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盛楠看着那双携手远去的背影,笑了笑上楼。她没什么要收拾的,简单带了几样衣服。盛典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家的时候,她正坐在公交车上往回赶。

    一进院门,小杭就跑出来抱住她。

    孟盛楠捏了捏小男生的脸蛋:“妈妈做的什么呀?

    JJ“排骨、鸡翅、大闸蟹。”

    “怎么都是你爱吃的?

    J“姐。”小杭表情很认真,“你可能真是捡来的。”

    孟盛楠:“”

    饭桌上,一家人一面吃饭一面聊天。孟津问起要过暑假了,她什么时候去杭州,从前的暑假大都是去杭州过的,不用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o盛典直接拍案:“这两天就动身吧,外婆想你们俩了。”

    她戳着菜,“嗯”了一声。

    “对了,前两天康婶”盛典转头问孟津话。

    孟盛楠低着头,吃得索然无味。

    她心里叹气,失落才刚确认关系她就要远走。包里手机突然响了,她立即放下筷子去接。

    那边他问:“在哪?”

    “我家。”她余光扫了一眼餐桌那头,轻声说道,“正吃饭呢。”

    他说:“那我晚点再打给你。”

    她声音闷闷的,不太情愿地结束这通必须短暂的电话。盛典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地问是谁,她借口说时同事,然后低下头吃菜不吭声了。

    那时候池铮刚从店铺出来,要去机场接江缙。

    他油门踩到底一路狂奔,江缙已经下了飞机等在机场外头,看到一辆摩托车劈头直接开过来,手指勾下墨镜怔住:“天哪,这座驾简直了。"

    “不坐拉倒。”池铮从车上下来,瞥过去一眼,“要么打车。”

    江缙接过池铮丢过来的头盔,嘿嘿一笑坐了上去。摩托一路飞驰到了店铺,江缙将行李包丢在地上,四下打量。池铮靠在门上,从兜里摸出两根烟扔过去一根。

    江缙:“这两年就混成这样儿?

    J池铮淡淡扫了一眼,低头点烟。

    “真追上了,我说?”聊过几句,江缙憋不住问上主题,“别是骗我呢吧。”

    池铮指间夹着烟递嘴里猛吸了一口,弯起嘴角。看他那样儿,江缙沉默片刻自个儿笑了,直接原地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江缙很郑重:“对我妹好点。”

    “用你说?”池铮眯眼吸了口烟,问,“还一个人?

    JJ江缙耸肩:“没法子,谁让咱长这么抱歉。”

    阳光照进地面,两个男人对面站,各自抽着烟,烟雾熏绕。江缙得知这人要重操旧业,极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偏头看着外头街道。

    “你呢?”池铮问,“这次回来什么打算?”

    江缙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回家陪陪我妈。”

    他们聊了几句,江缙从兜里掏出手机要给孟盛楠打电话,嘴上还念叨着“真是天大的机缘你们俩居然在一起了,可喜可贺”。

    池铮眉头一皱,夺过手机:“她忙着呢。”

    江缙眉毛一挑:“忙怎么了?都几年没见了。”

    池铮:“那也不行。”

    “得,不打了,我累惨了,去你床睡会儿总行吧?

    JJ池铮将手机递还,伸长胳膊一拦:“外边自己找窝去。”

    “你就这么招待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睡在你上铺的兄弟?”江缙毛了,“我这心里可都是在抽搐啊,你忍心吗?”

    “出门左拐。”池铮笑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物件,“晚上等我电话。”

    江缙低头一看,一张酒店房卡。

    “啧,够义气。”江缙拍拍他的肩,“穷成这样儿还给兄弟这待遇。”

    池铮失笑:“赶紧滚。”

    江缙走后,池铮这才拿出电话拨号过去。

    当时孟盛楠正趴在床上看书,胳膊肘边放着手机。她不时地看一眼,想发短信过去又忍住了。那千思万想的铃声振了一下她就拿过来,手指摁在接听上,又顿了片刻,然后才接起。

    池铮问:“做什么呢?

    J“看书。”

    @池铮无声笑了:“方便出来吗?

    JJ她问:“怎么了?

    JJ“带你见个人。”

    孟盛楠“哦”了声:“谁啊?”

    “六点我过来接你。”池铮笑,“到时候就知道了。”

    挂掉电话,孟盛楠忍不住乐,抱着书在床上打滚。很多年前琼瑶阿姨写苦情剧,她不是很明白小说里那些人为了爱情真的可以什么都放弃,哪怕活成蝼蚁。现在她好像有些理解了,笑着从床上爬起来又跳了几跳然后去翻衣服。

    她收拾好自己去看时间,五点还不到。

    盛典在隔壁康婶家,小杭缠着她放电影。孟盛楠闲着等电话,找了影片和小杭一起坐沙发看。小杭看得认真,时不时地还发表意见。到最后她也看得入迷,抱枕下面的手机响了一遍她都没听到。

    “姐,你也给我买那个巧克力吧。”

    她说:“那种得国外才有的吧?

    J门口盛典提着一大袋子菜走进来,看着他俩:“什么响呢,你们那边?

    J孟盛楠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一愣,赶紧去找手机,看到三个未接的时候简直想跳楼的心都有了,拿上包起身就往外跑。

    她边跑边丢话,“妈我晚点回来。”

    人走到巷口,手机响了。

    他说:“右边路口。”

    孟盛楠看过去,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他和摩托车。她低头看了看脚尖慢慢走过去,近至半米的时候,池铮掐灭烟看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和小杭看电影呢,没听见手机响。”

    池铮笑问:“什么电影专心成这样?”

    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她说完还好奇地问他,“你看过吗?”

    池铮看着她舔唇,笑了。

    “这个电影挺好看的,也很适合大人。”那笑让她头皮发麻,孟盛楠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等啊?

    J池铮说:“刚看见你妈了。”

    孟盛楠一惊:“你认识我妈?”

    “从前见过,刚才在巷子那边和人说话,好像是有人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池铮笑了笑,“你妈说我们家盛楠谈着呢。”

    她脸红:“我妈她J池铮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行了,走吧。”

    她如释重负,揪着裙子坐上去,压抑着心跳,双手放在他宽阔的后背两侧,然后抬眼看向前方。

    路很宽很长,发丝被吹起,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裙摆被风扬着贴在他的腿上,惺惺相惜。

    风里,她问:“还有多久?

    JJ池铮微侧头:“就快到了。"

    “那人是谁啊?

    J池铮笑:“月老。”

    那是一家当地餐厅,他拉着她的手直接上二楼。走廊一直向里,包间的门半开着。池铮停在门口,对着里头那人的背影抬了抬下巴,侧身示意她先进。

    孟盛楠看了他一眼,视线落过去。

    男人背对他们站在窗前,她迟疑地抬脚往里走,池铮随后进来关上门。孟盛楠走了几步站住,男人慢慢转身过来。

    江缙笑得岁月苍老:“妹子。”

    孟盛楠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江缙目光向后:“能抱一下吗?

    J@池铮说:“别太过。”

    江缙笑了一声,上前走了几步,倾身向前抱住孟盛楠,手掌轻拍在她后背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哥回来了。"

    这话分量太重,孟盛楠感慨。

    上次邮件江缙说他要来江城,转眼就站在她面前。时隔多年的老友再次重逢,孟盛楠不能再欣喜了,甚至看见江缙的沧桑有些心酸。

    池铮扫了眼时间,淡淡道:“够了啊。”

    江缙松开手,不满意得瞪他,孟盛楠忍不住笑了。池铮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她心里又暖又热。江缙鄙视地退后几步,无奈摇头说世事难料。

    孟盛楠这才想起问:“你们俩?

    JJ池铮说:“大学室友。”

    江缙笑:“没想到吧?

    JJ孟盛楠确实有些意料之外。

    “哥也很吃惊你们俩能走一起,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居然还能遇见,想当年这小子在我们学校那可是”

    池铮:“啧。”

    江缙止住声,咳了一下。

    孟盛楠莞尔:“我知道。”

    俩男人:“”

    寒暄几句,池铮叫上菜。江缙要了一打啤酒要喝。

    孟盛楠问:“这么多?

    J江缙笑:“那是你没见识过他的酒量。”

    桌子下面,池铮揉着她的手。

    她倏地想起那晚他俯她身上说情话,不禁脸一红,再细细琢磨,原来那一晚不应该是真醉了,像是故意等她入瓮。

    江缙还在哕唆:“就这么点还不够他热身。”

    池铮笑了一声。

    “时间真是太匆忙了,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多年。”江缙喝了一口酒,叹气一声,“哥记得那年你才多大来着,好像还是2004年的事儿”

    孟盛楠:“十六岁。”

    池铮听着他俩说以前的事儿,喝着酒一杯又一杯,没一会儿手机响了,去了外头接电话,包间里就剩下江缙和孟盛楠。

    江缙忽然提起从前的一篇文章:“那时候没觉得,现在想想你那些故事里的少年,如果没错的话,就是池铮吧?

    刀孟盛楠笑笑:“我也没想到他说的‘月老’是你。”

    “这小子有多欠你知道吗?想着法儿的要我证明舒远是你。”江缙说,“哥当时真是惊着了,还没见过他这样儿。”

    窗外有汽车呼啸而过,风声打着玻璃。

    “哥肯定不能明说呀,得折腾折腾他,那会儿你发表的文章少说也有百十来本吧,我全寄过去让他慢慢猜去。”江缙说着又笑了,“第二天他电话就打过来,说不猜了。”

    她问:“不猜了?

    J江缙闷头又是一杯:“这个哥疏忽了,好像有一本合集里有一篇人物介绍来着,被他给找见了,不过也够他找的。”

    孟盛楠缓缓笑了出来。

    包间里灯光明亮,她侧头看窗外。江城的夜晚刚刚开始,灯火辉煌。江缙好像故意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一个劲儿地喝。然后看了一眼孟盛楠,忍住了一半话。

    “哥知道你不是肤浅的人,但还是想问句。”

    她“嗯”了一声。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还一堆烂账,后悔吗?

    J孟盛楠笑着问道:“当初一延姐走,你没拦,后悔吗?

    JJ江缙一声不吭,仰头就是一杯。

    “你和她没联系吧?”半晌,还是问了。

    孟盛楠摇头,犹豫了一下说:“前段时间在杂志上看到,她好像在洛杉矶,一延姐和周宁峙联系的比较多。”

    江缙苦笑了一下,仰头又喝。

    池铮推门进来的时候,江缙已经趴在桌子上半醉半醒。孟盛楠有点后悔提那个话题,但也知道江缙是想问的。

    她说出来,江缙心里难受。她不说,这人好像更难受。

    池铮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一点儿没吃?

    J孟盛楠摇头。

    池铮说:“你先坐着吃会儿,我送他回去就过来。”

    说着已经去扶江缙,这人醉成一摊泥。池铮暗骂,那几年这货一喝就醉,现在还是老样子,只是好像瘦了很多,轻飘飘的。

    江缙盯着池铮打酒嗝:“你这小子有福了。”

    孟盛楠担心道:“我和你们一块下去吧。”

    池铮说:“不用,我送他回去。”

    说完扶着江缙往外走,孟盛楠帮忙去开门。走廊里很安静,没到处走动的人。江缙摇摇晃晃,忽然抬手回头看她。

    “哥想起一句话来着。”

    池铮扯下江缙胳膊:“自己先吃,我很快回来。”

    他们走后,她站在窗边往下看着他和江缙坐上计程车,车开远走。远方的夜晚霓虹灯闪,每一分钟都有花钱买醉的人。

    池铮回来得很快,不过二十来分钟。

    孟盛楠正站在窗前,闻声回头。池铮看了眼她微红的脸颊,走了过去。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萦绕着丝丝暖意。

    他问:“喝酒了?

    J“一点点。”孟盛楠乖乖点头,“江缙没事吧?”

    池铮笑:“他能有什么事?自己作的自己受。”

    “也不能这么说。”

    池铮抬眼:“那怎么说?

    孟盛楠觉得他眼神有点不对劲,不吭声了。

    池铮玩味地笑了,身子贴近她。

    她紧张道:“干吗?

    JJ“我很好奇。”

    她问:“什么?

    JJ池铮偏头一笑,孟盛楠不自然地想躲,但后边就是窗户。

    他凑近脸,声音低沉:“你所谓的我知道。”

    孟盛楠这才想起刚才江缙说他读大学那会儿的事儿,她说我知道。孟盛楠眨眨眼,她只是那么回答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别的用意。

    她侧开身,慢慢移到左手墙边:“我就随便一说,先吃饭吧。”

    脚步还没抬,他就压过来。

    男性宽阔雄厚的身体直接将她堵在墙角,唇落下来。他总是吻得突然,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孟盛楠生涩得厉害,虽然已经被他亲过几次,但还是不会回应。那温热的气息拥上来,让她发颤。池铮又偏过头去吻她的嘴,将她的喘息全堵住。

    她咬着下唇,双眼紧闭。

    他呼吸沉重,眼神隐忍。

    过了会儿,旖旎散去。他松手帮她整理衣服,孟盛楠伏在他胸前,还在喘着气,池铮帮她拉上后背的拉链。她闻着他身上的烟味儿和酒味儿,四周安静得很。

    孟盛楠问:“你不饿?

    J池铮低声笑:“我说饿了,真能吃吗?

    JJ这话一语双关。

    她埋头不搭腔,池铮笑了一下。后来那桌菜肯定吃不下去了,他骑车送她回家。风水台街只有路灯和行人,晚上十点的巷口昏黄一片。他将摩托车停在路边,搂着她又亲了一会儿。孟盛楠怕被熟人看见忙推开他,池铮有些皱眉。

    她想起问:“江缙什么时候走啊?

    JJ池铮懒懒地答:“不知道。”

    孟盛楠看他脸色有些不好:“你生气了?

    y他没吭声,朝她招手。

    孟盛楠没明白,倾身过去,脖子被他一握,人就扑倒在他怀里。他坏笑着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孟盛楠吓得赶紧跳开到几米外,面红耳赤地瞪他。

    池铮淡定如山:“你妈叫你呢。”

    孟盛楠赶紧回头看,心脏都要跳出来,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又回头看肇事者一脸得意,气地瞪他。

    “这么不经吓?”池铮笑得戏谑,“进去吧,我走了。”

    孟盛楠红着脸点头,转身进了巷子。

    等到走出几步回头看,这个人还在。

    她说:“路上慢点。”

    他点了一根烟:“进去吧。”

    一根烟抽到近一半,孟盛楠身影不见了。池铮咬着烟去踩引擎,奔驰而去。回到店里,就去冲凉水澡。他光着上身躺在床上,全身燥热,想起她身上的味道不禁皱眉,差点就没控制住。

    他闭上眼,狠狠呼了口气。

    第二日天还未亮,店铺外头有人敲门。池铮半夜才睡熟,听声忍不住皱眉。他不耐烦地开了门,看见是江缙,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呢?

    JJ江缙站在门口,扬了扬手里的大包:“过来和你道个别,我妹那儿你说一声就行。”

    “现在就走?”池铮皱眉,“出什么事儿了?”

    江缙笑:“突然特想我妈。”

    °

    “真没事儿?

    江缙:“能有什么事儿?真想我妈了。"

    “德行。”池铮募得笑了一声,“我送你。”

    “车叫好了。”江缙说完顿了一下,“还有个事儿,这两年陆怀那家伙刀“知道。”池铮偏过头截断江缙的话,低声开口,“我心里有数。”

    江缙烂笑,声音豪放:“走了。”

    池铮送江缙上了计程车,车子走远,他摸兜点了根烟,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注视车离开的方向。江缙在车里捂着胸口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重重地靠在后座上。五点半的江城,清晨还是茫茫一片,江缙看着车窗外拿出手机。

    天气有些潮湿,太阳还没出来。

    有微弱的光芒落在床上,孟盛楠忽然转醒,手机响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打开去看。江缙发短信说那句话哥想起来了,孟盛楠愣了半天回神。

    她问是什么,江缙发过来一句话。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