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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东街,正钟鸣鼎食。马路牙子上,绿酒红灯。深度酒吧里,纸醉金迷。动感的爵士乐,男女交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丰乳肥臀,女人捂嘴媚笑。阴影处的角落,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有些漫不经心。
“想什么呢你?”史今说,“人家酒吧开张,哥们特意拉你过来捧个场,别这么不得劲啊,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池铮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
史今指了指吧台边上一热辣短裙前凸后翘的女人,说:“你以前可是超喜欢那种类型,现在什么感觉?”
池铮又吸了口烟,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也懒得想。好像从陆司北第一次提起她的时候,他就有点感兴趣这人会谈一个什么样子的女朋友。后来他一边嗤笑陆司北为一个女人作的死去活来,一边又帮着出谋划策追她,朋友聚会陆司北带她过来,温软的像绵羊一声不吭。
那种感觉让人熟悉,莫名想要靠近。
后来又见过几次,她都不怎么说话,有时候回江城单独碰见了,对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从来不多说一句,大都是跟在陆司北的后面,才对他笑一下。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久旱逢甘霖的意思。
印象比较深的,还是读大学的时候。
那一次好像是给陆司北留学送行,几个哥们玩得昏天黑地。舞动里到处都是美女和酒,他去上厕所,回头就看见她被一个醉鬼堵在走廊。他正想走过去帮忙,她却不知哪儿来的力量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得那人晕头转向。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那个样子。
后来回到包间,她对陆司北一字未提,安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说着人生的策马红尘。池铮当时看着她垂下的脸,真想和陆司北说要不别走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心思。
午夜梦回的时候惊讶她在脑子里徘徊不去的身影,记忆里又感觉见过她很多次一样。她和他谈过的那些女人都不太一样,安静柔弱却又很坚韧。
记忆远去,酒吧里处处都是莺歌燕舞。
池铮低头不断地抽着烟,眉头紧锁,好像一看见她那心就软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早到他也没有发现,这边史今递了杯烈酒过去。
后来又喝了几杯,他起身先走了。
还未到酒吧门口,被一个女人拦住。他两手插着裤兜,淡淡抬眼。女人的身材火辣,正端着酒杯,妖娆地对他笑。
池铮黑眸一冷,女人无趣走开。
那时候已经夜里十一二点,他骑车回到店里,开门又关上,脱掉上身短袖,然后光着上身,下面穿着一件黑色牛仔裤就往床跟前走。漆黑里摸索着开了台灯,胡乱洗了把脸,懒懒的坐在椅子上。
发丝还滴着水,沿着上身蜿蜒而下。
他拉开抽屉,看着里面那一摞杂志。
那是几天前江缙托人从北京寄过来的,那个所谓笔名“舒远”的人风格转换期之前所有的故事选刊。他拿出那本2007年的初赛合订本,眯着眼翻开,又看了一遍那篇《深海少年》。中间有段诗歌一般的介绍,他目光沉沉。
他身高一米八二,喜欢抽烟流连网吧。
他打游戏一把好手,女朋友从不缺备胎。
很多时候恰巧遇见,他总那样放浪形骸。
有一回,足球场里偶然一撇。
就看见,他套头脱掉短衫,后背的黑色纹身惹得全场女生尖叫呐喊。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字母H。
如果有机会,要送本书给他看。
灯光昏黄,池铮看到最后一句:
这风华正茂的日子,我想让他迷途知返。
他哼笑了一声:“小女生。”
然后又烦躁地合上书,丢回抽屉里,踢开椅子随后就往床上一躺。他闭着眼睛,也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江缙寄过来的那些书拿出来,从最上面的第一本的第一页开始翻起,终于在第十来本之后,有一本目录的最后一页找到了作者合集里的人物介绍。
孟盛楠,笔名舒远,现居江城。
他早该猜到了,但还是想印证。
左边还有一张人物照片,池铮慢慢闭上眼睛,这张照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陆司北当年钱包里也是这张。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居然是这样让人出乎意料。他缓缓躺在床上,额上开始冒汗,沉默了很久,低低地笑了出来,然后将头埋在床单上,狠狠吸了一口气,那淡淡清新的女人味弥漫鼻翼。
不过一会儿,整个人湿透了。
他暗骂了一声,皱着眉去洗澡,打开侧门,摁亮过道的灯,一抬眼就看见绳子上挂满了他的衣服裤子,他愣怔了一下,好像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就那么靠在墙上看那些衣裳,然后闲淡地点了支烟,扯开嘴笑了一下。
昏黄的光线里头,指间猩火不灭。
第二天阳光照开大地,孟盛楠难得睡了一个懒觉,醒来的时候盛典洗了一院子衣裳。小杭在院子里玩,拉着她做眼保健操。
“我们老师说了,近视超过600度是会遗传的。”小小男生说得有板有眼,“你总看电脑,必须天天做,知道吗?
J孟盛楠忍不住笑:“知道了。”
她做着保健操,视线落在院子里搭着的一排衣服上,脑袋突然一灵光,撒开腿就跑进屋。孟杭皱着小眉头,在后头大叫“孟盛楠”,气得直跺脚。
厨房里,盛典正在忙活。
“妈,问你个事儿。”
盛典:“说。”
“那个我有一同事,她去了朋友家待了会儿,然后那个男的中途出去了一趟,她正好闲着就帮忙洗了一堆衣服,又怕人家乱想,问我意见。从貌美如花的您的角度看,那男的会不会误会啊?”
盛典听完她乱七八糟、没头没尾、没水平的一大堆话,想了一会儿道:“她洗衣服的时候没想过那男的会误会吗?
J孟盛楠无奈摇头:“没想那么多。”
“要我说呀,你把那男的直接带回家让妈看看不就行了?非得拐着弯地考我智商,你不知道我当年测试160啊。”
孟盛楠:“”
后来饭桌上,盛典第二遍问那男的是谁,孟津也看过来问怎么回事儿,小杭坐在一边乖乖吃着饭,记仇要暴露她,被孟盛楠一记“想不想出去玩了”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小杭“哼”了一声:“不让说就不让说。”
盛典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和孟津对视没再多问。孟盛楠暗自呼了口气,怪自己多嘴找错了询问对象。吃完饭,一家人都闲着。那天有新动画片上映,孟杭要去看。
中午的时候,她和盛典带着小鬼去影院。
可能正因为周末的关系,里面全是父母小孩。十点多进的放映厅,孟杭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找座位。后来看完出来的时候,盛典感叹:“都没什么好题材拍了。"”
那是一部外国动画,情节有些单薄。
她当时拉着小杭的手,走在盛典旁边。忽然想起大学时候读书,《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曾说:
“我以为《霸王别姬》是中国电影的起点,没想到成了中国电影的绝唱。”
“所以说电影需要改变,你也是。”盛典说。
孟盛楠怔了一下,盛典这是话里有话。这些年她循规蹈矩、平平淡淡,盛典怎么会不懂。转眼到了嫁人的年纪,一年又一年。
影院外头,骄阳似火。
盛典很少这样出来和她们一起,便多逛了些时候。江城街道上楼层林立,路边广告牌总是刷新。
502路公交车的公交路线上,池铮骑着摩托车正往家里赶。
陈思坐在沙发上琢磨着十字绣,听到脚步声转头。
池铮走过去坐下来:“你买的?
JJ陈思笑笑:“史今前两天过来给我带的。”
“闲着打发时间做,可别太过了。”
“妈知道。”陈思放下十字绣,又道,“明儿星期日,你给盛楠打个电话,没事让她过来转转,就说我想她了。”
池铮摸了摸鼻子。陈思拍了一下他肩膀:“听见没有?”
池铮笑了一声:“听见了。"
那个下午他没回店里,一直陪陈思在家。傍晚时候,陈思问他电话打没打。池铮含糊其辞,陈思又催。他笑着从兜里掏手机,当着陈思的面拨了个号过去。
一阵有规律的嘟嘟声。
“没人接。”他耸肩,笑说,“我等会儿再打。”
“这还差不多。”
@再晚些时候天已黑了,街巷里家家都亮起灯。孟户一家人都在看电视,中央八套的黄金档。九点半那会儿,孟盛楠才回了房间。她躺在床上去翻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是一连串的陌生号。
她正纳闷,那个号又打过来。孟盛楠犹豫片刻,按了接听。
他声音低了:“是我,孟盛楠。”
2012年夏天的那个夜晚,月明星稀。大地一片沉静,风抖落树旁。万物在沉睡,呼吸也渐渐变得清楚起来。他还在等她回答,她已经紧张冒汗。
孟盛楠半晌才道:“有事吗?
J池铮:“想请你吃顿饭。”
孟盛楠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听到那边的声音,他戏谑道:“你帮我洗了衣服,怎么说都得请。”
她脑子“嗡”的一声:“不用,我那会儿正好闲着。”
“我知道。”池铮笑,“咱俩都这么熟了。”
当时他正半靠着窗,侧头看窗外。那个“熟”字重音微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红了脸。孟盛楠揪紧着床上的被子,目光凝视等着他出声。
池铮点了根烟,打火机丢在桌上:“现在做什么呢?
JJ“没做什么。”她乖乖说。
池铮笑了:“没做什么,那是什么?
JJ孟盛楠:“”
@他不再逗她,孟盛楠突然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好像有那么点不一样,低低沉沉,又似呢喃。她嘴角微动,反应都迟钝了。
听见他开口问:“记得没错,你八八年的?
J她意外他提起:“你怎么知道?”
池铮想起杂志专栏的介绍,略顿了一下:“猜的。”
孟盛楠:“…”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问。
池铮吸了口烟:“没话找话。”
孟盛楠不知怎么有点想笑,整个人也轻松了。
“你呢?”她也问。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孟盛楠:“你多大了?
JJ“你说我多大了?
JJ他声音有点吊儿郎当,夹杂着淡淡的笑意。孟盛楠嘀咕着“我怎么知道”,池铮倒是笑了,也没再细问。窗外也不知什么时候风大了,她抬眼看出去,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她能听清他那头沉沉的抽烟声。
半晌,池铮说:“不早了,睡吧。”
她轻声:“嗯。”
正要挂断,他问:“明天下午回学校?”
“嗯。”
“那我中午过来接你。”
“不用J池铮说:“陈老师想让你陪她坐坐。”
孟盛楠没再拒绝,“哦”了一声。
他说:“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结束通话之后,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怔怔地看了很久,然后将那个号慢慢存到手机里,才重新躺下来。他的声音低沉,像绿洲里的回声,一直萦绕在她耳侧挥之不去。她关了灯,然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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