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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过得真是挺不好。盛典和孟津没说什么她却觉得难受,周宁峙给家里打过电话,江缙天天晚上发笑脸逗她。戚乔大年三十跑来陪她,除此之外她总是一个人闷屋里看书、听复读机。一首《一生何求》《单曲循环,陈百强的声音让人一听就想哭。
新年过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了。
老师按照第一学期的期末成绩前二十名自选座位,倒数名次真叫了家长。他们那几个人陆续进了教室都挺有默契,不约而同,她还是第四排靠门一组挨窗的座位。开学正乱哄哄的,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聊着新年的经历,以及近些日子听到的八卦和小道消息。也有一些关于李岩,至于是什么大概也能猜到。
李岩天天趴在座位上无精打采,孟盛楠见过她哭。
那还是前两天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教室里没人。她刚背书回来就看见李岩埋头在胳膊肘,肩膀一耸一耸地起伏不定。
薛琳和身边的女生在聊天。
孟盛楠低着头正做作业,耳朵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薛琳期末一雪前耻、满血复活,总是说些有意思的校里校外的事儿闲不下来。
有一天课后,薛琳拿出一张纸问孟盛楠。
“这是什么?”孟盛楠接过纸看了一会儿。
“男生女生缘分配对指数。”薛琳解释,“你看这儿,从A到Z标上数字73、74一直到98。每一个字母代表一个两位数,然后写下男生名字的拼音。个位加十位,以此叠加连续个位加十位得出一个数字。最后再计算你的,俩人合起来,男生的十位和女生的个位就是你们的缘分指数。明白了吧?”
“挺有意思。”孟盛楠恍然大悟。
聂静刚好从厕所回到教室,兴致冲冲地加入薛琳的行列中。俩人把文(4)仅有的几个男生算了个遍,直到快要上课仍乐此不疲。那阵子教室里掀起一股浪潮,薛琳的那个计算方法被全班女生传了一个遍。
甚至后来,外班女生都跑来问。
晚自习孟盛楠正看历史夏商周,同桌聂静闷闷不乐连连叹气。她停下笔转过头问怎么了,聂静摇摇头说没事又埋下头。孟盛楠没再问,倒是被后排的薛琳叫住问英语题。
“要不我换上去或者你换下来?”
俩人不方便大声,薛琳提议完就叫聂静。
后者愣了一下,看了眼正低头研究函数的傅松,慢慢点头和薛琳换了座位。教室里并不是特别安静,也有互相讨论说悄悄话的声音。
俩人正说着,听到聂静问傅松题目。
傅松简单说了几句就完了,聂静说没听懂,一连三遍过去。傅松有些烦躁,声音也带了点不耐烦。
“实在听不懂就算了,这道题也不重要。”
这一年是2005年,高二下学期,傅松学习更认真,话也更少。除了孟盛楠问他题目时两人会说上几句,平时几乎不怎么聊天了,女生大都敏感已意识到。
“你这圆珠笔很好看啊。”薛琳注意力又转了。
去年生日,戚乔送她礼物的时候很得意:“姐跑了十来个店才找到你喜欢的风格,怎么样?”
孟盛楠笑着看薛琳,后者问:“咱俩能换换笔吗?”
聂静这时候轻轻用手指戳了戳薛琳:“我要写别的作业,可以坐回来了吗?”
女生眼睛有点点红的,薛琳看了孟盛楠吐了吐舌头,没敢问什么,换回了位子。晚上回家,孟盛楠坐在自己屋里的书桌上写作业。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照亮整个屋子。她从桌边一侧盒子里抽了张白纸,依次写下ABCD等字母和数字,然后重新计算了一下他和自己的缘分。
男十女个,几率普普通通。
后来的很多个夜晚,她不知道在纸上写了多少次他的名字,揉成团攒了好多丢掉纸篓里,又继续拿出书翻着看。印象里他和她似乎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对视,就连偶然也没有。
校园里偶尔迎面遇到,总是一群男生在扯淡。
等到他们走远,她才慢慢转身看着那个方向出神很久。以前盛典问她感觉,她说好感。现在她也不知道,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是下意识。有时候看书翻到有趣的地方,关于女生的标准体重。
女生标准体重计算公式=(身高cm-100)×0.9(kg)-2.5(kg)
她想起李岩,女生穿着齐膝的裙子更衬身材苗条,裙摆随风起,笑起来缠缠绵绵,风和日丽,不是她这种每天穿着硕大的校服上下课,内向、短发、体重八十八的样子。
风吹过的转瞬,一学期已过了一半。
四月中旬,学校已经开始为夏季运动会做准备。那天晚上,她在教室做题忘了时间,回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路边的灯光一闪一闪照在地面上晃来晃去,孟盛楠背着书包加快步子往车棚走。
刚出校门拐角,耳边渐渐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我要你道歉。”一个声音底气不足。
黑暗里有人哼笑了一声。
孟盛楠不是故意要看的,而是那个说话的声音是他们班长。这气氛明显不对,她侧眸看了眼那拐角,然后愣住。
池铮站在阴影处,倚靠在墙上。。
他眼皮往上挑了一下,说:“道歉?”
“这才多长时间,你怎么能那么对李岩?”她听到班长的声音颤了一下,“大家都是有尊严的。”
孟盛楠眼睛猛地睁大,心下一紧。
“我怎么对她了?”他笑得更讽刺了,冷笑了一下,“要找事让她来,你算怎么回事?”
“池铮,你别欺人太甚。”
黑暗里,他的声音变低了,明明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怎么,想打架?”
孟盛楠看到班长后退了一小步,因为池铮微俯身低头,黑暗里他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然后视线压下来。
他冷声道:“试试?”
孟盛楠很紧张地握了握拳头。
她趁他还没动手,出了声:“班长。”
两个男生同时转过来看向她,一个惊讶至极,一个危险审视。
“你还没回家啊?真巧。”孟盛楠咬了咬唇,假装镇定,“那个老施让你明天早上去她办公室一趟。”
这话真是漏洞百出,她说完微颤着眼睛看他。这场架注定进行不下去了,那个腰围二尺四的班长愣了半晌才“哦”了一声。池铮还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儿,低哼了一声,微低头和班长说了句什么,眼睛却是盯着她看的。很快两手插在裤兜信步离开,边走又低头点了根烟抽上了。
夜很黑,风吹来冷得要命。
孟盛楠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低着头缩着脖子,希望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脸。直到回到家,她的腿都是软的,心还在跳。他怎么会记得她这个若有若无的女生?那一刹那的眼神看过来,玩味、轻蔑、嘲讽和淡漠的神情很是刺眼。
没人知道,她宁愿不要这种偶然。
那事儿两天之后,运动会报名。戚乔特意从理科楼跑过来问她的想法,午后,俩人坐在孟盛楠的桌旁聊着。
戚乔不满地问:“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过来找我?”
“作业太多没什么时间。”孟盛楠说。
当天晚自习,班长统计运动会项目报名情况。
经过孟盛楠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在跳远一栏写上她的名字。这是那晚之后俩人第一次正面对视,班长在她填好之后又多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第二天体育课,孟盛楠和聂静她们玩沙包,薛琳问她报哪个项目。
“跳远。”她和戚乔商量好的。
“咱班都没女生报3000米长跑,可一个班必须有一个名额。”薛琳说,“都担心到时候跑不动了丢脸。”
“没人报的话老师会强制吧?”聂静说,“万一被挑上了,不上都不行了。”
正说着话,傅松走过来叫孟盛楠,他在半路遇见英语老师,老师让他给孟盛楠捎带个话。
“英语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孟盛楠问:“现在?”
傅松点头,正要走。
聂静拉住傅松道:“你和我们玩沙包呗。”
傅松总是那种漠不关心的样子,那次惹哭聂静之后,女生又好像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又想方设法地扯话题。
“我还要看书。”傅松说完离开。
小操场上欢声笑语,教学楼里针落有声。
孟盛楠踩着台阶上四楼,走廊的风顺拐过来吹进光溜的脖颈,她忙低头捋下挽在肘弯的蓝色校服衣袖,帆布鞋落在地面上轻轻的。她刚走近办公室门口,一个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声音近了,她抬眼看过去。
池铮穿着蓝色校服短袖和牛仔裤,发型散乱,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好像对她没有什么印象,视线又淡漠地移开,侧身走远。她愣了,就呆呆地站在那儿,耳边听着他下楼踩在楼梯上的咚咚响声,沉闷杂乱到一时竟无法抑制心跳。
办公室里老师叫她:“孟盛楠?”
她这才提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老师递给她一摞英语模拟题说晚自习发下去,放学后收上来。后来再说了什么都没怎么听清,只是听隔壁办公桌的几个老师聊天。
“那个男生又惹事了?”
“早上有人打报告说他和人打架。”那个老师叹了口气,“现在这单亲家庭的孩子你还真是管不了,又让人心疼也不好说重话。”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下午她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晚自习,校广播里放着周传雄2000年发行的专辑,他唱“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伤心欲绝,温暖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调子太忧伤,婉转低沉。
“这歌叫什么?”教室里,薛琳问。
她说:“《黄昏》。”
话音刚落,自习铃响。
班里新任了一个专门起歌的“官儿”,男生爱好狂热。预备铃声完了,他就起了个头“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全班人稀稀拉拉唱起来。
“每次都起这首。”薛琳咂咂嘴。
聂静从外头背书回来,听见了笑:“要不咱唱《水手》?”
歌声里薛琳唱着“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假模假洋地混迹在刘欢的《从头再来》中,她一下午的阴郁这时候好像才慢慢驱散了,平静下来又想起了池铮。很多年前林志颖依旧年轻,唱了一首歌红遍天南海北。那时候学校里的喇叭放的最多的却不是《那首雨季》,而是《心云》。
每个夕阳落日的下午,操场总是一堆男女。
江城九中的校训从来都不是很严格,那天池铮他们趁着晚自习过后的时间打篮球,校服脱下来胡乱地搭在双杠上。
池铮打了会儿,从场内退出来。
他靠在一张乒乓球桌上,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额角还滴着汗,史今也跑过来坐上球桌。
“怎么不打了?”史今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揶揄,“你昨晚那劲儿呢?”
池铮抬眉冷笑了一声,对他而言,被人找事就和家常便饭一样,也不知昨晚怎么冒出个蠢蛋还有个爱管闲事的。
他的目光往操场一扫。
春天的晚风从地面吹上来撩起他的短袖衣摆,他静静站了一会儿,目光微抬,对面几个女生走过去史今瞧了他一眼,笑了,这人喜欢什么从不遮掩,坦坦荡荡像个痞子流氓。黑色眸子里藏着算计和别有用心,懒懒一笑地勾勾手仿佛什么都能得到。。
“她是文(1)的学委。”史今凑过去进言,说的自然是最漂亮那个,“好像叫赵有容。”
池铮转过头睨了史今一眼。
“没我什么事儿啊。”史今举着两手划清界限,抑扬顿挫地说,“我和她可不熟,就知道她在学校挺有名气。”
池铮淡淡笑了一下,,视线往那个女生身上一瞥又移开,最后落向尘土飞扬的操场上,勾了勾嘴角。他低头顿了一下,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然后走去双杠扯下校服外套跟了上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青春年少时有悸动和心跳,也有试探和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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