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外头摸出烟抽,压抑着燥火。

    雨已经停了,路边一股泥土的潮湿味道。金鼎突然全小区停电,史今和陆怀没法子叫他来收拾残局。池铮到的时候电已经来了,只是电脑里陆怀正在写的几百页编码全丢了。

    池铮脸色黑沉:“不是说出大事了?

    JJ陆怀就差跳起来:“代码都没了还不算大事?

    y池铮冷眼:“你真是闲的。”

    史今躲得远远地看热闹,恨不得火再大点。

    陆怀忽然又想起什么,突然眉毛一挑,眼角一斜:“你拿个手机这么久,不会真找你那个什么女人去了吧?”

    池铮笑了一声,波澜不惊道:“你说呢?

    y那俩货:“”

    说完,池铮没闲情待这儿,转身就走。

    陆怀在身后叫:“干什么去你?

    J池铮停下步子,偏头:“想女人了行吗?

    JJ史今:“…”

    陆怀急了:“那我代码怎么找回?

    JJ池铮已经走出门,凉薄的丢下俩字儿:“重写。”

    陆怀:“”

    夜色宁静,路上行人无几。

    那会儿已经十一二点,夜风吹过来。池铮惦记着掌心的温度和柔软,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他推开店铺门进去,抬眼一看,她已经睡着了。好像就这么看着她,似乎心里都很平静。

    池铮沉默半晌,不由得笑了。

    他坐在床边,孟盛楠穿好衣服睡着,睡得正安稳,一点察觉都没有。她的嘴很小,脸也小,表情总是淡淡的不动声色,只有被他逼急了才有点意思,池铮喜欢她那个样子,安静的,少女的,甚至跟他撒娇,或者无理取闹都喜欢。有时候他会很遗憾,怎么早一点没有认识她,那个时候他混的不成样子不是吗?池铮帮她盖好被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了灯躺在她身边睡下来。

    窗户向外开着,微风从上头吹进来。

    池铮右手枕在脑后看天花板,又偏头看孟盛楠,渐渐地睡了过去。直到半夜,雨又下起来。孟盛楠是在六点左右醒过来的,她迷糊着双眼,半睁半掩。身旁的男人呼吸平稳,她慢慢转头静看。

    屋子里没开灯,昏昏暗暗。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翻过身趴在床上,下巴枕着胳膊,然后从臂窝里侧头,刚眨了几下眼睛,池铮也醒了。她看着他的脸颊,还是和少年时候的那样,只是多了一些成年人的棱角和稳重。

    惺忪之间,他抹了把脸,抬眼。

    孟盛楠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JJ池铮侧过身凝视:“没多久。”

    “没出什么事吧?

    JJ池铮:“没事。”

    孟盛楠深呼吸了一下,没劲儿一样地“嗯”了一声。

    池铮问:“叹什么气?

    J“不是叹气。”孟盛楠解释,“这是嗳气。”

    “胃不好?”他从她眼里看到疑惑,又说,“我妈胃也那样,多少知道一点。”

    “陈老师现在好多了吗?

    JJ“还行。”池铮轻轻侧身,手覆在她的胃上,“难受吗?

    JJ孟盛楠摇摇头,对他笑。

    窗外雨声渐大,哗啦啦像倒似的。他们安静无话,孟盛楠正要出声,池铮倏地将她翻身,然后压下来以吻封缄。隔板挡着所有的故事,里头的男女互相探索。他吻得动情专注,无关情欲。

    渐渐地,屋里多了点光亮。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温柔。雨声夹杂着她的呜咽,他的手握着她的脸颊,目光真诚而坦荡。。

    “我一会儿得回家。”孟盛楠眨了眨眼,看见他皱眉又补充,“真的,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

    短短几句话,浇灭了刚刚堆积起来的热情。

    池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从她身上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孟盛楠看过去,他的脸色简直不能再难看。

    她歪头看他:“你没事吧?

    JJ池铮哼了一声:“所以你回来是为了那什么破婚礼?

    J孟盛楠抿抿唇,讨好地说:“我六点半走,再聊几分钟吧。”

    他声音很懒,漫不经心:“没兴趣。”

    孟盛楠假装不在意地继续:“你那个文身JJ昨晚推搡之间,她摸到它。他们都长大了,只有它还是老样子。好像恍惚之间,她又看见当年小操场里汗如雨下的那个少年。时间好像停了一秒,池铮笑哼了一声。

    他问:“不是不想知道吗?

    JJ她说:“你不也说会回答?

    JJ她和他目光对视,将头扭到一边:“不说算了。"

    池铮“啧”的一声,孟盛楠忍着笑,又转回来看他。他揉了揉头发,还真是拿她没办法,转瞬又笑了。雨声淌过时间,良久之后,池铮才开口。

    他声音很低:“时间。”

    H,Hour,时间之意。

    她安静地听他诉说,池铮的视线循环在头顶的墙上,声音有些遥远,耳边是他的呼吸:“我爸去得早,他希望我好好活着,珍惜每一分钟,把他那份也活过来。”

    宁静的夜色里一时有些酸涩,清晨的光照在墙上显得飘零。那些年里她遇见他放浪形骸,在人群里逃避孤独,然后夜深人静独自舔着伤口。

    “也不知道怎么就混成这样了。”话里夹杂着凉凉的笑声。

    孟盛楠轻轻摇头:“我觉着挺好。”

    池铮侧头看她。

    她的眼神温柔:“我外婆说了。"

    池铮静静听着。

    孟盛楠:“人到世上做个梦,走哪儿说哪儿话。”

    过了半晌,池铮笑了。

    “也不算白活。”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那是他少年时候可望而不可即的样子,“至少把你追到手了。"

    天还没大亮,孟盛楠就下床洗漱。

    她换下他衣服的时候才恍然,自己是带着行李箱过来找他的,昨晚竟然全忘了。他也没提醒,还找出自己的衬衫给她,真是忘情的时候人最糊涂。

    她换好白色裙子,去床边和他打招呼。

    池铮好像睡了过去,闭着眼睛不见醒,她没叫他,绕过床往外走,腿突然被绊住。他的一条腿伸直了挡着去路,她偏头看过去。

    他问:“哪个同学的婚礼?

    J说着坐了起来,衬衫扣子半开着,胸膛宽厚结实。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裙子太显眼,然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她移开视线:“高中同学。”

    池铮问:“什么时候结束?

    J“得一两点了吧。”孟盛楠估摸了一下,又觉得还是得邀请一下,犹豫着问出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几乎是半秒停顿都没有。

    孟盛楠松了口气。

    然后他接着说:“到时候过去接你。”

    孟盛楠:“”

    “手机给我。”池铮抬眉,看她没动静愣在原地,下了床一本正经地去摸她的额头,“昨晚真傻了?”

    孟盛楠瞪了他一眼,从包里翻出来,不明所以地递到他手里,池铮看都没看直接塞自己裤兜,这个动作虽然行云流水,但还是愣了。

    她问:“你干什么?

    J他扔了自己的手机过来:“你用我的。”

    孟盛楠:“为什么?

    JJ池铮看了她一眼:“你电话什么时候一次打通过?

    JJ孟盛楠:“”

    后来他送她上了计程车,他将伞收起来一同塞进车里。车子很快驶入车流中,透过后视镜,她看见他低下头,然后摸出根烟咬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雨淋在他身上,反方向走远。

    回到金鼎,又是一片忙碌气氛。

    陆怀正耷拉着脑袋敲代码:“你来了?

    JJ池铮问:“你晚上没睡?”

    “你看我这样像是睡了?

    JJ池铮笑了声,坐自己位子上。

    “哎我说,你昨晚到底干吗去了,这边都顾不上了?”陆怀心里极度不平衡,“还有史今,一大早就出去不见人了,我这寂寞孤独冷啊。”@池铮懒得回话。

    “怎么看你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陆怀煽风点火,得意地笑道,“哪家姑娘?

    池铮唇抿得很紧,起身去了卫生间。

    狭小的空间里,池铮狠狠搓了把脸。他摸着下巴,对着镜子侧头瞧新冒出的清楂儿,牙关咬紧。

    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史今乐呵呵地像中了五百万的样子,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走进来。

    史今比较兴奋:“咱这回要大发了。”

    池铮越过那货坐回去。

    陆怀使劲儿睁着双眼:“你话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J史今绕到池铮跟前:“之前我和你提过一个做软件的,干大公司一人。人家一直想找你合作,你还记得吗?”

    池铮抬眼。

    “哥们这几天联系了,人家刚给我回了电话说愿意注资。”

    陆怀皱眉:“信得过吗?

    J“哥们提着脑袋发誓。”史今说,“不过他有个条件。”

    池铮问:“什么条件?

    y“他要单独见你一面。”

    池铮眯着眼,目光深不可见。

    他抽完一根烟,摁灭,然后又噼里啪啦地敲起来。陆怀早上实在累得不行,中午小睡了会儿又醒来。池铮身影都没挪一下,手下动作快如眨眼。©“史今这小子又溜哪儿去了?”陆怀抱怨,看了眼时间,“呦,都快十二点半了。"

    池铮手指一顿,看了眼屏幕右下角。

    他关了电脑起身,从桌上拿起史今的车钥匙。陆怀玩笑问:“找女朋友去?”他当时正要往外走,回头看了陆怀一眼。

    池铮:“我突然想起件事儿。”

    陆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池铮已经走到这货跟前,俯身指着他电脑上的全屏TXT代码:“老师和我提过代码恢复,好像是按一个键就行。”

    陆怀顿时来了精神,可怜他熬了一夜都还没写完:“真的假的?

    JJ池铮问:“给你示范一下?

    J陆怀一个劲地点头,然后按照他的话ctrl+A全选。池铮看着显示屏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按Backspace.

    陆怀:“”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池铮在陆怀发愣的空档笑着走了,史今的车停在小区路边,他上了车便给孟盛楠拨电话。酒店二楼大摆筵席,傅松和小林刚宣完誓正互换戒指。孟盛楠感觉到手机振动,她跑去走廊接听,和池铮说了地址。

    回到里头的时候,新人已经开始敬酒。

    新娘挽着新郎,小林笑容满面,俩人走到她们这一桌,这一桌基本都是办公室的几个老师,大家伙儿起哄多灌了傅松几杯才放他们走,然后话题又转到她身上。孟盛楠一笑而过,又怕池铮等太久,简单吃了一点便找借口起身告辞。

    只是她临走前,去了趟洗手间。

    她整了整妆容,对着镜子歪头笑了笑,拎着包往外走。刚跨出去没几步,迎面遇见傅松。俩人都愣了一下,孟盛楠颔首。

    傅松问:“要走了?

    J孟盛楠:“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傅松目光闪了闪,垂眸顿了一下,然后无声笑了:“读书那会儿,就好奇你将来谈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孟盛楠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人的影像。

    “那时候我也好奇,‘哲学鼠’将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她说完,又笑了一下,由衷地祝福,“新婚快乐。”

    男厕门口的阴影处,池铮叼着烟看着这边两个人。他脸色淡淡的,看到人散了才踩灭烟慢慢走了出去。只是没踏出几步,就看见孟盛楠又拐回来,俩人都一愣。

    她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JJ池铮憋出俩字儿:“尿急。”

    说完他就侧身经过她走开,孟盛楠从洗手台拿回手机随后就追了上去。池铮插着兜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到酒店门口,孟盛楠微喘着气跑到他身侧拉他衣角。

    她追着问:“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y池铮:“我闲。”

    孟盛楠:“”

    车里的气氛凝滞,池铮打着方向盘,唇抿得紧紧地。孟盛楠看了他好几眼,想起刚刚洗手间门口的种种,感到可疑,不知道他是生哪门子的气。

    “你,吃醋?”还是没忍住。

    池铮眉毛挑了一下:“可能吗?

    JJ“傅松是我高中同学,今天就是他结婚,他老婆是我学校同事。”孟盛楠随意解释道,“我们关系还不错。”

    池铮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你不觉得很有缘吗?”

    池铮侧眸看她:“他们那都算是有缘的话,我们俩怎么算?

    J孟盛楠:“”

    总之经过这一茬儿,池铮心情大好。

    孟盛楠却发现这男人骨子里的别扭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的可爱。池铮开了一会儿到金鼎,孟盛楠不认识这地方,问他这哪儿。

    他说:“一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