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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铮扔掉烟走过来,陈思不动声色地回到屋里。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俩,孟盛楠拿着吉他站起来。她看了他一眼,目光躲闪。
“我给陈老师把琴拿进去。”
他站在后头看,摇头失笑。
孟盛楠进去后和陈思说了一声就要走,池铮刚好过来。俩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她比他先收回,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送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走吧。”
那会儿,太阳正三点方向。她拘谨地坐在摩托后头,池铮骑得不快。车上,风从两边溜过去,他问她家哪边。
她说:“风水台。”
“真神奇。”他说,“读书那时候天天去那边泡网吧。”
孟盛楠怎么会不记得?
她看着他笑着拐弯,然后在二十来分钟后停在一个巷口。孟盛楠下了车,将头发捋了捋。街道边没什么人,有孩子在巷子里玩。她道声谢正要走,突然想起盛典让带的鸽子汤。
“你等一下。”她说。
话音一落,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池铮不知何意,盯着她的背影。
她今天穿的白色及膝裙子,跑起来裙摆四起,帆布鞋一脚一脚。他只觉得有那么一恍惚,时间停止,世界安静。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小罐子。
他问:“什么?
JJ“中午走的时候我妈熬的汤,本来想拿着给陈老师补补身体,走的时候,”孟盛楠顿了下,羞赧道,“就给忘了。”
他抬眼看她。
后面小孩子的嬉闹声渐近,从他们身边一个个跑过去。不知是谁闹腾,胳膊撞了一下她的后背。
孟盛楠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抱着汤罐子,就这样身体突然倾斜向前,一个踉跄。池铮手疾眼快,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接住汤罐。
她的唇轻落在他的右脸。那一瞬间干燥粗糙的温热感让她全身战栗,池铮移开覆在她腰侧的手,淡淡的烟味蔓延,他的呼吸太近太重。孟盛楠咬着下唇,目光移向一侧慢慢站好。她垂下的手紧紧揪着裙子衣角,泄露了心事。
他低声叫她:“孟盛楠?
J“那个,我先回去了,你记得给陈老师热一热,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她说话结巴,指了指他手里提着的汤罐,说完转身就走。他没出声,目光沉沉。
池铮勾了勾嘴角,放她走远。
阳光落在巷子里的女人背影上,他看了她一会儿,骑车离开。听到那引擎声音的时候,孟盛楠刚推开家门。她缓缓松了口气,探出头看巷口空空,一时心绪又难平。盛典坐在院子里正织毛衣,低头勾了一线针脚。
听到声音,盛典抬头:“陈老师还好吧?
J她“嗯”了一声,端了个小板凳坐在盛典旁边,下巴搭在膝盖上面向太阳。有风吹过来,耳侧碎发轻起。她叹了一口气,脑袋里混混沌沌。夕阳照在脸上,温暖而柔软。
盛典停下织毛衣的手:“最近在学校忙吗?
J孟盛楠慢慢点头,看着地面认真专注。盛典轻轻抚着她单薄的后背,一下一下。好像当年她不做新闻回了江城,看到盛典第一眼就泪花满眶。院落里,妈妈也是这样,揉着她的头发,心安得不像话。
“累了就和妈说一声,啊。”
孟盛楠:“嗯。”©那个傍晚,她早早就睡下了。房间里暗着灯,窗外白月光铺满床。巷子里风吹过,收音机电台转播。陈小春唱《独家记忆》,她抱枕而眠。
江城的深夜,正灯红酒绿。
维修店里,桌边亮着一盏小台灯。池铮光着上身靠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抽着烟。那会儿已是凌晨两三点,烟雾围绕。他垂眸想起刚刚那个被惊醒的春梦。深夜太适合想象,他忽然记起陆司北出国前问他家里的《沉思录》是谁送的,也是那次之后,他们再没了联系。
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眯起眼吸了口烟。
台灯昏黄,映照着他坚硬结实的光裸腰侧,也不知道梦境为什么会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感受到的她的轮廓好像都近至耳边。
他暗骂了一声,将烟摁灭。
桌面上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他不耐烦地扫了眼过去,是一串七位数的未知号。铃声响了有四五遍,池铮才懒懒地接起。
那头很吵,江缙嗓门很大:“猜哥们在哪呢?
JJ池铮不耐烦:“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JJ“哥们可深深记得你当年通宵敲键盘的辉煌时代啊,这才过去几年就开始早睡早起了?听你这声音也不像,别是做什么春梦了吧。”
真是一语中的,池铮微微咬牙。
江缙又道:“这儿的风还真大。”
池铮没兴趣听:“别废话,有事问你。”
“什么事儿啊?”江缙停下了大肆鼓吹小哈瓦那儿的滔滔口水,声音正经了点,“说出来听听看。”
池铮从桌上的烟盒里掏了根烟塞嘴里,拿打火机点上,然后扔回桌子上,手指夹着烟,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微微变得温和。
他沉吟了会儿,才问出口。
“我记得你有参加过上海那什么作文比赛。”池铮咬着烟,声音含糊,“你们那几届有没有一个叫舒远的女生?
y江缙迟钝了几秒:“你问这个干什么?
JJ他作势就要收线:“不知道挂了。”
江缙在那边喊道:“别呀,我这不还没说吗?
JJ池铮:“说。”
“你现在一提,我还真想我干妹子了。”江缙笑了一下,“告你一事儿,她也是你们江城的,2006年九中毕业,要说了名字,说不定还认识。”
池铮脸颊吸成两个深坑。
江缙:“还听吗?”©池铮心里一个咯噔:“怎么没听你说过?
J江缙:“你又没问。”
池铮脸色沉下去。
“再说了你那时候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我妹也有男朋友的好吗?”江缙说着又笑了,“姓池的,你不会对我干妹子有意思吧,我说?”
池铮猛然回过神来:“你是说JJ江缙忽然咳了几声,不知道什么缘故,江缙的胃瞬间难受得搅在一起,话还没说完匆忙就挂了,跑到一边路口捂着胸口直咳。身后有个外国人递过来一杯水,江缙艰难地咽了下唾沫,回头扯了点笑说着“Thank you".
池铮忙低头看手机,显示断线。
等他再打过去,又不在服务区。池铮冷着脸,将手机丢开,回想起有几个时候江缙这货打电话,当时怎么想得到那头所谓“干妹子”会和“舒远”有千丝万缕。他猜测、试探、旁敲侧击,虽然早已有所觉察,却仍心烦意乱得厉害。
他皱着眉打开电脑,再次搜索那个叫舒远的人。
有几个故事都是最近一两年发表的,除此之外还是一无所获。想来那些零几年写的稿子现在很多早已绝版,池铮一时脑仁儿发麻。
窗外风云变幻,渐渐朝霞漫天。
当天,孟盛楠中午吃完饭就去了学校。她一个人坐上巴士,看窗外车水马龙。不时地有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模样的人经过,好像一眨眼,读高中还是昨天的事情。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想给戚乔打个电话。
工作狂好像正在忙,说话声音很小,她不再打扰匆匆挂掉,目光朝外。街道边突然出现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女人,身材微胖,头发有些蓬乱,低头快走。
那是明显哭过的模样。
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大巴早已拐弯反向走远。孟盛楠不禁有些难过,想当年第一次见到聂静,她扎着马尾辫、认真读书、干干净净。现在回首,只能叹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记起上次意外相逢,她回家和盛典聊。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谁。”盛典说。
天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到学校的时候正三点的光景,公寓门口碰见小林老师。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被爱情滋润,短裙高跟鞋,一脸娇俏。俩人边走边聊,她刚回屋,外头忽大雨倾盆。
孟盛楠抬眼看出去,那雨像是往下倒似的。
六点有半的时候,那瓢泼大雨仍不见有停的兆头。她看书累了,径自去厨房熬粥喝。夜晚睡下又醒,打开电脑写近来的专栏稿。雨停了又下,她找故事里需要的背景材料,翻到半本《红楼梦》。小时候,她一直以为曹雪芹是女性,后来读书才知道闹了笑话。
很多年前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
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
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感慨,她翻了会合上书又睡下。周一晨时,签到上课。那几天,又平静如水。
照常教书课堂模拟,办公室和几个熟惯了的老师闲聊。可能正因为几人里只有她和小林老师年轻未嫁,便成了闲谈的话题。甚至有老教师介绍她相亲,她无奈婉拒。
那天正备课,几个老师聊起她。
“小孟过了年有二十五了吧?得抓紧点。”
她笑着应声,门口进来一个老教师和一个男生。一堆女人停住话都看过去,那学生十三四岁,低着头跟在老教师后头。大概听到几声,好像是学生之间打架。老教师训了几句让他回教室,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你说这孩子JJ她停下手里的笔,又想起池铮。
年少时候的所有悸动和小心翼翼,时至今日又起波涛。那个周六下午匆忙的吻让她一直辗转难眠,孟盛楠居然束手无策。兜里手机短暂地响了一下,她拿出看到短信。
江缙说:“哥给你说门亲事。”
“谢了您。”她回,“不必。”
“要不见一面再考虑?
孟盛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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