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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 40 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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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开的铺子,掌柜格外和善,是个圆脸的妇人。

    见到宝儿进来时,圆脸妇人脸上闪过惊艳,手里拨弄着的算盘都不管了,放到一边站起来道。

    “姑娘是来给你家男人选衣裳吗?”

    青山镇真是人杰地灵,怎么养出了这么标志的美人儿,一进来就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圆脸妇人说话爽利,一句话就把宝儿闹了个大红脸。

    她虽然心底已经接受,过些日子会和谢大哥成亲,可还是不习惯“你家男人”这样的称呼。

    宝儿脸上红霞明显,长睫眨了眨,才道。

    “我想来看看衣服的料子。”

    圆脸妇人见她说话轻声细语,一句话就闹得脸红,知道这小娘子必定脸皮薄,便收拢了脸上促狭的笑容,专心招呼起生意来。

    “姑娘要来看衣服料子,来我这儿就错不了。青山镇就我这一家,做这买卖,别的那些铺子,想去买好料子给自家男人穿,都进不到货。”

    说到这里,她脸上颇有些自得。

    “瞧,姑娘您摸摸布料,是不是摸着…啧,很结实。”

    圆脸妇人手里将布塞到宝儿手里。

    宝儿下意识跟着摸了摸,但其实她觉得这匹布料,和别的铺子里的看着差不多,她看不出好坏来。

    掌柜的便嘴里咂了一下,将那布料拿过来,放到两个手之间扯着,忽然用力一震一抖。

    布匹因为她的动作,都发出了和空气震荡的声音。

    掌柜这番动作,将宝儿和采莲二人都吓了一跳。

    掌柜的扬起眉梢,那张胖胖的圆脸看着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特别像一颗大白菜。

    “姑娘看到了吧,我这里的布,经得住那些习武之人的折腾,你瞧这布,我都这样扯了,诶!它还不断。”

    “武夫嘛,做事便莽,动作也大,免不了把衣裳穿出些窟窿,或者破损来。您往这青山镇走走瞧瞧,世面卖的那些布匹,常常华而不实,你说,花了大价钱给武夫买那些个丝绸穿,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还让人束手束脚的。”

    宝儿心中意动起来。

    她不禁想到了谢大哥,谢大哥身材魁梧健硕,若是穿上那些丝绸制的衣裳,的确如掌柜的所说,束手束脚的,倒也不适合他东奔西走。

    谢大哥就连走路时,都是大步昂扬的,比起一般的男子,要有气势。

    刚才掌柜那番举动虽然出人意料,却让宝儿对这布料多了几丝认可。

    宝儿那双漂亮的含情美目,闪过笑意。

    “那便劳烦掌柜,将这些布匹都拿出来,叫我瞧瞧。”

    圆脸妇人一听这话,脸上喜笑颜开,知道今日这个客人,又算招揽下来了。

    她扭着结实的腰进了里间,捧出来几匹布,叫宝儿看。

    陆宝儿一看到其中一匹玄色的布时,就决定要将它买下来了。若是谢大哥穿上,一定显得很精神。

    只不过她很少动手给自己做衣裳,对这方面的手艺,没什么自信。

    可若是让家里的丫鬟采莲绿萝等人,帮谢大哥裁衣服,她心中又有些不愿。

    只是为什么会不愿呢?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

    宝儿并未纠结太久,便选好了布料,然后掏出银子买了下来。

    圆脸的掌柜,热情的问道。

    “姑娘住在哪儿?我让我家那口子,将这些布匹送到你们府上。”

    刚好宝儿今日出来,没有坐马车,是步行来的,听了这话,稍微犹豫了一番,便点头应下来,报了自己谢宅的名字。

    闻言,圆脸掌柜脸上笑容更深了,一叠声地保证道。

    “姑娘放心,那地儿我有印象,保管给您送到府上。”

    今日出来给谢大哥选布料,算是极为顺利了。

    离开铺子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宝儿寻思着,这会儿包子铺里应该也没生意了,这两日她在家里,都有些憋坏了,便想着过去看一看。

    采莲本就是木讷老实的性子,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她就跟着做。

    家丁东子则一脸警惕地跟在宝儿身后,显然,时时刻刻的把谢柏原吩咐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要保护好夫人,不让任何贼人有可乘之机。

    街边叫卖的人,有些也收拾着摊子回家了。长街上,骤然比白天最喧哗热闹的时候,要冷清一些。

    经过巷子时,又从白府后门前有过,宝儿眼眸一扫,看到了地上的兜帽。

    这兜帽着实有些熟悉。

    宝儿停下步子,捡起来后,一边盯着它看,一边略微思索了片刻。

    她立刻想起来,今日她们从白府后门经过时,看到过一个丫鬟行色匆匆的从后门里跑出来。

    既是刻意带着兜帽,挡着容颜,又为何会半道上扔在小巷子里呢?

    宝儿有些不解,本能的觉得这事儿有些许古怪。

    “夫人,您看着这兜帽做什么?”

    采莲不解,主子为何忽然露出这副神情?

    陆宝儿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多事。

    可越是回想之前的那一幕,再联想起掉在地上的兜帽,她心中就觉得有几分古怪。

    此时白府正一阵鸡飞狗跳。

    知县夫人见女儿这些日子茶饭不思,消瘦了这么多,做亲娘的,自然是很心疼。

    今日便特意让婆子们,熬了从前女儿爱喝的鳝鱼汤,亲自端了过来。

    只是,女儿似乎被关了这些日子,性子越发的骄纵了,哪怕她亲自端着鳝鱼汤过来,女儿在里头,也不愿意开门。

    “珠儿啊,别任性了。听娘一句劝,和你爹犟下去,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他们一家人被贬谪到青山镇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回到京中。

    老爷虽说是京城派来的知县,手中有几份权力,可这青山镇,到底是陌生的地方。

    人生地不熟,各种势力又盘综错节,地方上的乡绅富商又相互勾结包揽。

    老爷有心整顿青山镇的风气,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脾气也比从前急躁了几分。

    知县夫人很怕女儿为着一个秀才,和夫君闹起别扭来,从而伤了父女之间的感情。

    为那么一个穷酸秀才,实在是不值得。

    “乖,快开门,娘让人熬了,你爱喝的鳝鱼汤。是现抓的,味道很鲜美。你从前不是最爱喝这个了吗?”

    知县夫人话音落下。

    然而里头却并没有动静传来。

    平心静气的劝了这么一会儿,女儿却置若罔闻,饶是知县夫人一贯性子好,这会儿都有了几分火气。

    手里的鳝鱼汤,差点洒出来。

    一旁的丫鬟,立刻接过了知县夫人手里的鳝鱼汤,然后温顺地垂着脑袋,陪着夫人站在一旁等候。

    等了一会儿,见女儿半点没有搭腔的意思,隔着这扇门,知县夫人手里捏着帕子,皱了皱眉。

    她叹了口气,又开口道。

    “我知道你素来眼光高,在京城里的时候,那么多世家子弟,你都瞧不上眼。而今到了这穷乡僻壤,你却好不容易寻找了一个意中人。你看重他,娘也能理解。你娘也从那时候过来的,又怎么不知道女儿家情窦初开,是什么滋味儿,只是…”

    犹豫了片刻,知县夫人终于开口道。

    “这些话我本是不愿说的,只是见你如此执拗,竟然是有些魔怔了。今日娘也不瞒你了。”

    “你瞧上的那秀才,在你口中,被说的千好百好的,像是这世上难寻的神仙公子一般,可你爹派人去青山镇查过他的底细…”

    说到这里,知县夫人看了一旁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也是从京城带过来的,都是家生子了,一个眼神扫过去,便看懂了主子的意思,忙知趣的退到了远处。

    估摸着下人听不见自己的话了,知县夫人才脸色难看的开口道。

    “那秀才,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罢了,也惹得你这么巴巴的将他放在心上!珠儿,他前头有个未婚妻,二人指腹为婚,是自小就定了娃娃亲的。这事儿,稍微在那儿打听一番,就能听到,你应该也知道此事。可这其中的内情,却不像那秀才在自己嘴上说的这么简单。”

    “二人青梅竹马长大,他上私塾用的文房四宝,甚至就连给私塾先生的束修,这些都是那未婚妻,去绣坊接了缝补的活计,攒了银两,才给他凑上的。”

    “可即使如此,这秀才遇上了危险,为求活命,却主动将他那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丢给了土匪,自己一走了之。事后还在村中编排那女子的清誉,说她是主动与别的野男人勾结…”

    “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一个你闺阁中的女子能听的!娘说出来,都嫌污了你耳朵!可不说,你却不清醒!”

    “如此黑心肝的男人,珠儿,娘怎么放心让你与他”

    知县夫人的声音,忽然中断。

    见女儿房门打开了,知县夫人脸上刚要露出欣慰笑容,以为女儿想开了。

    可却见到了,门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紫玉。

    紫玉一张脸苍白如纸。

    她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神情惊惧交加,望着知县夫人时,声音结结巴巴,带着颤音道。

    “夫人…小姐她她…”

    丫鬟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牙齿上下打颤,惊恐的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并不是平日里丫鬟的服饰,竟和白珠往日里穿的衣裳一样,若不是那张脸不对,猛不丁瞧过去,便跟个千金小姐一般。@知县夫人心中立刻咯噔一下。

    她忙推开门,环顾四周,去寻女儿的身影。

    可闺房中,除了跪在地上的贴身丫鬟紫玉之外,竟空无一人。

    白珠不翼而飞!

    “小姐呢?!”

    一贯性请柔和的知县夫人,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一句变了调的尖叫。

    紫玉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她打着哆嗦,惊颤道。

    “小姐她她出去见赵公子了…”

    昨日她从门房那得了信,回来给小姐看后,小姐便兴奋得一夜未睡。

    今日趁着后门没人看守,小姐好说歹说磨着自己同意帮她遮掩,说要出去与赵公子相会。

    等见完了赵公子,便会立刻回来,紫玉自知此举不妥。可小姐看完信的那般兴奋模样,叫她不敢阻拦。

    若这事儿是错,那便从她将信递给小姐看时,便已经错了个离谱。

    方才夫人来门外送汤。

    她本来打算装成小姐往日里生气的样子,紧闭房门,先把今日瞒过去。

    可从夫人口中听到了,那赵公子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时,她心中就怕了!

    小姐孤身一人去与那赵公子相会,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那赵公子连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能下手。

    换成自家小姐,若他起了个什么歹心,小姐怎能防得住?

    紫玉只是一个丫鬟,哪里能兜得住这么大的事情,当时便六神无主,吓得开了门。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为今之计,就是快点将小姐找回。

    紫玉这次说话,连贯了一些。

    她苍白着脸,对愣在那儿的知县夫人又重复了一句。

    “夫人,小姐溜出府邸,去见那赵公子了!"

    “?!"

    知县夫人陡然受到如此刺激,竟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夫人?!"

    小姐失踪不见了,夫人又气的晕倒了,这一桩桩事情,只将整个府邸,闹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还在衙门的白知县,被门房匆匆的喊了回来。

    再说宝儿这边,她拿着那兜帽,本想去白府问一问,这是不是刚才那丫鬟落下来的。

    可一旁的采莲催促道。

    “夫人,天快黑了,咱们快先回去吧,不然老爷会担心您的。”

    “这兜帽,我帮夫人收着。明儿天一亮,我就去白府上,寻人问问,是不是里头的人掉的。”

    “我瞧着天气不好,似乎快下雨了,包子铺那儿,有绿萝姐姐和钱妈妈她们照应着,忙得过来,应是不需要夫人专程去看她们。”

    采莲这么提议,是想让陆宝儿先回家。

    家丁东子也跟在身后点头。

    陆宝儿看了一眼二人担忧的神色,最终还是决定,趁着天还没黑透,先回去。

    如今自个身边,虽时时有人跟着陪着。

    可难免,在这青山镇上撞着些纨绔地痞之类的人。

    有了先前的几次惊吓之后。

    宝儿心中,可不敢再存侥幸心理。

    几人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谢宅。

    还真是巧,几人刚到宅子里头,就听到外头雷声滚滚。

    没多一会儿,便听到噼里啪啦的雨滴声。

    院子中的庭树,也被雨和风吹打的摇摇晃晃,落下了几片叶子。

    米谢宅多了几个人。

    以张柳平为首的几个土匪,正坐在堂屋中。

    几人眉头紧锁,似是在谈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谢柏原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吹了吹刚泡好的茶。

    茶水是由留在府里的刘妈妈送上来的。

    平日里也没人喝茶,今日来人了,才端出来泡了一点儿。

    外头的雷声,惊扰了众人,张柳平看了一眼翻滚的乌云,粗声道。@“直娘贼。”

    他们几个此次来青山镇,都是专程来拜访恩人的。

    本想着马上就走,没想到外头忽然下起了雨,看这雨这一会儿功夫,就劈头盖脸的在地上砸出了小水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下来。

    “恩公,那今日下雨了,老天要留人,我们也就只能在你府上叨扰一日了。"

    谢柏原放下茶盏,沉声道。

    “无妨。只是有一句话,我先说在前头,你们那嫂子胆子小,我先将你们安排在东厢房和西厢房住。住便罢了,莫要过来,吓到你嫂子。”

    张柳平闻言,哈哈一笑,便知道之前送给恩公的那小美人儿,而今很受重视。

    “知道知道!恩公放心,我张柳平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是我嫂子,我见着她了,也会放尊重些!”

    当下张柳平一看向自己带过来的几个弟兄,朝他们一瞪眼睛。

    “都听见了,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手下的小哕哕都挨个点头,他才拍了拍胸脯对谢柏原道。

    “恩公看到了,我这次带的弟兄,全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绝对不会做出叫恩公不悦的事。”

    之前山庄里的二当家,被教训过后,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张柳平非但没有半分偏袒手下的兄弟,反而站在谢柏原这边,让众人以二当家的下场引以为鉴。

    此次出来时,张柳平更是已经提前讲过规矩。

    若再有人动那色心,不必等谢柏原动手,他自己就会先大义灭亲。

    几人谈笑间,就见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夫人,快去换衣裳,仔细别着凉了。"

    采莲收起了油纸伞,有些担忧的看着陆宝儿。

    宝儿摇头道。

    “不必担心我。倒是钱妈妈她们,外头下雨了,铺子里有没有雨具?”

    宝儿想着,是否该让人去给铺子里的众人送过去。

    “小嫂子!”

    张柳平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当土匪的嗓门都大,平时凶神恶煞惯了,外头又在下雨,张柳平生怕宝儿听不见,声音便又大了几分。

    这一声喊骇得宝儿心口一缩,她整个人身子一哆嗦,一旁的采莲也跟着倒吸了口气冷气。

    娘咧!

    到底是什么人啊?嗓门这么大。

    二人齐齐抬眸,看到了堂屋里坐着的一排男人。

    除了谢柏原之外,屋里竟然有这么多男人在,且都是那种体格魁梧,浑身煞气的精壮男子。

    于是这原本宽敞的堂屋,一下子便显得狭窄起来,叫人觉得无处下脚。

    宝儿胆小便罢了,就连一旁的采莲,脸上也下意识露出了几丝惧色。

    满屋子这么多精壮男人,个个凶神恶煞,气息粗犷。叫人看了,心里直突突打颤,也不知道是老爷从哪里找来的。

    难道是来给他们宅子里,当家丁打手的?

    当然若是较真比起来,这些男子里,老爷的个头,是最高最魁梧的,整个人的气息也是最凶悍的。

    采莲这样子老实的丫头,都不由的暗暗猜想,老爷从前是干啥的,莫不是土匪起家?

    张柳平脸上极力挤出笑容,想在陆宝儿面前表现的和善一些。

    比起当初拦路抢劫的时候,张柳平如今在谢柏原面前,乖巧的跟只小猫似的,对陆宝儿不遗余力的展示热情。

    “小嫂子,还记得我不?”

    他这句声音出口,陆宝儿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采莲连忙护主的挡在她前头。

    瞧着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主仆俩,张柳平还待再说些什么时,谢柏原站了起来。

    他走到明显被吓了一跳的女人身边,挡住了张柳平的身影,冲他做了一个坐回去的手势。

    男人垂眸看向宝儿时,眼眸带着几丝安抚。

    “先回房罢。这里有我。”

    他知道宝儿怕张柳平这帮人,便主动将她支开。

    感觉到谢柏原熟悉的气息。

    又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俏脸苍白的宝儿,这才呐呐动了动唇。

    “我不知道今日有人来…”

    女人的声音细若蚊蝇,明明是在自家宅子里,却像是去了旁人家里一样,束手束脚的不太敢出声。

    这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兔子,人僵在那,连跑都不敢,就只依恋的看着自己。

    谢柏原眼中闪过怜惜,无声笑了笑。

    背着身后的几个土匪,摸了摸宝儿脑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女人的柔情。

    “你不用怕,今日下雨,让他们在宅子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就将他们全赶走。”

    宝儿听了这话,心中稍安了几分,可见谢大哥将这话说的这么直白,不免心中又有几分忐忑。

    她怯怯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堂屋中几个土匪的神情,怕他们发怒。

    那张柳平看恩公把那小美人挡得严严实实的,顿时嘿嘿一笑,缩着脖子坐了回去,也不再上前打招呼了。

    心道这小嫂子面皮还是这么薄,又怕人。

    还是恩公会疼人啊。

    若是当初把这美人留在山庄里,少不得自己这帮粗人就把美人吓得芳魂归西了。

    谢柏原见宝儿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皱了皱眉,他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油纸伞,揽着宝儿走入雨中,对她道。

    “我送你回房,你身上衣裳湿了,赶快换了,莫要着凉。”

    看着谢柏原关切的眼眸,宝儿怔怔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顺着对方走了几步,却想起了什么,回身对着还在屋里站着的采莲道。

    “采莲,你让东子驾着马车,去铺子里接一下钱妈妈他们。这雨下的太大了,莫要让他们淋雨回来着凉。”

    “我记得倒座那儿还有蓑衣,让东子驾车的时候穿上。”

    哪怕见到了昔日的那些土匪,宝儿心中害怕,却还是没忘记,铺子里还有着下人没回来。

    “是,夫人。你放心。”

    采莲脆生生的应了下来,心中对夫人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要看主子人好不好,就得看这种关键的时候,主子能不能把他们的命,都当成人命。

    寻常那些贵人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和亲人。哪里顾得上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呀?

    采莲是在大官家中当过丫鬟的,自是体会过一番那些府邸的森严等级和世态炎凉。

    而今落到谢宅,她的归属感,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多,越发喜爱他们的这个夫人了。

    等陆宝儿随着谢柏原走了,堂屋里的张柳平,冲着采莲开口道。

    “你这丫头,倒是瞧得顺眼,许人家了没啊。”

    采莲记恨方才张柳平吓到自家夫人的事,便对这帮人没什么好感。

    她头一扭,跑了出去,嘴巴撅得老高,不乐意搭理他们。

    张柳平见个小丫头都对自己使脸色,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屋里那帮土匪,瞧着大当家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大当家,你看你把人家丫头给吓跑了。又吓了小嫂子,还吓了丫鬟,仔细谢大侠将咱们直接扫地出门。”

    屋子里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哈哈笑声。

    这帮土匪粗俗惯了,高谈阔论,开点玩笑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一旁站着的刘妈妈,却暗暗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他们也极看不惯。

    要说老爷什么都好,对夫人也千依百顺的宠着,唯独有些交友不慎。

    怎么能和这帮粗人混在一起呢,平白拉低了格调。

    直到走到内院时,宝儿见着旁边没人了,才对谢柏原轻声道。

    “谢大哥,那些那些人来寻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宝儿本想说土匪二字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换了个说法。

    如今安宁的好日子,实在是来之不易,宝儿心里极为珍惜。

    眼见那些土匪寻上门来,纵使知道谢大哥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个救命恩人的身份罢了。

    可宝儿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免不了胡思乱想。

    她至今还没忘记,那一日他们刚来青山镇,谢大哥便被那帮衙役带走,说是他勾结土匪,残害百姓。

    虽说后来那白知县说了是误会。

    可到底是虚惊一场,给宝儿留下了心理阴影。

    人的名,树的影。

    他们宅子里进了土匪,还同人家称兄道弟的,招呼着他们住着,若是叫邻居瞧见误会了,会不会对谢大哥造成影响。

    陆宝儿实在是怕了。

    可她本就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女子,有心事了便只放在心里。

    此刻垂着眼,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的样子,瞧着极叫人怜惜。

    猜到了宝儿在担忧什么。

    谢柏原黑眸中闪过几丝触动。

    他垂眸看着宝儿,收起油纸伞。

    随着她一起进入房中时,才开口道。

    “不用怕,今日张柳平来寻我,便是说他们想从良的事情。”

    本来这事儿,他是不准备和宝儿说的,以免她听了心中胡思乱想。

    可如今见自己什么都不说,却把宝儿吓成这副瑟缩模样,他自然不会再隐瞒。

    “他们金盆洗手了,没有去处,只是让我给他们找一份活计干。”

    听了这话,宝儿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

    女人清凌凌的双眸,看着谢柏原,关切道。

    “但那山庄里有这么多人,若都要叫你去找活计,能找到吗?”

    那些土匪能从良,固然是件好事。

    可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宝儿不希望谢大哥因为他们,受到任何牵连,或者为此担上责任。

    谢柏原看出她的担忧,修长的手抬起,轻轻捏了捏宝儿软嫩的腮边肉,低声道。

    “无妨,让他们去码头搬货就行了。"

    “这些人身上都有几把力气,通点武艺,除了干苦力还能去当镖师,给那些富人当家丁和门房。人若是想正经的找一份活干,有手有脚的,总有去处。”

    难得谢柏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宝儿这才点了点头,乖巧的哦了一声。

    瞧着自家的美人,这副惶惶不安想这想那的样子,谢柏原心中满是怜爱。

    他是不擅长说甜言蜜语的人,然而如今对着宝儿,却也渐渐学会了怎么安抚她。

    外头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颇有些停不下来的架势。

    宝儿垂着脸,瞧瞧用眼尾偷看了一眼谢大哥,心里忽然甜津津的,像是泡了许多的蜜糖一般。

    有谢大哥在,她总是被护着,什么都不用担心。

    包子铺里的众人,看着这忽然变大的雨,有些犯愁。

    钱妈妈和绿萝,如今管着包子铺,也算是上手了,虽然忙碌,却乐在其中。

    今日这雨下的实在是突然。

    西北寒凉之地,鲜少这样忽然下雨,导致铺子里并没有提前准备雨具。

    二人收拾好铺子里的东西,正想着该如何回谢宅时。

    却见一辆马车踩着地面的水坑,一溜烟跑到铺子跟前。

    家丁东子身上穿着蓑衣,对着二人道。

    “快上来。夫人叫我接你们回去。”

    绿萝惊喜的笑了出来:“钱妈妈,这下好了。我们能回去了。"

    二人麻溜的锁好铺子门,接过东子扔过来的油纸伞撑开,然后互相搀扶着坐上马车。

    这场雨来得突然,像是老天爷要把这些年缺的水,一下子给人补回来。

    地上的积水越来越深,甚至蔓过了平头百姓的小院子,往门槛蔓去。

    绿萝和钱妈妈因着宝儿及时让人去接,都平安回来了。

    眼见外头的雨越来越大,雨中的树东倒西歪,地上都是深深的积水,绿萝和钱妈妈两人,心中都有些庆幸。

    此时的长富客栈,雨水劈头盖脸的打下来,不仅睡在普通厢房里的客人心情烦闷。

    歇脚在柴房的李氏,更是心情糟糕透顶。

    她打开窗户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到积水已经跟小河似的,淹了长街。

    “什么鬼天气。”

    她叹口气,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稻草堆上还昏睡着的白珠身上时,神情惊疑不定,皱着眉头,很是焦虑。

    本想连夜离开青山镇的,可如今这雨势如此大,根本走不了。

    李氏如今就跟坐在了烫人的锅里,不上不下的,内心煎熬难耐,恨不得长出翅膀,逃离青山镇。

    儿子怎么敢劫持知县千金呢?

    若东窗事发,该怎么收场?

    世文的打算,能如愿吗?

    李氏做了一辈子的小老百姓,丈夫去的早,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泼妇性子的。

    实在在村里,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人若不凶狠一点,就会被人反过来欺负。

    起初只是为了壮自己的胆魄,为了保护自己和儿子,后来便成了习惯,李氏最终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泼妇。

    只是这种泼,也就对乡里乡亲这种同样没什么背景的邻居使使。

    想到回头要对上知县的雷霆大怒,李氏就胸闷气短,捂着心口有些喘不上来气。

    柴房里就三个人。

    白珠还昏睡着没醒。

    她方才醒来过一阵,被赵世文摁着喂下了一碗下了蒙汗药的茶,哪怕有心想呼救,都没来得及,只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原本想马上就走的。

    这场雨打断了赵世文的计划。

    只是如今象征着荣华富贵的白珠就在身前了,他却一反常态,蹲坐在门口,一只手插在自己头发里,闭着眼,像死了一般。

    柴房里一时没了别的声音,只有漏雨的滴滴答答声。

    随着雨势变大,柴房越来越潮湿,眼看它就要下一整夜,怕是不能再住了。

    赵世文猛地抬眸,恶狠狠看着白珠。

    “娘,搜她的身。找银子。”

    他习惯了使唤李氏。

    后者怔了怔,靠在门框上,缓缓站了起来,有些麻木的走向白珠。

    哎,无论如何,儿子都是她的命根子。

    李氏总是顺着他的。

    她俯身去摸白珠的袖子和怀里,果然摸出来一个小香囊。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

    随身带着的香囊里,就有五两银子。

    赵世文起身道:“我去让人换间厢房。”

    此事,既做了!就没有反悔余地!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夜,他就要和知县千金圆房!

    今夜过后,他就一定是知县千金的乘龙快婿。

    赵世文从李氏手里夺走银两,迈步走出房门时,面容狰狞,眼中闪过狠意。

    他捏着银两的手,冒出用力的青筋。

    喘着粗气的样子,像一匹饿狼。

    等明日,哪怕知县的人寻过来,也已经木已成舟。

    这是老天在帮他成为人上人!

    到时候,他要将陆宝儿重新夺回来,让她做妾!

    再将那谢屠夫千刀万剐!

    以偿他这段日子受到的奚落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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