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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 39 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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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柏原回来时,递给宝儿装了刀鞘的匕首。

    那刀鞘似乎也是费了心思制作的,上面的花纹纹路和匕首一脉相承,让人看着简直以为它们本来就是配套的。

    宝儿拿到手的时候,惊喜的握在手里连连把玩。

    她没想到,谢大哥这么快就把匕首刀鞘做好了有了刀鞘,这把匕首就能时时随身带着了。

    谢柏原无声的站在一旁,注视着宝儿因为惊喜露出的如花笑靥,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化了。

    他不是那种才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撞上什么就喜欢什么。

    走南闯北这些年,他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

    然而男人一直像一块儿捂不化的坚冰,从未对任何姑娘动过心,便是怜惜也少有。

    可唯独宝儿,只要一出现在视野,就能将他的眸光牢牢攥住,让他再也分不了神,继而沦陷,常常做出一些,叫他从前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若让往日相识的好友见了,怕是会笑话如今的自己。

    但这并不重要。

    谢柏原几乎是心甘情愿的宠着宝儿。

    自己的女人他不宠,难道要让给别人宠么。

    陆宝儿将那刀鞘,仔细的把玩了一番,很是爱不释手的模样。

    抬眸时,本能的想要开口道谢,然而她几乎立刻想起来,今日在院子里,自己答应过谢大哥的话往后不要再这么见外道谢了。

    宝儿的记性很好,没忘记自己今儿说的话,便将想要说出口的谢谢两个字咽了回去,转而冲着谢柏原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

    “我很喜欢。”

    夜里,宝儿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会儿唇角浮现笑容,一会儿又羞得脸蛋一片绯红,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谢大哥待她这么好,几乎让她每日活在蜜罐当中。

    她是不是也能为谢大哥做点什么呢?

    想到谢柏原如今依然穿着的旧衣裳,宝儿心中有了主意。

    天愈发的冷了,谢宅的人,都有新的被褥。

    哪怕是下人,夜里都睡得很暖和。

    赵世文母子却不然。

    先前为了让门房送信,情急之下,赵世文把兜里所有碎银都给了对方。

    毕竟若是事成,他成了知县的女婿,还愁手里头没有银子?

    但这目前来看,只是美好的想象。现实是残酷的,甚至可以算得上狼狈。

    兴冲冲从王家村出发的赵家母子,夜里无处可去,只能宿到客栈中。

    然而兜里几乎没几个铜板了。

    这会儿的赵家母子,正瑟瑟发抖的住在客栈里的柴房中。

    身上的银两不够了,住不起上好的厢房,只能睡在这里。

    往日里赵世文最是附庸风雅,喜好装阔,在私塾里时,众人觉得他读书厉害,有天赋,便巴着他。

    去青楼酒楼时,私塾学子都会喊上赵世文,捎带着请他喝一杯酒。

    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他落第之后,从前那些围着他转的私塾学子,而今见到他时,便呵呵一笑,再无从前那份热络和殷勤。

    今日赵世文从白府那离开时,便遇见了昔日的同窗。

    他和李氏驾着驴车,从一旁经过时,只觉得如芒在背,耻辱至极。

    想着这一幕,赵世文脸上愠怒,在屋里不断甩袖子,还捂着鼻子,嫌弃有灰,看起来对这柴房嫌弃极了。

    李氏瞅着儿子的神色,颇有些惴惴不安。

    她心疼儿子,可实在囊中羞涩,拿不出银子,只能委屈一下住在这里了。

    哎。这种时候,就颇有些想念过去的陆宝儿了。

    那时候,李氏除了服侍好儿子读书,别的什么都不做。

    反正家中有宝儿撑着。

    陆宝儿干活手脚麻溜,从来不叫苦叫累,常常做完家里的杂物,还会变戏法一般接点儿缝补或者秀坊里的活计,把挣来的银两,用来填补赵家的吃穿用度。

    李氏多少年没做牛做马想着挣银子了。

    陆宝儿别的不说,性子是真的好,无论她怎么斥责,从来不会顶嘴,柔顺极了。

    那时候家里常常吃荤菜,李氏都能蹭着吃个饱。

    如今家里的银两,是越来越少,几乎就要弹尽粮绝,偏偏儿子攀上的千金小姐却没了音信。

    实在让人心中发慌啊。

    儿子虽是秀才,朝廷会定时发一些米面、银两,但那点儿东西,也只够人饿不死而已。

    李氏用稻草铺好了床,叹气着让儿子过来躺下睡一会。

    要说这外头的奸商就是黑心肝呢,银子不够就让人住在这种落魄地方,连一床铺盖都不给,害的他们只能用稻草凑合一下。

    李氏越想越心酸。

    却没料到,赵世文如今比他老娘还愁。

    若不是还有点儿理智在,怕鸡飞蛋打一场空,他真想跑出去到街上大吼几声,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好叫这青山镇的所有人都知道,知县千金和他有私情,他有书信为证!

    陆宝儿瞧不起他,不要他,难道如今就连白珠也要如此么?

    这里头,是不是陆宝儿和那屠夫动了什么手脚?

    赵世文双眼通红,站在漏风的柴房里,望着外头天上挂着的那轮凄惨明月。

    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犹如一头困兽。

    白珠已经被关了快半个月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爹这次对她会这么狠心,动真格的将她拘禁在屋子里。

    想她在京城的时候,每日去街上和京中贵女一起品茶赏花,甚至去庄子上跑马,好不惬意。

    如今想来,这些日子都成了泡影,甚至稍微一细想,就觉得伤感。

    爹爹被贬谪到如此偏远的地方,从前那些手帕交见不到面,想必也渐渐和她疏远了罢。

    想到往日的那些的小姐妹们,哪怕少了自己,依然快活的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接受着京中那些青年才俊的追求,而自己却还在这里被关在这样一方狭小的院子里。

    白珠顿时黯然神伤,不觉掉下泪来。

    也因此,更加的思念自己的情郎。

    她只是想给赵郎出一口气,才想去找那谢屠夫的麻烦。

    哪里料到,在赵郎口中凶恶又不讲道理的屠夫,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爹的救命恩人。

    想起那日她跟着爹爹去上门,和那谢屠夫道歉时,看到的陆宝儿。

    白珠脸上就臊的慌。

    她想起了从前,自己还嘲讽陆宝儿有眼无珠,放着有大好前途的秀才未婚夫不要,却自甘堕落跟着个屠夫过日子,还在街头集市上摆摊卖包子,真是做尽了让她瞧着看不上眼的事。

    却没想到,后脚却得跟着爹爹,那样丢脸的上门去赔礼道歉。

    想必陆宝儿在心中都会笑话自己吧。

    人在屋里关着,就容易想东想西。

    白珠想起这几日自己的经历,不由唉声叹气。

    她从未见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几乎吓坏了。

    就连娘也过来劝着她,要她从今以后和赵郎一刀两断,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

    还说将来的婚事,爹会给她好好安排一门。

    可她早和在京城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心中已经有了情郎。

    爹甚至根本就不了解赵郎,就只因为他家世清贫,心中便不接受了?

    白珠虽一出生,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乃是正宗的书香世家千金小姐。

    可她也听过爹和娘感叹过,当初爹屡试不中,曾经过的那些苦日子,便也对家中境况有几次了解。

    同样都是读书人,爹也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贫寒子弟,为何如今出人头地了,便将赵郎如此的瞧不起?

    哎。

    白珠心中失望极了,可却碍于白知县的威严,并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便只能憋在心里终日苦闷,以至于这些天茶饭不思,人整个的消瘦了一圈。

    她这副不吃不喝,终日唉声叹气的模样,让一旁的丫鬟紫玉看在眼里,心中急得不行。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小丫鬟站在门外,轻声喊着。

    “紫玉姐姐,紫玉姐姐…”

    紫玉开门出去,见着那小丫鬟,蹙眉道。

    “什么事儿?”

    那小丫鬟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有些心虚的将这信递给紫玉,脸上挤出了个促狭的笑。

    “这是门房说,外头有一个公子,叫人将这信,交给紫玉姐姐呢。”

    紫玉一听这话,就要发作。

    什么公子不公子呀,她紫玉可清清白白,从没和任何男子有过什么来往,更别说如此私相授受的传信了。@但转念一想,她脑中电光火时的想到了,那身在王家村的赵世文。

    莫非灬紫玉控制着脸上的神色,眼疾手快的将这信收到袖子里,这才轻声道。

    “知道了。"

    她藏着信,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退回到房中。

    烛火下,她从袖子里拿出信封一看,心中便有了计较。

    “小姐,方才我收到一封书信。”

    紫玉犹豫着开口。

    “您瞧,这是不是赵公子写给您的信。”

    白珠浑身一震,脸上瞬间有了光彩,她站起来急切道。

    “快,快给我,我仔细瞧瞧。”

    紫玉见小姐这番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甚至有些懊悔将这信给小姐看了。

    若是老爷知道了,就怕这事儿又闹起一番风波。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将这些顾虑,先抛到脑后了。

    天黑时,谢柏原给陆宝儿做了一个,用稻草和木桩子做成的小人,放在了院子里宝儿能看到的地方。

    这小人瞧着实在是太像个人了,导致阿旺刚看到这木桩子时,还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

    土松犬长大之后,幼犬时期那身茸茸的皮毛,显得没那么长了。

    大概是油水太足了,阿旺嘴又馋,只要看到好吃的就摇头摆尾的凑过去卖萌。

    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宝儿喜欢阿旺,便常常把它的饭盆装的满满的,伙食变好了,就导致阿旺如今油光水滑,一身毛看着极顺。

    它跑动起来时,整个身子都很结实,有着漂亮的肌肉,就跟它的主人谢柏原一样,一看就是打架的好手。

    刚来青山镇的时候,阿旺还做过一次小功臣。

    在那孙府少爷,想把宝儿掳到府邸时,阿旺也起到了忠心护主的作用。

    后来谢柏原听宝儿说起,阿旺那日护主的表现。

    谢柏原便对这条狗上了点心,甚至特意的花过时间训过它。

    这会儿阿旺便围着那稻草人,做出了扑和咬的举动,它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瞧着凶神恶煞的,还挺像回事儿。

    天黑下来了,宝儿站在院子一角,瞧着谢柏原做出各种手势,训着阿旺的样子,眼尾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她如今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

    从前只欣赏那些会吟诗作赋,饱读诗书的才子,对读书人心中很是敬仰。

    如今却…

    她没有贬低读书人的意思,只是心中却觉得,读书人千好万好,没有谢大哥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好。

    数次将她从危难之中救出来的人,是谢大哥。

    给了她安身之地,又费劲心思找来下人服侍她,让她过好日子的,也是谢大哥。

    库房里存着的那些金银首饰,她虽舍不得戴,可知道那些是谢大哥送给自己攒着的,心中也极感动。

    若是爹娘都还在的话,那该多好呀。

    她如今过上的好日子,是从前做孤女时从未想过的。

    谢大哥总是能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原来有人护着,身后有个人依靠,是这样的感觉。

    宝儿痴痴看着院子里一人一狗的身影,忍不住浮想联翩,心潮起伏。

    陆宝儿都快忘记,在遇见谢柏原之前过着的日子了。

    那时候在蒋家肉铺的摊位上,她看着谢大哥这样的魁梧身材,便心中胆怯,下意识有几分偏见,觉得屠夫都是说话粗野,性情粗暴的。

    哪里知道灬原来人是要相处了,才能知道好不好的呀。

    宝儿悄悄看着谢柏原训着阿旺,唇角抿着,两只小手紧张的绞了绞。

    “谢大哥。”

    她轻挪莲步,走了几步过去。

    女人的声音轻柔动听,像清泉似的,从人心间淌过。

    谢柏原一顿。

    他借着月色,抬眸看过来,深沉的黑眸,闪过几丝柔和。

    阿旺本来正一脸凶狠的啃咬那稻草人呢,听到女主人的声音。

    它欢快的抢在前头,摇头摆尾的冲向宝儿,鼻子里发出了嘤嘤嘤的轻哼声。

    大概狗子和人不一样,没有面子架子这种东西,喜欢一个人就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可以摇头晃脑扑上去,用小舌头舔舔女主人的手指,忠厚又忠诚。

    被阿旺抢了个先,便显得谢柏原对宝儿的反应慢了一些。

    阿旺缠起主人时,一点儿没有半大狗子的威猛,反倒还和当初抱过来时一样,摇头摆尾,急得直哼哼,可爱到不行。

    宝儿俯身,摸了摸阿旺毛茸茸的脑袋,声音轻柔甜糯。

    “好啦,好啦。阿旺乖。”

    谢柏原看着宝儿咯咯轻笑的,这般温和的对待着一只狗子,莫名心中有些酸涩。

    男人鲜少出现这种情绪,头一次品尝,心头真是百转千回。

    宝儿从不这样亲昵的对他。

    男人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宝儿纤细的柔荑,颇有些代替阿旺,承受宝儿抚摸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谢柏原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竟然和一只狗争风吃醋。

    等宝儿好不容易摆脱了求摸摸的阿旺,站起身时,看着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

    “谢大哥,你能不能来我房中一趟。”

    她轻声开口,月色下,温声细语说话的样子妩媚动人,像极了来魅惑书生的妖精。

    可惜谢柏原和书生真是沾不到半点关系。

    相反,他瞧着体格健硕,武艺高强,人站在那儿,就是“莽夫”二字的代言词。

    可是莽夫难道没有被魅惑的资格了吗!

    男人喉结滚了滚,落在宝儿海棠般娇艳面容的视线,无声无息变得火热了几分。

    “好。”

    陆宝儿被谢柏原忽然变灼热的目光,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心脏有些失控的跳起来。

    “我府里的人,都有新的冬衣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谢大哥,我不知道你穿的衣裳尺寸,需要你陪着量一量。”

    宝儿低着头,红着脸补救似的解释了自己的意思。

    @谢柏原一怔,眸光复杂了几分。

    “我不缺冬衣。”

    陆宝儿听他这样说,就抬眸瞪圆了杏眼,像只被惹怒的猫儿那样,娇娇道。

    “怎么不缺,你瞧你的衣裳”

    女人顿了顿,抿着唇道。

    “你如今是一家之主了,往后还得你撑着谢宅。若是当家的人总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叫别人看了,他们以貌取人,心中瞧不起。”

    谢柏原心中骤然柔软下来。

    他发现自己最喜欢宝儿这样鼓着勇气,和自己说教的模样。

    女人那双美目,眨动时水光莹莹,芙蓉似的脸瞧着光滑如玉。

    倘若真的有月下仙子,怕也就是宝儿这般模样了。

    陆宝儿抬眸打量谢柏原的神情,见男人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她耳廓悄然红了一片,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谢大哥总这样瞧她。

    她脸上有东西吗?

    陆宝儿忍住了去擦脸的冲动,犹豫片刻,抬起纤细雪白的手,轻轻拽住了谢柏原的衣袖。

    “我不耽误太久,量一次记住了尺寸,往后做新衣就方便了。"

    陆宝儿声音轻柔。

    但许是因为自幼的经历,她与人说话时,总有些底气不足,更是不敢看谢柏原的眼睛。

    反倒是谢柏原,每次和宝儿对视时,目光灼灼变得火热,仿佛一抹烈阳一般。

    陆宝儿声音越说越轻,见男人没有反应,她羞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松开了手,扭过身就想走。

    然而谢柏原的大掌却将她整只柔若无骨的手捉住。

    男人指腹粗糙,掌心温度烫人,碰到宝儿皮肤时,叫她气息都急促了几分,有些不习惯。

    陆宝儿不解的抬眸。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谢柏原胡子下的唇弯了弯。

    “不是耽误,我随你去。”

    他那双深沉的黑眸,看着比往日都要黑亮许多,声音低沉醇厚。

    陆宝儿心口一烫,抿着唇,轻声道。

    “那你松手。”

    谢柏原听了这话,一只手摸了摸鼻梁,另一只手有些不舍的松开。

    从前他见身边的弟兄们有了婆娘之后,一个个变得憨憨的,他还笑话过人家。

    如今轮到自己时,才知道,原来心里有了一个女人,是这种滋味。

    想要时时刻刻看见她,亲近她的心情。

    甚至灬他迫切的期待着成亲那日的到来。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该反悔。

    可他如今竟然甚至隐隐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和宝儿说,再把婚期延迟。

    宝儿才不知道,只是叫男人来量一下身材尺寸,就叫谢柏原心中浮想联翩,心境如此波动。

    她扯了一尺的布,拿在手里,按着谢柏原撑开的手臂,贴着去量,然后用剪子做记号,在布上稍微剪个缺口,这样回头做的时候就知道了。

    烛火下,女人认真做这些时,露出了一节柔嫩白皙的脖颈。

    那头顺滑黑亮的青丝间,依然插着那根之前他随手打的木簪。

    谢柏原忽然开口:“为何不用那些首饰?”

    女子不都是爱打扮自己的么。

    他虽从前不太关注这些,却也知道,那些胭脂水粉和好看的布料,乃至金钗首饰,都极受女子欢迎。

    便连那些高门大户嫁女儿,都得专门给女子准备一些拿得出手,能压箱底的头面。

    可知首饰对女子的重要性。

    可宝儿却似乎很少打扮自己。

    陆宝儿手上的动作一顿,清凌凌的眉目抬起,看了谢柏原一眼。

    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道。

    “我怕弄丢…”

    她从小就没有戴首饰的习惯,也从未拥有过。

    骤然间有了那么两大箱子的首饰。

    宝儿每次打开箱子,看到那么多亮眼的首饰,都有些头晕。

    继而就想到,若是将这些珠钗首饰都戴到身上,这她连走路都不会了,会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些珠钗首饰值多少钱,然后拘束得厉害。

    她又不是生来就当千金小姐的,自然是不喜欢那样打扮自己。

    哪怕绿萝和采莲提过,说要给她梳妆,宝儿全都拒绝了,不想折腾自己。

    谢柏原听了这话一愣。

    他竟从未想过,宝儿是因着这样的缘故,才会不用首饰。

    男人心中登时又多了几丝怜惜。

    谢柏原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叹息着,轻轻揉了揉宝儿柔顺的青丝。

    他宽厚掌心像火炉一般,带着烫意。

    宝儿人娇小玲珑,骨骼也纤细,人站在那儿时,哪怕身板绷直了,比起身材魁梧的谢柏原,依然跟猫儿般秀气。

    她似乎不明白,谢柏原为何突然这样安抚的揉她脑袋。

    女人一双清凌凌的美目,仿佛会说话一般,水汪汪的瞧着谢柏原。

    “谢大哥,你是喜欢我戴首饰吗?”

    宝儿轻声问,贝齿咬着唇,显得更娇艳了。

    谢柏原收回手,声音有些暗哑。

    “我喜欢宝儿开开心心的。”

    他顿了顿,怕对方不明白,补充道:“你觉得怎样最舒服,便怎么过。”

    宝儿这才抿唇,绽开了个灿烂又妩媚的笑容。

    美人这样一笑,登时让整个屋子猛地黯淡了下去。

    她一排贝齿宛若珍珠,白白的,唇瓣又嫣红粉嫩,瞧着跟花瓣一般清新可人。

    见谢柏原要出屋子了,宝儿合上门之前,轻声道。

    “谢大哥,你已经待我很好了。我如今没有任何不如意的地方。”

    谢柏原回眸看她,眼眸深沉了些许,低声道。

    “那便好。”

    夜里宝儿躺在床上时,想到了谢大哥问她,为何不戴那些首饰。

    想着这个,她不禁起身摸了摸那根放在梳妆台前的木簪。

    其实她已经戴了呀。

    谢大哥给的木簪,才是她今生最珍重的首饰。

    那是她头一次收到发簪。

    便跟定情信物一般。

    宝儿抚摸着木簪上的镂空花纹,唇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翌日,宝儿出门,去了一趟布庄。

    这段日子,包子铺开张起来以后,收入稳定了一些。

    去掉开销,倒是能存下来不少。

    手里有了进项,宝儿难得大方了一些,想着要替谢大哥做衣裳,便选了好几块看着不错的布料。

    只是总觉得这些布料,要么太过黯淡,要么太过斯文,不太符合谢大哥的气质。

    采莲会刺绣,还会做饭,日子久了,便有了自己的分工,常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宝儿身后。

    去布庄时,采莲和家丁东子,都跟着宝儿,寸步不离的守着。

    大概是看着宝儿身边有下人跟着,路上遇到了一些纨绔子,最多也就是色眯眯的多瞅了几眼宝儿,倒是没人那么大胆,敢凑过来轻薄她。

    这让宝儿松了口气,对于谢大哥专门选了贴身丫鬟和小厮,跟在自己身旁的决定,多了几丝庆幸和肯定。

    采莲见宝儿对老爷极为上心,似乎没有选中合心意的布料,便主动开口道。

    “夫人。听说西边的长街上,新开了一家专给武夫做衣裳的铺子,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宝儿最近很少出门了,听了这话,露出了迟疑之色。

    “武夫?”

    采莲老老实实点头道。

    “武夫好动,与人发生打斗,是常有的事。若是布料不合适,穿在身上,不仅束缚了手脚,还容易破旧。”

    宝儿一听,便觉得这家铺子极适合谢大哥。

    她打消了原本要回府的打算,轻轻笑了笑。

    “那我们便去看看。”

    从这里过去,要经过一个小巷。

    远处是白知县的府邸,他们刚好要从后门那里经过。

    很巧合的,几人看到后门慌张跑出来一个戴着兜帽的丫鬟,像是背着人在偷什么东西似的,举止格外鬼祟。

    那丫鬟装扮的女子,一抬头撞上宝儿三人时,身形僵了僵,流露出几丝震动。

    随后便匆匆用手捂着兜帽,头也不回的从门前跑开了。

    陆宝儿的目光下意识追着对方的背影看去,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采莲观察力仔细,看着宝儿道。

    “夫人,您在看什么?”

    老爷曾经吩咐过,和夫人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着夫人的反应。

    还有四周的环境也要注意,莫要让任何歹人有机会接近夫人。

    陆宝儿收回了视线,茫然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看过。”

    但毕竟还有事情要办,宝儿又开过包子铺,前头也在铺子里待过几日,见过不少人。

    自然不会因为觉得一个人眼熟,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追人家,看看到底是谁。

    就在宝儿三人穿过巷子,往那新开的成衣铺子过去时。

    另一头的巷子口,方才那丫鬟装扮的女子,有些犹豫的回眸。

    “珠珠。”她身后骤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带着几丝急切。

    那女子身形一震,转过脸来,掀起了头上戴着的兜帽,露出了脸。

    “赵郎!”女子也脸上显出惊喜。

    她哪里是什么丫鬟呀。

    正是那白知县的女儿白珠。

    她此番乔装打扮成丫鬟的样子,就是为了出来和情郎相会呢。

    昨日收到那封信后,她便激动的一夜都没睡好。只一心想着,今日该怎么瞒过府中众人,出来去见赵世文。

    见她果真按自己信上所说的,出来与自己相会了。

    赵世文看着她,脸色一喜,上前握住她手腕道,激动道。

    “珠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赵世文握着白珠的手腕,就像是握住了金山银山。

    那双眼中放出光芒,倒真有几分为情所苦,见到情人的惊喜。

    他这些时日,的确有些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却不是因为什么思念。

    而是担忧自己好不容易好上的千金小姐,从指缝里溜了。

    能有一门好姻亲,对一个穷酸秀才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啊!

    从前赵世文还没这种想法,他那会儿只觉得自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毕竟自幼就听他老娘在耳朵旁念叨,说他就是飞黄腾达将来做达官贵人的命。

    起初也的确是这样。

    他自幼读书就很顺利,旁人记性差,要背好多次的文章,他看了几次,就能背出来了。

    等到下笔写文章的时候,似乎也才思敏捷,比旁人要顺利一些。

    久而久之,甚至在私塾里,有了一个小才子的封号。

    大家都爱围着他转,认定了将来赵世文一定会有出息。

    那会儿他觉得,靠自己就能青云直上,何必去联姻,娶个娇小姐捧在手里,哄着人家做奴才呢。

    哪个男人愿意拜在女人裙子底下,叫人看不起,戳脊梁骨啊。

    他赵世文是有大志向的人。

    宝儿虽没有什么家世,但胜在容貌娇美,人又听话,凑合凑合过,便也罢了。

    这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他今年乡试失利,再加上因为陆宝儿的事情,在镇上和村里的风评不好,已经被许多昔日的同窗看低一眼了。

    他认定的飞黄腾达没了,金榜题名没了,就连事事顺着自己,温柔小意的陆宝儿,也另投别人的怀抱了。

    鸡飞蛋打一场空,把赵世文蹉跎的半条命都差点去了,悔不当初。

    于是赵世文便更加的看重白珠。

    他与白珠认识的这段时日,也听对方提过,说白知县原本是京官,只是得罪了当朝宰相,才会被下放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当一个小小的知县。

    可嫣知他不会否极泰来呢。

    那白知县的起点高,往后说不准还是会回到京城起复。

    往常赵世文哪里去搭上这样的关系啊。

    是以,如今他已经将与白珠的婚事,看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视作翻身的本钱。

    能做白知县的女婿,这十里八乡往后他都能横着走。

    如此,谁还敢到他面前去说三道四的说风凉话。

    越是这样想,赵世文对这门亲事就越看重,如今显然都已经有几分疯魔了。

    是以,如今白珠看到的赵世文,显得如此憔悴。

    不仅胡子扎拉的,眼底青黑一片,看着无精打采的甚是狼狈,就连头发都有些乱。

    白珠对自己的情郎,心心念念了好几日,正是日思夜想的时候。

    人对于自己思念的人,若是长久见不到,便会在心中进行美化。

    赵世文本来是有几分清俊,那时候身上也收拾的干净,再加上爱吟诗作赋吊书呆子,在不明白他底细的人眼中看了,是会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风骨。

    然而那些风骨,这会儿可半点都看不出来。

    可不是嘛,囊中羞涩,兜比脸还干净,只能住在客栈最下等的柴房中,凑合着过一晚上。

    不仅没睡好,清晨赵世文甚至都没梳洗。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白珠,好,继续自己的谋划。

    他这样过来,便和白珠想象中的清俊情郎,靠不着半点关系了。

    在白珠美化过的回忆当中,她那情郎,已经成了天上地下,只此一个,举世无双的大才子。

    不仅貌若潘安,才情出众,还是走在街上都有许多女子朝他扔果篮,送鲜花的乘龙快婿呀。

    也就她白珠命好,眼光也好,才能让赵郎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惜,爹却看不起家境贫寒的赵郎。

    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当然是喜欢那些有好皮囊的文俊公子,陡然见到赵世文如此狼狈的模样,她吓了一跳。

    甚至满心的欢喜之情,都生生被一盆冷水浇灭,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幅模样,落在赵世文眼中,让他眼底一寒。

    “珠儿,你怎么了?”

    赵世文放缓语调,脸上挂着平时常戴的温润笑容,一步步朝白珠靠近。

    按理说,如今见着了赵世文,还见到情郎为自己如此憔悴,一看便是日夜思念着自己,白珠心中应该欣喜才对。

    可她也不知怎么的,从后背窜起了一股凉意,她两只脚下意识的往后退,看着面前逼近的秀才,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赵郎你啊!”

    小巷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呼。

    白珠头上戴着的兜帽,随着她倒下的身子,落在了地上。

    赵世文阴沉着脸,将晕过去的女人,半抱在怀里,朝着巷子后面等着的驴车走去。

    李氏见到他的身影,看他手里抱着女人,慌乱的小跑过来,声音干涩。

    “儿啊,这可是知县千金啊。”

    李氏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般胆大包天。

    从前欺负陆宝儿就算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孤女,没有人给她撑腰。

    后来有了那屠夫撑腰后,儿子便死了心,不再去打陆宝儿主意,李氏心中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

    她看出来那屠夫性子暴烈,就怕对方动了真怒,真的对儿子下死手。

    如今儿子的心思,倒是不在陆宝儿身上,这是一件好事。

    可这看着昏迷在儿子怀里的白珠,李氏慌得手都在抖。

    儿子和知县千金两情相悦了私会,可和儿子打晕了对方轻薄,完全不是一件事啊!

    他们家里都是平民,怎么敢如此得罪知县。

    万一东窗事发了,怕是要杀头!

    李氏害怕极了,终于不再顺着赵世文,而是劝道。

    “世文,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听娘一句劝,将她放下来,我们得罪不起知县。”

    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碰,李氏心中还是明白的。

    往日她对儿子无底线的纵容和溺爱,养出了赵世文这股一意孤行的少爷脾气。

    从前赵世文就不听他老娘的话,还把李氏当奴仆婆子一样的用,没有半点的敬重。

    如今李氏和他唱反调了,赵世文如何能容忍。

    “闭嘴!这天下人上人这么多,凭什么我却是泥地里的一个穷酸小子?我要为我自己搏前途,你若是还想当我娘,就帮我!”

    说着,赵世文双眼通红的瞪着李氏,将怀里的白珠一下推给她,让李氏抱着。

    他心里还没糊涂到顶。

    他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个女子,总有些说不过去,容易惹人注意。

    但若娘抱着白珠,便没有这么扎眼了。可以和众人谎称,那是身体不适的女儿。

    李氏呆呆愣在那儿,看着赵世文一副笼中困兽的癫狂模样,她心中悲苦万分,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知道,儿子是在走一条不归路啊。

    一个平时总被人高高捧在云端的人,忽然间跌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不说,就连往日里得到的夸赞都没了,赵世文这种自小被养得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忍。

    李氏望着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好大儿,心中头一次生出几丝后悔。

    从前陆宝儿还在的时候,世文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难道真被那算命先生说准了,宝儿是儿子命里的福星?

    倘若当初她没有插手世文和宝儿亲近,让他们早些成亲,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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