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林州,正是狂风肆虐。

    陆司北去图书馆等孟盛楠,他们边走边说,聊起新闻和经济,说了一会儿,陆司北想起一件事,要给池铮打电话,打了半天没有人接。

    孟盛楠:“打不通?

    J陆司北:“应该睡了。”

    孟盛楠不知道他的朋友是谁,只是简单问了两句,便说起其他的话题。后来的两个月,他们都闲了下来,平时没什么事会一起去图书馆看书,陆司北偶尔会带她去校友聚会,渐渐地,那种关系不言而喻。

    李陶笑说:“陆司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孟盛楠答应做陆司北的女朋友就是2008年。

    那年她忙得昏天黑地,闲空都待在图书馆里,接到江缙要去四川甘孜塔德寺消息的时候,她正在三楼文学室里读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

    电话里江缙的台词都没变过:“哥又要折腾了。”

    她随口一句:“做喇嘛?”

    孟盛楠去外头接电话,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下面校墙外潮湿的公路上车来车往,她与电话那边的人开着玩笑。

    江缙不正经地一笑:“哥放不下红尘哪。”

    孟盛楠抬眉:“红尘是谁?

    J“小孟啊。”江缙倏地敛眉,表情忒严肃,“哥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红尘是哥的心上人。”

    话音这边刚落,旁边的男生低笑了一声。

    江缙拖鞋丢过去,那人身体后倾挡开了。

    孟盛楠听到动静,忍着笑问:“你那边做什么呢?

    J“嗨。”江缙瞥了男生一眼,胡编乱造,“宿舍里一个哥们和他女朋友闹分手自残呢,你还小不太懂。”

    她没出声。

    江缙又问了:“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着谈一个?

    J窗外林州的雨刚停,有风拂过松柏末梢。

    她说:“今年很忙。”

    “忙是借口。”江缙说,“要不哥给你介绍一个?

    乃孟盛楠连忙阻止:“千万别。”

    江缙摇头叹气地笑了,两人又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会儿。那时候北京正是个艳阳天,江缙心情难得很好,多说了几句才收了线。

    听到男生问了句:“你那个干妹妹?

    J江缙:“我说姓池的,你嫉妒了?

    J“嫉妒个鬼。”池铮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嗤笑,“就看你笑那样儿不顺眼。”

    江缙骂了一声又扔了一只拖鞋过去。他前倾又一躲:“过几招,敢吗?

    JJ江缙哼了一下:“输了叫哥。”

    “我让你三招。”

    江缙瞪眼:“你也太小看人了。”

    于是那晚,两个男生在宿舍玩英雄联盟大战三百回合,而那时林州的雨又下起来了。文学室里孟盛楠在闭馆前十分钟在日记本上再次写下了这千篇一律的开头:

    2008年7月31日,北京多云转晴。

    写完这句话,像是对过去的一个隆重告别。

    后来陆司北来找她,那个夜晚她答应了做他女朋友,准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只是她没有想过,他们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就已经不可收拾,后来居然会以陆司北女朋友的身份再次重逢,想想也是很讽刺。

    那一年的深秋季节,林州十年最热。

    陆司北参加了个全国专业比赛拿了奖,想和大家庆祝,说有北京的朋友会赶过来。池铮其实在学校里闲着也是闲着,几个室友都回了家,江缙去流浪了,他便订了凌晨五点的票坐了二十个小时的车,顺便也很想见见陆司北喜欢上的女孩真正是什么样子。

    说句实话,他有点好奇。

    池铮玩了一路的手机游戏,到站的时候已经有些乏了。陆司北早已找好了旅馆,他一到地方就天昏地暗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又重新黑下,他去洗手间洗了个凉水澡。

    没过一会儿,陆司北就过来了。

    他当时换了件黑色短袖牛仔裤,锁了门,一面和陆司北下楼一面系皮带。刚走到旅店门口就看见陆司北往马路边的大树下走去,树下站着一个女孩子。他放下褶皱的衣角,视线追了过去,目光忽然平静下来。

    这是他给陆司北出谋划策,追到的女孩。

    池铮深深地看过去一眼,那种乖乖女的样子倒是和陆司北很合适。印象里模样似乎有几分熟悉,他甩头笑了一下。陆司北和她走了过来,给他们做介绍。

    孟盛楠只是轻轻颔首,特别淡定。

    但是她的掌心已经有些出汗,记忆里那个少年的样子有些清晰又模糊,好像一瞬间将她拉回了2004年,只是不曾想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但还是很快便镇静下来。或许从她答应和陆司北试一试开始,池铮这个人便已经离她而去了,只不过是曾经喜欢过。

    陆司北问他:“先吃饭?”

    “你们看着办。”池铮向四周繁华扫了一圈,“这片儿还有什么好地方?

    JJ“放心。”陆司北笑,“包你玩个痛快。”

    陆司北找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菜还没上来,他们俩男的没事儿聊了起来。孟盛楠一直低垂着眼也不知道看什么,偶尔对上池铮的视线也是淡淡地点头示意,然后轻轻移开。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和他这样接近,近得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像极了读高中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只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沉稳和收敛。

    陆司北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偏头问她喝什么饮料,她只是轻轻地说喝橙汁吧。池铮终于看明白这女生不仅话少,连个表情几乎都没有。

    难怪陆司北追得那么艰难。

    等到菜快上全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似乎有事要先走,陆司北送她到走廊就被她推了回来,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匝啤酒的时候也愣住,顿时有些发愁。

    “能喝完吗?”陆司北问。

    “这么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儿。”池铮已经伸手打开了一瓶,“你女朋友刚在这儿,咱俩喝多了不方便。”

    陆司北笑笑:“漂亮吧?

    JJ怎么说呢?不惊艳,但耐看。

    池铮低头喝了一口酒,从酒杯里抬起头,像是一种久违的平静,满足了从前见到那张照片时候的兴趣,但实际上比照片上还文静,却不如照片上看着活泼,那是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样子?他忽然有点好奇。

    他笑了笑说:“像张白纸。”

    陆司北缓缓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她心里眼里只有书本和未来,太过于干净,总让人拿不住。虚无缥缈的感觉你懂吗?

    J池铮闪过孟盛楠的样子,眸子一顿。

    她不像是那种书生气的女孩子,但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文艺的气质,干净疏离又克制,虽然沉默,但不是不爱说话,嘴角有一个小小小的酒窝,那是爱笑的痕迹,只是还不太熟,或许和陆司北都不太熟。

    池铮有意无意道:“这是你的功课。”

    陆司北耸肩:“也许任重而道远,不过你换女朋友的速度我用超光速都追不上,还是老老实实等我们家孟盛楠忽然开窍吧。“

    池铮笑骂:“我去趟洗手间。”

    那会儿孟盛楠正一步一步往外走,她压抑着自己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抬眼看了一下右手边那个包间,临走前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李陶来了电话,问她回来没有。

    “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她边走边说,“多亏你打得及时,要不然刚才那么尴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了一下。

    “可能我没那个福气,现在挺好的。”她说,“李陶你知道吗,一个人想要平静自由地过好一生,那我觉得这就是世界首富了。”

    池铮当时正靠在男厕门口,脚步一顿,有些玩味儿她的字眼。或许是那边说了关于陆司北的什么话,池铮微微侧了侧耳。

    “那是他朋友。”她说,“我又不熟。”

    说话之间,孟盛楠便走远了。

    她克制性的忙碌,没有再想起有关池铮的事情。他来这儿玩的后来几天,陆司北叫她出去一起吃饭,她也是借口有事拒绝了,很快又冷静的地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活之中。再过后就是春节,回家那天陆司北也来了。

    他送她去的火车站,一路叮嘱。

    孟盛楠一时有些不习惯,也说不出来,便默默接受这种关怀。直到火车走了很远的距离,她回头似乎还能看见那个高瘦的身影。

    小半年没有回家,小孟杭都会叫妈妈了。

    孟盛楠总是待在家里逗他玩,教他喊姐姐,那年戚乔没回来,给她打电话说是去部队探亲,整个人乐的都不是自个儿了。听戚乔唠叨完孟盛楠挂了电话,坐在地上陪着孟杭玩。

    卧室里盛典叫她进去。©孟盛楠抱起孟杭进了屋放在床上,盛典接过去,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她。孟津腰不好,盛典让她去医院抓药,她将单子装兜里就往院里走。

    盛典听见她推自行车的声音:“骑慢点儿。”

    她喊回去:“知道了。"

    读了大学之后很久没有再骑自行车,她还是很怀念那种吹着风上下学的感觉。二十来分钟后到医院,交了五毛钱将车停在外头让人看着,然后进去抓药。医院里总是一股酒精消毒水地味道,尤其是抓药那块。周边人来人往的,她快速买了药就往大厅外走。

    只是这人还没走出几步,就愣了。

    她意外看到陈思:“陈老师?”

    陈思有些没精神,面目苍白地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好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半低着头捂着肚子。她走近,又轻轻叫了声。陈思这才抬头,也是怔住。

    “陈老师,你怎么来医院了?

    J陈思淡淡笑了:“老胃病了,没事。”

    “要不我帮J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走近,带了一股温热的风。

    “妈。”是个男声。

    她脊背一僵。

    “盛楠啊,这是我儿子池铮。”陈思声音温和,又对他身后的男生道,“妈妈的学生,孟盛楠。”

    她愣了好久才慢慢转过身。

    他还是高高瘦瘦的样子,手里拿着几张药品单,眉目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微微闪了闪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大厅的穿堂风呼啸而过,还有路人掀起门帘时带进来的风,她颤着嘴唇说不出话。

    他目光宁静:“你好。”

    门外头忽然有小孩儿在大声地喊、欢呼地笑。他们同时偏头看过去,窗外头零零星星飘起了小雪花,漫天飞舞。四周的人来回穿梭,进来又出去。

    孟盛楠慢慢看向他,然后笑了笑,像是陌生人一样客气道:“你好。”

    他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孟盛楠又转身和陈思问候了几句,然后道别离开,没有再回头。直到她走出很远之后,池铮慢慢收回视线,微微俯身扶着陈思站起来。

    陈思:“刚看什么呢?

    JJ池铮淡笑:“没什么。”

    那天的偶然相遇,对孟盛楠来说实在太过意外。她从未想过会和他那样重逢,也并没有意识到当时自己竟然还会紧张,只是已经不重要了。后来新年之前,陆司北意外地来了一趟江城,但是没有直接去找她,倒是先去了池铮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