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已经六月中旬,星期五初三的学生等待着六月二十一号的中考,于是全校在中午就放了假。学校里的事她都安排妥才往回走,刚坐上车,就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到风水台路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孟津抱着小杭,在电话里说好的地方等。

    小杭从孟津怀里挣脱跑过来,她两手抱起。

    “你上周都没带我出去玩。”小小杭皱着小眉头。

    她刮刮他的鼻子:“现在去成吗?

    JJ他勉强地瘪瘪小嘴,俩人和孟津打了招呼就坐车去了市区。孟杭拉着她在商场里乱跑,玩得累了,小男生就躺在她腿上歇一会儿。四点的时候,她拉着孟杭的手往商场外走。

    孟杭忽然说:“姐,我想唱歌。”

    她还没反应过来。

    “汉堡包汉堡包……”已经唱起来。

    孟盛楠忍着笑去摸他的小肚子:“是你想吃了吧?

    JJ街道边都是小餐厅,她带孟杭去了对面的德克士。一眼看过去,里头尽是些父母和小孩。孟杭飞快地找到一个空位,喊她过去。她点了一个汉堡和冰激凌,看着他吃得正香,墙上的电视机里播放着《米老鼠和唐老鸭》

    孟杭看得认真,吃得满嘴都是。

    她拿起纸巾,又去擦他的双手。

    孟杭指着电视:“姐,我也想玩那个。”

    她转过去看身后,画面转换到一款新型游戏争霸。

    “你这么小怎么玩?”她回过头问,“而且我也不会。”

    “姐。”孟杭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落伍了?

    J孟盛楠:“”

    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小鬼大的男生,目瞪口呆,一时又好笑,不知怎么开口。这些话多少都是从戚乔那里学来的,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做鬼脸。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低笑。

    孟盛楠的脸颊顿时烫了。

    那人说:“哥哥教你。”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

    池铮径直地坐在孟杭旁边,抬眸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到一个游戏。小男生眼睛都亮了,哪还顾得上她。池铮边说边教,一大一小飞速投入战斗。孟盛楠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又好像没事人一样。她无声叹了口气,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玩得正嗨的俩人。

    孟杭很认真的样子:“它快要抓到我了怎么办?

    J“进左边这个门,从后面突袭。”池铮握着孟杭的手左右摆动手机,“要快准狠,知道了吗?

    JJ“什么叫突袭?”小杭问。

    孟盛楠弯着眼睛笑看。

    “就是”池铮舔了舔下唇,抬眼看孟盛楠,促狭一笑后说,“姐姐解释一下。”

    孟盛楠:“”

    她看了一眼正盯着她的一大一小,孟杭眼神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和他略带玩味的目光对比鲜明,她清了清嗓子。

    “就是,出其不意的。”她在想那个词,“进攻。”

    “什么是出其不意?

    J池铮一手搭在孟杭肩膀上,一手敲着桌面,目光很沉。她躲开他灼热的视线看小杭,想着怎么更简单的解释。

    “趁别人不注意J话音未落,她感觉脖子一瞬温热冷不丁颤了一下。一抬眼就看见孟杭咯咯笑,池铮摩擦着指腹。

    他看了她一眼,微侧头对小杭说:“这就叫出其不意。”

    孟盛楠:“”

    她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根本一句话都插不上的样子,只好抬眼看窗外。半晌又转回来,池铮正抬眼看着她,孟盛楠心里一跳,忙错开目光。对面孟杭又问池铮,他耐心地讲述要领。阳光落在周边,晒出一道光晕,他视线再看过来的时候,她忙偏头。

    半晌过后,他们该走了。

    孟杭拉着池铮的手不松开,他抱起小男生,她跟在后头,三人出了德克士。街道边停着他的摩托车,孟杭一见就“哇塞”了一声,想坐上去玩。

    孟盛楠道:“孟杭,哥哥一会儿还要忙。”

    孟杭看着她嘟起嘴,不说话了。池铮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着急说话,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孟航的头发,淡淡笑了一声。

    “你不是还欠我顿饭吗?换成玩也不错,还有,”他说,“这会儿我也不是很忙。”

    孟杭眨巴着眼睛:“真的吗?

    J他看她:“这得问你姐?

    J@孟盛楠:“

    J后来坐在摩托上,孟杭乐得不行,夹在他俩中间稀奇地东看西看。池铮骑得特别慢,她抱着孟杭,目光落在他的后脑。

    时间很慢,迎面吹过来的风响在耳畔。

    他的头发理得很短,鬓角白发又添。脖颈耿直,后背宽阔。灰色短袖被风吹得蓬起,原先后背上的那个类似字母“H”的印记,现在被纹上了一个黑色的字母“H"。

    过了十字路口,孟杭喊着要去洗手间。

    四处看了一下,正距离他的店铺不远,池铮直接将车骑了过去。店铺门关着,他停下车,抱孟杭下来去开店门。里头隔间旁桌子边朝墙开了一个小侧门,应该是通向租客里屋。她要跟着进去,被孟杭伸手拦住。

    “姐,男女有别。”

    孟盛楠一口气没提上来。

    池铮笑了一下:“你在外头等着。”

    他说完带孟杭进去,反手轻关上门。孟盛楠绕过玻璃柜走到门口等,这条街几乎没多少人过来。

    好一会儿,身后才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她回头看过去,孟杭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车,坐在床边玩。

    池铮朝她走过来,随意聊起。

    他问:“平时学校忙吗?

    J孟盛楠靠在门上:“还行。”

    “不忙的时候做什么?”他抬眼。

    池铮眼神漆黑,像是要把她看透。

    孟盛楠除了“嗯”就是“还好”,又或者避重就轻地答一句。他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嘴里,却未点上,低眼看她。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除了这几个字还能说点别的吗?

    JJ孟盛楠:“”

    他短暂地低笑一声,孟盛楠目光忙移开。

    池铮:“真是。”

    她不自在地偏过头,然后听他道:“陆司北说的一点没错。”

    她意外他突然提起这个,池铮目光炯炯,刚说出个“你”字,手机响了。池铮看了她一眼,拿下烟接了电话。也不知那边人说了什么,他“嗯”一声,看向她投过来的视线,说:“一会儿就到。”

    待他收了线,她问:“有事要忙吗?”

    “那边电脑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一趟。”

    “这样啊,你忙你的,我带小杭就先回去了。”她说。

    池铮挑眉:“你好像巴不得赶紧走?

    J“不是,我JJ她词穷不知怎么解释,池铮笑了。

    孟盛楠侧过头看向店里床边正要叫小杭,愣住。小男生怀里抱着汽车,两只脚还挂在床边吊着,人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孟盛楠正要迈步过去,被他拉住手腕。

    他低头:“别叫了。”

    那粗糙的指腹摩擦在她的肌肤上,像温热的泉水在流,瞬间的肌肤触碰让她想起那个湿热的轻吻,脸颊有些微烫,她很快将手抽了回来。

    池铮看了一眼她的动作:“让他睡吧,我一会儿回来送你们回去。”

    然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松开她,转身就走到摩托车旁。他并没立即坐上去,而是将车推到近街口才跨上骑走。孟盛楠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五味杂陈。床上小杭睡得正熟,她从床边拿了一件他的短袖给小杭盖在肚子上。

    天气闷热,她坐在床脚用手给小杭扇风。

    目光扫了眼隔间里边,除了一张大床什么也没有。床边堆了些衣服裤子,好像都是换下来的。男人的床总有种味儿,她说不清却并没觉得不舒服。过了会儿,小杭不再出汗,孟盛楠放下扇子。强迫症作怪的她那时候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闲着没事,起身搜罗了床上他所有的脏衣服,轻开小侧门进了里头租屋。

    四周环绕,五六层楼的高度。

    她抬头看,每层楼十几个小房子满满当当。屋顶盖着一层塑料板,太阳照不进来。她找到一楼洗手间,将衣服全部塞进盆子里动手开洗了。正是四五点的时候,周边很安静。那会儿,外头更热。

    池铮进了一家网吧,那是老主顾。

    十几台电脑突然一下子停止使用,他修了一些时间才得以重新恢复启动。修理好出去的时候,天际渐暗。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六点过半。

    史今打电话过来:“晚上朋友酒吧开张,记得来啊。”

    池铮“嗯”了一声。

    再回到店铺的时候,里头很安静。

    他绕墙边过道进了隔间,忽然无声地笑了。床上孟盛楠一手搭在小杭背上,面容安宁。他轻手轻脚地将他的外套从小杭那边给她移了一点,然后径自靠在桌边看着。

    过了会儿,他出去打电话让史今将车开过来。@他直接在巷口截了钥匙,和史今说了两句就回来了。屋里好像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小杭刚睡醒,孟盛楠正在哄,她抬头看池铮,可能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正坐在一边陪着小杭,不知怎么自己也睡了过去。

    她羞赧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JJ“刚刚。”池铮淡笑,“饿不饿,出去吃点?”

    孟盛楠说:“不了,我妈刚打电话让回去。”

    池铮进到床边,俯身抱起小杭。

    孟盛楠:“

    J他又看向她:“走吧,我送你们。”

    孟盛楠没有拒绝的由头,乖乖地跟在他后面,看他关了店门。街口停着那辆北斗星系面包车,她抱着小杭坐在副驾驶。小男生还不是很清醒,趴在她怀里眨巴着眼睛不动。

    天已黑透,霓虹灯起。

    车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孟盛楠一直侧头看着窗外边,他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不到三十分钟就到了孟盛楠家所在的巷口,她带着小杭下了车和他道谢。

    他淡淡道:“进去吧。”

    风水台街上,她看着他开车走远才带小杭回家,忽然想起忘记告诉他衣服晾在租屋过道。夜深人静,她睡不着,起身站在窗台边,看外头漆黑的夜。半晌思虑,也不知他是否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