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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孟盛楠知道江缙生病是在一个初秋的日子。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中午煲了汤要送去池铮公司。她当时站在池铮的办公室外头,听见陆怀说江缙可能撑不了多久。
她神游似的跌跌撞撞回了家。
上次见到江郎才尽是嘉宝满月,男人从北京飞来看她说又要去远游。她还问他去哪儿,他开玩笑说要去见见斯大林。
孟盛楠僵硬着后背坐上沙发。
她的目光盯着茶几上那张2007年的合影,江缙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头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
这么多年走过来,无论她失败还是彷徨,这人总是无条件地鼓励她。每一次她发表文章他都会买去看,然后告诉她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他的经典名言数都数不过来。
孟盛楠无法想象他不在了之后的样子,没有人会笑着对她说“哥又要折腾了”,也不会再听见“妹子,多大点事儿”,更不会有“大不了从头再来呗”这样的豪言壮语。
房门这时候被人缓缓推开了。
池铮从外头进来,静静地关上门,然后在她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孟盛楠的视线连抬都没有抬,讷讷地盯着那张照片。池铮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目光也落在合影上。
过了很久,她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JJ“现在可比你们那会儿帅多了。”池铮说,“天天勾搭人家护士。”
孟盛楠悄无声息地弯了弯嘴角,身边池铮的气息渐渐让她平静下来。太阳从落地窗钻进来,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枕在他肩上慢慢睡着了。
2江缙第二次化疗的时候,池铮去了一趟北京。
医院肿瘤科住院部,三四楼都安静得特别厉害,里外都是只有医院才能闻见的味道。病房里,江缙摇着轮椅坐在窗前向外看。池铮半靠在病床边的桌子旁,目光朝下。一腿弯曲,脚尖点地。
俩人都缄默。
江缙隔着玻璃窗看天,慢慢开口:“小孟现在有七个月了吧。”
l七个月十九天。”
池铮说完,抬眼。
“真有你的。”江缙笑了笑,“这才几年你就要有小孩了。”
池铮目光落在那苍凉的背影上。
“哎,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对小孟上的心?
JJ江缙突然回头看他,印象里少年时候的池铮喜欢漂亮姑娘,俩月能换一拨儿。这厮感兴趣了就勾勾手,没兴趣了甩手走人,一点面儿都不给。
“不会早就有想法吧你?
J池铮:“想知道?
JJ江缙点头。
池铮:“自个儿想去。”
江缙:“”
房外有人聊天,鞋子踢踢踏踏。脚步声过去,说话声也没了。池铮视线移向窗外四点半的夕阳,嘴角动了动。
好像是2008年,陆司北带她来K厅玩。
那个下午他们刚在医院见过,晚上再碰到着实巧了些。陆司北体贴入微,她在一旁安静的像猫。
池铮当时确实什么都没想,意外的是那晚做了和她有关的梦。再后来鲜少的几次见面,都是简单的点头示意。
@至于江缙问他什么时候上的心,他说不上来。
从陆司北追她开始,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陷入一个怪圈。他出谋划策帮兄弟追一见钟情,再到兄弟远走美帝,和他聊起她,说一些话里有话。
池铮没深想过。
几年后偶然再见,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当年北京校外的出租屋,陆司北钱包里那张阳光落在上头的笑容灿烂的脸。
“嘿,想什么呢?”江缙抬了抬下巴,问。
池铮回眸,笑了下:“我媳妇儿。”
江缙翻眼,忽地笑了。
池铮又将头偏向窗外,江缙也看过去,笑着叹了口气。
“以前我寻思着自己这辈子该怎么过,后来喜欢上瞎折腾,折腾够了也到头了。”江缙说着顿了下,“可能这就是生活。”
房间里安静了有一分钟。
“你热爱吗?”池铮问。
江缙挑眉,“什么?
J“生活。”
窗外吹起一阵风,树上的鸟被惊动了。
江缙等鸟都飞走了,看着空荡荡的树,说:“生活,就是生出来活下去,谁管你热不热爱?
y“所以你活成这样。”
江缙笑得涌满泪花。
“可能吧。”这货说。
池铮没再说话,下午就回了江城。
到家的时候已近傍晚,陈思正坐在院子里看书。他脚步声有点重,陈思轻责:“小点声,楠楠睡下了。”
他笑着嗳了声。
房间里窗帘半拉着,孟盛楠睡得正熟。池铮轻手轻脚上了床躺她身边,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儿,一整天的浮躁顷刻散去了。
他手肘撑着脑袋,低头凝视她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孟盛楠动了动转醒。人依旧有点儿迷迷糊糊,慢慢睁开眼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刀“有一会儿了。”
孟盛楠“哦”了一声,要坐起来。池铮起身轻轻扶她靠在床头,垫了软枕在后头。
“还累吗?再睡会儿?
J孟盛楠摇头。
池铮笑了,垂眼去摸她的肚子。正值八九月之间,气候燥热。孟盛楠穿着宽大的裙子,挺着肚子,像水做的。一捏就软,和她性子一模一样。
“摸什么呢?
J池铮笑说:“看他跳没跳。”
孟盛楠忍不住弯了嘴。
池铮玩笑:“现在不痒了?
JJ她收了笑,瞪他。
俩人说了会儿话,孟盛楠问起江缙。夕阳的余晖洒在床脚,池铮笑得面不改色,“他好着呢。”
孟盛楠点头:“那就好。”
池铮看过去一眼,见她盯着一个方向发愣。他皱眉,伸出手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怎么了?
JJ孟盛楠回神。
“这几个月总看见他在百味上发表的东西,感觉有点不对劲。”
池铮默了一下,揉揉她的头发。
“他不就喜欢折腾吗,没动静才不对劲儿。”
孟盛楠想了一下笑了:“也是。”
池铮将脸偏向一边眉头稍动,又瞬间转回来,收起了眼底的阴郁,对她笑道:“外边天气不错,我们下去转转?”
她笑:“嗯。”
院子里,微风吹满地。陈思见他们出来,也不看书了。池铮一手搭在孟盛楠腰上,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后头。陈思和孟盛楠聊起吉他,说到张学友几首歌的曲谱。
孟盛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
@“不是说女人一怀孕就变笨了,你这脑子挺好使啊。”
池铮一本正经说完,装模作样去摸她的头,被她一手拍开,他瞬间笑开。陈思看着树下俩人你笑我笑,莞尔。
有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这在北京院里也是常事。
江缙躺在病床上看到那片正在落下的叶子,当时的目光闪了一下。那会儿好像已经六点有半,他该吃饭了。隔壁520病房里,两个女孩对着那簌簌落下的树叶叫。
“还没秋天呢,怎么就掉了?
J一个女孩惋惜,另一个女孩叹气。
床脚放着本杂志,刚好翻开在一页。灯光洒在上头,照亮着那最后一行字,影影绰绰,迷迷离离。
我一直以为人生很长,长到可以做很多事。
题名:走马观花3张一延到北京那天江缙病危。
那是个早上七点半,病房里只有年少时的几个朋友。清晨的光从百叶窗落进来,病床的男人带着棉线帽子躺在那儿,一张脸苍白无力,瘦得就剩个皮包骨头。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着谁。
孟盛楠挺着大肚子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的消失殆尽,那种感觉是哈利波特里遇见摄魂怪时大家说的“好像这世上所有的快乐都没有了”的样子。
剩下的只有一片落寞的灰色。
房间里安静极了,每一个人都平稳而均匀地呼吸着。江缙妈妈从外头端了热水盆走了进来,女人平静地坐在儿子跟前。
像往常她做的时候一样。
她先将毛巾从水里拧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给江缙擦着脸,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擦到下巴的时候,女人轻轻笑了一下。
“儿子啊。”女人说,“你这胡子怎么长得这么快?”
江缙眼睛看着女人,慢慢地闭了一下。
他嘴巴抿得紧紧地,又干又白,好像严重缺水的沙漠腹地。女人又将他的胳膊抬了起来,很轻很轻地擦拭着,耳边的银发掉落在脸颊。
“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吧。”女人声音平静,“妈再也不拦你了。”
孟盛楠顿时将头埋在池铮胸前,眼眶已满含泪水。
记起很多年前,江缙和孟盛楠开玩笑。他说每回看到书里有人交代某人去世就会想起,到了自己这儿大概就写成:“江缙,80后人,于20××年逝于北京。”
他走的时候是北京时间8点15分。
张一延到的那会儿,他已经被护工推走了。她站在冰凉的窗户跟前,想去摸一下他躺过后的温度。周宁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递了纸巾过去。
当年江缙要出国读书,被家里人挡了。
父亲身体不好,母亲舍不得儿子跑那么远,恨不得天天待身边才好。可后来他放弃了所有,什么也不要了只想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到处流浪。
他吃过最苦的菜,爬过最陡的山。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加拿大寄去一张明信片。他不知道写哪个地址好,也不知道会寄去哪里,或许那个人早已搬走了。
周宁峙说:“前两天他和我聊天,说过一句话。”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荡荡的病床。
张一延:“什么话?
J“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风吹起了窗帘,像波浪似的飘过来。后来,周宁峙离开了。张一延将床铺重新整理了一下,叠好被子,然后关上门走了。房间里干干净净,好像从没人来过一样。
以上是江缙的故事。
他是一个很喜欢文学的男孩子,还喜欢自由,也有过一个曾经暗恋的女生,当然大家都知道,那个人是张一延,只是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沉默的爱也是其中一种,江缙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张一延,我喜欢你。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说了出来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以后就算是想要开个玩笑都没有机会了。张一延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也有自己愿意去追逐的人,江缙不会也不愿意把自己这个烦恼带给她,。从始至终,他爱的干干净净。有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不是为了要和她在一起,而是知道你过得足够好就可以了。祝福大家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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