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kushuku.com
她和李陶聊了会儿,心里开阔了许多。外头夜正黑,她偏头去看。几年前戚乔问她梦想是什么,她那时候心里眼里都是学业,记得当时回答戚乔说:“双学位、畅销书、自由旅行者、足够花的钱和喜欢做的事。”
企鹅号突然滴滴在响。
孟盛楠回过神点开去看,高中文(4)班的群里聊得正嗨。她没翻看的习惯,正要关掉,目光忽得一滞。“傅松”这个名字她是有多久没听过、没见过了,高中的那次离别,再无音讯,企鹅号似乎也只是个摆设,从未曾见其闪过。她静着心往上翻记录,底下又有人冒出来说了两三句关于男生的事,大意就是傅松读了一所专科院校,去年升了本。
有人发问:“聂静结婚了,你们知道吗?
JJ“what?”简直让人惊讶。
具体情况没人说得清楚,孟盛楠没再浏览退出了群。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们都变了,变得几乎不认识。有的过得好,也有的不好。这三年多来,她也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去了都是些不太熟的人,然后从头发呆假笑到尾。
毕业前的那个新年,春运比起往年更甚。
孟盛楠的里弹出来江缙的消息,问她要不要在上海玩几天再回家,她这次来参加比赛已经是腾出时间跑过来的,现在在忙着在旅馆写论文便拒绝了。
江缙哪里肯消停,又打电话给池铮。
当时池铮已经在上海的一家分公司实习了近一个月,两个人聊了几句,原来这货正在上海参加作文比赛,邀他过去玩。
实习结束前的交接很忙,他说再看。
于是那天赶过去事先说好的酒馆,天色已经很暗了,陆怀有事先走一步,偌大一个空间就剩下江缙一个在喝酒。
“来晚了啊。”江缙闲着开玩笑,“还想着给你介绍我妹子。”
“别。”池铮给自己倒了一杯,“人家不见得能看上我。”
江缙笑了一声:“挺有自知之明。”
那时候池铮和外院一个女生正闹分手,他一副“爱谁谁”的痞样儿惹得人家心灰意冷,没几天人家女生就提了分手。
江缙:“放心啊,我妹子谈着呢。”
池铮只是笑了一声。
江缙:“项目的事怎么样?”
池铮:“目前还算顺利。”
“需要帮忙喊一声,别的不敢说,好歹也是驴友圈子里有头有脸能说句话的,只要资源到位,遍地都是朋友。”
池铮笑骂:“我谢谢你。”
江缙又道:“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对象吧。”
池铮差点一口水就喷出来。
江缙:“我认真的。”
池铮擦了擦嘴,抬眼。
江缙:“想我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累了。”
池铮淡淡一笑:“想通了?
JJ@江缙:“还是算了,谈对象这事儿你得忠诚。话说回来,哥们真挺佩服你,怎么做到一两个月小半年就换一个妹子的,你那是真正的爱情吗?”
池铮抿了口酒,随意道:“不算吗?
μ
江缙看他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却稍纵即逝:“哥们怎么觉得,你心里有人。”
池铮动作一顿。
江缙:“不会人家有男朋友吧?
JJ池铮眸子一沉,随即一笑:“吃你的吧。”
他们喝到凌晨去压马路,江缙说起出国的张一延,池铮抽着烟没怎么说话,劝了两句,回到租屋又喝到酒过三巡。
第二天下午他就坐上了回江城的火车。
春运实在太轰轰烈烈,池铮穿着黑色羽绒服挤上车已一身汗,刚找见位子坐下就敞开了拉链,拎起里面的短袖衣领擦了擦脸。
过了好大一会儿,火车要开了。
他搓了搓脸正要眯眼睡觉,余光瞥见一个人愣了。孟盛楠穿着墨蓝色扣子大衣,戴着红色棉线帽子,手里拿着票子艰难地往里走找座位。
瞬间工夫,她抬眼看过来。
她好像是没看见他,目光盯着他对面的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汉,脚步停下,踟蹰起来。池铮抬眼看了下她的车票,她的眼睛却看向车厢上的座位号,又看了看那个老汉,咬了咬嘴巴似乎要转身离开。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池铮犹豫片刻,喊她:“孟盛楠?
J她明显僵了一下,寻着声音看过去,微微低头,像是才看到他一样,目光里盛满了吃惊,小嘴微张着。
他笑:“坐我这儿。”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红彤彤的,头发有那么一缕贴在了嘴角处,别有些风情,池铮在她的凝视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声音很软,也很客气:“那你呢?
JJ他对着车厢门口扬了扬下巴:“我去抽根烟。”
说完和她擦肩而过。
这么拥挤的过道连寒暄都不合适,两个小时的车程池铮一直在门口那儿。他们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没有对视和说话。到江城车站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往里看了一眼。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一边,对着座位上一个抱着小孩的老太太眨眼笑。
池铮捻灭了烟,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一片爆竹声里的江城街道将年味儿搅得极浓,大年三十他去网吧包夜和史今打了一晚上魔兽争霸,他带着耳机手下噼里啪啦地敲着。玩了一个通宵,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打算眯一会儿,耳麦里音乐自动弹跳出来,龙井说唱喊着“有事儿没事儿常联系,别老玩神秘,小心回来我跟你急”。
他往椅背一靠头向后仰,手盖在眼睛上。
一首歌唱完了停了十几秒,兴许是网吧里太安静了,大家几乎都趴桌上胡乱睡着没响动,他听见柜台那边有人轻声说话。
“家里停电了?
J“没。”她说话声音很小,“出来溜达。”
歌又唱起来,池铮将手从眼睛上拿下。
孟盛楠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呢子大衣,依旧戴着那天火车上戴的棉线帽子。不知道和对面的女孩说些什么,慢慢笑起来。
池铮默不作声地看着,目光沉静。
约莫几分钟的时间,她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一副吃惊的样子,与对面人挥了挥手走了。池铮看着那处空荡荡的地方,他那时候不知道简简单单凝视一个人,内心怎么会那么平静,然后摸了根烟叼嘴里摁下火机,有火苗点亮在灰暗的角落里。厚重的窗帘外响起清晨的鞭炮声,他眯了眯眼重重吐了一口烟雾,目光霎时凝重起来。
大四的最后一个新年,就那样悄悄来临,无声息。
大年初一的时候落了雪,路上都是小孩在打雪仗。
江城的春运在大年初七又迎来了一次高峰,第二次的小高峰是一个月之后。外地读书的大学生也要离开江城返校了,他们在火车站分开去向天南海北。那个时候池铮已经在北京待了半个月,大年初七到的学校。
那段时间,他已经恢复了单身。
开学前的假期,他要么窝在宿舍敲代码,要么睡觉,无聊的时候就打通宵游戏。有一天外院的一个同学叫他去打篮球,他闲得慌便过去了。八月的下午从头到脚都是烫的,池铮的短袖揭在了腰上。
后来打了几场下来,出了一身的汗。他扬起胳膊将脸在半袖上擦了下坐在一边休息,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玩,一面拧开矿泉水瓶子仰头往嘴里灌,一面将目光锁在空间界面。
有新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陆司北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留学的学校图书馆,一张是孟盛楠,配了一张她低下头的侧脸,还有一个思念的小表情。池铮将喝了一半的瓶子往地上一搁,从空间退出来,懒懒地往篮球杆上一靠,目光悠远。
后来又打了很久,到天黑才散。
有人叫他喝酒去,他借口有事回绝了,从橡胶操场往外走,目光一掠扫到一个身影。女孩子短发,坐在台阶上,像是在等人,眼神不住地往两边张望,普普通通的一张脸,皮肤很白、嘴巴很小,看着很沉静。
池铮脚步一顿,看了一会儿。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有个长发女生跑过来,两个人一起离开。那张脸微向里侧着,发丝翘在耳边。池铮等她们又远,点了根烟才迈开步子。一个礼拜之后,计算机系传出来新闻系一个女生被强势追求的事儿。
宿舍里池铮光着膀子,抽烟玩游戏。
“怎么追上的?”室友好奇,“听说那女生性子很冷啊。”
池铮咬着烟笑了一声。
“再冷又怎么样?”他抬了抬眉骨,不要脸的嘴角轻轻一弯,“哥们是火。”
室友服气地竖了个大拇指,不过那场恋爱实在太过短暂,假期才剩下几天而已还没正式开学就匆匆结束了。对于毕业季的全国大学生来说,很快还有一场春招的战争要打。他们都在马不停蹄地跑单位递简历,也有人已经找到了工作又在浪费时光。
林州不比北京,工作机会自然也少很多。
回校的一个月,孟盛楠一直在修改论文。
江缙电话过来那天,孟盛楠刚去教学办公室交完毕业稿往宿舍走。那时候天正热着,校园路上基本都没什么人。她走得很慢,刚过足球场,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江缙问她:“忙什么呢?”
好像自从张一延走了之后,江缙也不再一如既往的爽朗,年复一年地漂泊在外面的世界里,学校的那一纸文凭对他而言也无大碍。这个男生现在是个彻底的天涯浪客,行走在远水千山之外。
“晒太阳。”孟盛楠问:“你在哪儿?”
“回学校了,刚到。”江缙说,“这不在门口邮局买了份杂志,又看见你的新作了,哥得恭喜你,成熟了很多。”
孟盛楠无声地笑了。
江缙说:“进步很大,思想上也是。”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孟盛楠挂了电话。她依旧沿着那条路往前走,阳光晒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黑暗。2010年的北京下午,江缙也是沿着学院路往回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种人。
江缙回到宿舍的时候,陆怀也在,正在和池铮说着行业术语,刚一推开门,那俩都愣了。池铮停下按键盘的动作,抬眼过去。陆怀已经站起来,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江缙放下背包,张开双手。
陆怀和池铮对视一眼,俩人齐齐地看向正扬唇敞开胸怀的江缙,趁这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一拥而上将江缙压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
闹腾过后,身心舒畅,都躺在地上大笑。
陆怀说:“你这一走大半年,可真是够久的。”
“怎么,想我了?”江缙开玩笑,“话说回来,这都毕业了你还单着呢?”
那会儿池铮地烟瘾犯了,起身找烟点上,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半靠在床边,咬着烟朝陆怀努了努下巴,看向江缙。
“其实他有追过一个,和你干妹妹一样学新闻的。”池铮嗤笑,抽了口烟,“有一天,他寻着机会陪人家女生去医院,医生登记名字的时候问女生叫什么,你猜猜这货怎么说?
乃江缙听得正带劲:“什么?
JJ“他说叫杨丝。”
陆怀早就黑了脸:“你怎么知道?”
“上周大伙聚餐,你喝高了说的。”池铮忍着笑,“忘了?
JJ@陆怀:“”
几人还没畅聊多久,宿管阿姨过来查房了。他们已经顾不得瞎侃了,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男生宿舍,一般都惨不忍睹。楼管最后批评了一顿,警告晚上还来,再不收拾干净,断三天电。对于他们即将毕业天天活在游戏代码赶论文日子里的大四计算机系的学生来说,这简直就是要人命。
那天他们收拾完,天都快黑了。
陆怀没逃开身回自己学校,被他俩逼着做了半天文明卫士,从床底下扫出来一堆垃圾,突然眼睛一尖,从里头捡起唯一一本杂志。
陆怀问:“你的?”
池铮正在抽烟,闻声拿过来看。
他随意问了句:“什么?
JJ“你床底下扫出来的。”陆怀说,“这是新概念复赛者合订本,怎么,你也看?”
池铮:“不是我的。”
他想了想,宿舍里就江缙舞文弄墨最小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看杂志。那会江缙接了电话出去了,他也没再理会,将书丢在桌子上,和陆怀收拾最后剩下的一点垃圾。
后来都累得不行,早早就躺床上了。
江缙和陆怀在说着什么,池铮睡意不深,手伸到桌子上摸烟,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拿起那本杂志。他咬着烟去翻页,随意浏览了几张,都是些青春故事。他无聊正要将书丢开,然后是真的愣了。杂志第二十八期第三十九页左上角,一个人写了一篇文章。
《故事就是故事》
作者舒远。
熏烟徐徐而上,模糊了那个名字。
池铮说不清楚,这个名字从高考过后的那本《沉思录》里出现,然后一直到现在,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深刻,深刻到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身影。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的书架上就有这本书,后来父亲去世,陈思一直将它留在枕下。
那个晚上,池铮失眠了。
再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多的他不愿意去想。这世上有很多人一直以为付出就有收获,努力就会得到回报,现实世界不尽然是这样。这个人生观在池铮那里彻底刷新,不羁过后只剩下落拓,至少让他相信了,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可以得到。
雨落林州,孟盛楠毕业答辩刚结束。
她背着书包,打着雨伞,正一步一步往教学楼外走,陆司北电话过来。美国那边这时候应该是深更半夜,男生的声音有些说不出是疲惫还是清醒。
陆司北嗓子有些沙哑:“答辩完了?
J她说:“嗯。”
陆司北问:“怎么样?
y她说:“还行。”
简单的对话过后,两人都有些无言。
可能是教学楼里信号不好,没一会儿电话就自动中断。陆司北打不过来,只好发短信。他说祝贺她毕业快乐,她回复谢谢,然后一个说保重,一个说再见。她发完最后一个消息,下楼离开了。
最新网址:www.ku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