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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通知书那天,学校里简直兵荒马乱。教室里乱哄哄的,一部分在讨论试题答案和名次,一部分在聊最近新上映的电视剧。一直从《上错花轿嫁对郎》聊到《仙剑奇侠传》,从《小兵张嘎》聊到《血色浪漫》。
女生之间的话题简直如滔江水络绎不绝。
孟盛楠往教室后排看过去,李岩不在。一堆女生笑嘻嘻地在说话,花花绿绿的衣服,一个赛一个漂亮。
她收回视线,耳边有人叫她。
“看什么呢?”是傅松。
她说:“美女。”
俩人正聊着,班主任进来了。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回到座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施手里的成绩单。那表情用“赴汤蹈火”这词儿都虚说了,一分钟后,随后而来的几个班委将试卷发下了来。
“孟盛楠。”薛琳眼红得都快哭了。
发到孟盛楠手里的英语试卷上,写着又红又大的三个数——145。
那个表情,当时的史今也是一样。理(10)班的后排正是热闹,有男生兴致极好的用食指顶着课本转圈,几分钟过去了还没掉下。
有人将史今的英语试卷传过去。
卷子上还算不错的分数,让史今出乎意料地愣住,不禁有些感慨道:“我的个乖乖,真是没想到。”
池铮笑了一下:“了不起。”
那时候全校学生部分慷慨激昂,部分蔫成了狗。领完通知书的时候学生差不多都散了。孟盛楠临时被戚乔放鸽子,一个人去了广场书店。
她逛到天黑了才回家。
屋里灯光大亮,有说话声和笑声。厨房里盛典在忙活着,她刚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康慨坐在那边。男生和孟津聊得正欢,孟盛楠打了声招呼就回房了。
客厅里,隐约听见说话声。
孟津问:“我记得你当时报的硕博连读是吧,还得几年出来?”
“三年。”
“到时候打算待在北京还是回来?”
康慨说:“还不太确定,目前正在北医实习。”
“那肯定待北京了。”
盛典做好菜,喊他们吃饭。她有一年没见着康慨了,每次他回来也很少说话,可能因为姑娘长大了会害羞,邻家哥哥也不再是小时候陪她们闹着玩的男生。
康慨没留下吃饭,有事先走一步。
屋子里暖洋洋的,电视声在康慨离开之后被放大。孟盛楠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着聊着,没说几句,盛典的话题就拐到康慨身上。
“都说从小看大,康慨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孟盛楠使劲地刨着饭。
那晚月明星稀,外头吹着冷冽的风,拍打着窗户,伸长耳朵还能听到远方的烟花声,一束一束。她当时坐在窗台上,披着厚厚的被子。
电脑上□□突然沉沉咳嗽了一声。
她下了窗台,凑过去一看,是个网名叫“哲学鼠”的人加他。那是白天领通知书,当时傅松的英语虽说没有那么惨不忍睹,却也是拉了不少分。于是他以提高英语为由要了她的企鹅号,这也是孟盛楠第一次加班上的同学的企鹅号。
傅松问:“做什么呢?”
“闲着。”
傅松没立刻回她,孟盛楠也找不到话题。过了会儿,消息又过来,问她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出去玩。
她回:“我要补课。”
“哦,那早点睡不打扰你了。”男生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包。
孟盛楠合上电脑又去翻书看,没一会儿就失了兴趣。她打开复读机,磁带慢吞吞地转着。有歌声传出来,悠远动听的声音泼洒在这深沉寂寥的深夜里。2003年周杰伦出了新专辑,一首《晴天》红遍大江南北,歌里在唱“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声消失了,孟盛楠一直在找。
她跑了很久很长的路,天很黑她看不清方向。身后有人叫她,声音很轻很淡。她刚一转身,天就变了。风也大雨也大,他不知所踪。
“楠楠。”是盛典在楼下叫她。
原来天已大亮,她慢慢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是做梦,她又下意识地侧头看,窗外白雪皑皑。树上、屋顶上到处都是,沉甸甸的好像随时会砸下来。
“起来了。”
她大声应着,穿好衣服洗漱下楼。孟津去上班了,盛典已经做好饭,桌前两人随便聊天。盛典说起前两天她在商场碰见陈思,感觉陈思精神不佳,要孟盛楠下午上课代为慰问。
吃完饭,盛典和街坊里几个阿姨出去逛街。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孟盛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听复读机,感兴趣的地方记到笔记本上。那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边城》她看了很久,回头又翻,意味深长。下午距离去练琴的时间还长,她背着吉他跑去书店转了一个小时。
可能因为假期,书店里人不少。
身边不停地有人经过,每一排书架前的小过道都站着好几个人,大家都拿着本书低头看,就算附近有声音也无动于衷。她翻了几页手里的书,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定价。
店外有人听广播,刚好到整点播报。
孟盛楠放好书,一步三回头地出了书店。步行两分钟去新街口坐公交车,公交车上人挤人。
快到地儿的时候,人已经少了。
雪慢慢下起来,落在地上,一会儿又被风吹散了。孟盛楠下了车,往小区里走。她怀着小心思左右两边张望,慢慢到了地方才收回心。那会儿很多人都到了,陈思正忙着给大家倒热水。还是那个经客厅改装成的大教室,孟盛楠坐在最边上靠窗的位置。都是一群吉他发烧友,大家凑到一起,激情洋溢、有说有笑。
“老师,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听?”
男生是个文艺愤青,弹奏了一首老狼的《同桌的你》。那首歌好像永远都不会过时,从1994年到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经典。
一曲结束,一个个起哄再来一首。
外头雪渐渐下大了,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那天陈思教的是周华健的经典老歌《朋友》,大伙儿人手一张吉他谱弹到天黑。
有人问陈思:“老师,你最喜欢的歌手是谁啊?”
“张学友。”陈思笑着说。
她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孟盛楠一直觉得她像诗人口里的夕阳晚江,画家笔下的牡丹雏菊,淡而恬静。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学生陆续离开。
孟盛楠记着盛典的吩咐,留在最后问候陈思。那个时候雪已经覆盖地面至巴掌那般厚了,她等人走光才背着吉他过去陈思身边,帮着她一起收拾椅子。
“前两天还见过你妈妈,她砍价很厉害。”陈思边忙活边说。
孟盛楠忍不住笑了。
“我记得你妈妈是教小学的?”
“嗯,有二十多年了。”
陈思面容温和,说:“怪不得把你教得这么好,我那儿子一天连个人影都抓不住,要是有个女儿我就阿弥陀佛了。”
孟盛楠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总是不见屋里有人。她老实地传达盛典交代的话,看了眼外头的大雪准备走了。
“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好,慢点走,小心路滑。”
孟盛楠“欸”了一声,从屋里出来。她裹着围巾,两手塞进羽绒服兜里低着头往前走。双脚踩进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周边的路灯昏昏沉沉的,照亮着前方的路。
雪花飘荡,在空中漫天飞舞。
时间还不到七点,可能因为天气和下雪的关系,天空早就黑成一片。路边几乎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少。孟盛楠走得很慢,四处看看,走走停停。后来她站在路口等车,直到马路两边的502路公交车相向而至。她刷卡上去往最后排走,视线向前。
只是那么随意地一瞥,终于又看到那个人。
他应该是从对面的502路公交车下来的,他微低着头,正穿过马路,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上面有超市的字样。车子缓缓开起来,孟盛楠继续往最后一排走。
隔着厚重的挡风玻璃,她侧身坐下。
视线却一直跟着那个高瘦的身影走到小区门口,直到再也看不清。车里特别安静,有呼吸声,风吹打玻璃,轻轻地摇摇晃晃。
“新年快乐。”她轻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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