起桌下长凳旁的书包带。

    “哦。”戚斫一点点头，“想起来了，你也快高中毕业了。”

    “真是高中生啊？”老陈又多看了池阮两眼，好像挺惊讶的，“我还以为你只是长得清纯，之前那些网红都可喜欢把自己往高中生年纪打扮。”

    老陈在两道视线里，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已经晚了。

    戚斫一看起来挺想原地把他按死。

    池阮比较温柔，看起来没想对他做什么，只是眼神冰冷冷的。

    都分手了，还不能提前任吗？？

    老陈有点茫然的左右晃了下头，分别和他两对视了一下。

    “你…”戚斫一看起来很孬火，又没想好怎么说，只能对着老陈干瞪着。

    在老陈的认知里，在兄弟的现任面前，一般是不能提前任。提了准没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不过戚斫一和旁人不一样。

    他在现任面前都无所谓。

    在那些据说是他女朋友的名媛或者网红面前，他让兄弟们畅所欲言，无须顾忌。即便遇上闹脾气的，他也是仿佛无关紧要。

    兄弟们都称他一声猛男。

    老陈仔细一想，是真搞不明白。

    在尴尬的沉默里，池阮反而先开口。她微垂着脑袋笑了下，说：“前女友还挺多。”

    语气不温不凉，也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就是笑得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