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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寒凉之地的气候特别,一年到头都有些冷,尤其如今临近过年,寒冬腊月的。人站在院子里,呵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青山镇最大的那条河,如今也开始结冰了。
让人联想到,在这样的天气,若是再遇到赵世文,哪怕把他扔到河里,也砸不出个窟窿来。
谢柏原的手心温暖干燥,略有些粗粝,却暖呼呼的,跟火炉似的。
他这样自然的牵起宝儿的手,捏在掌心,便让宝儿整个人怔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宝儿垂着脸,脖颈和耳朵尖儿都冒着粉,有些不好意思。
院子里还有人呢…
谢大哥怎么能当着刘妈妈的面,捏她的手。
宝儿实在不适应和男子这么亲近,整个纤细窈窕的身姿都僵在那儿,耳朵尖儿红得快滴出血来。
刘妈妈人老成精,还有几分眼色在。
瞧见两个主子亲密,便低着头,悄悄退出了院子。
陆宝儿余光注意到刘妈妈拿着剪子进了屋,松了口气,细声回答道。
“我看刘妈妈剪枝子呢。”
她容易害羞,又不是那种热情外放的性子,对于谢柏原的亲近,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人只呆呆站在那儿,尽量垂着眸子,不敢和男人对视。
从前赵世文去惯了烟花之地,喜欢那些会红袖添香,嘴上奉承的青楼女子,就极看不惯宝儿笨拙的性子。
然而谢柏原却爱极了面前女子的羞涩。
他宝贝着宝儿的每一个笨拙反应,恨不能时时将人捧在手心,挂在腰带上。
明知道宝儿怕羞,他装作没看见女人鸦羽似的眼睫在颤动,若无其事的问她。
“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宝儿的手被她握着,心就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跳,她垂着眼乖巧答道。
“和钱妈妈他们去了铺子卖包子。"
许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一板一眼了,宝儿抿着唇,克服着羞涩,轻轻抬眸道。
“谢大哥,你呢?”
谢柏原弯了弯唇,从怀里掏出一物来,递给宝儿。
谢柏原递过来的东西,看着是薄薄的一张纸,似是文书什么的。
陆宝儿空着的那只手,慢吞吞接过,好奇的打开来看。
“呀!”
看清这是地契,宝儿湿漉漉的杏眼猛的睁大,震惊的抬眸看着谢柏原,漂亮的樱桃小口的微微张着,很是惊诧。
显然,她根本没料到,谢柏原的动作会这么快。
昨夜才提起往后要把宅子买下来,今日就直接拿回了地契。
陆宝儿震惊过后,神情有些迷惘,似是反应不过来,这么快他们就有自己的宅子了。
从今以后,这栋小院再不是他们租赁的地方了,而是家,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谢柏原最爱看她生动的模样。
见宝儿这般神情,他心头微动,感觉像是心尖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的厉害。
他右手抬起,轻轻点了点宝儿秀气的鼻尖,低声道。
“既是我们决定好的事情,何必拖延。”
他轻笑一声,看着宝儿,深沉的眉眼温和一片,声音低沉道。
“地契你收着。”
“好。”宝儿稍微愣了一下,乖乖点头,没有推辞。
她过日子本就是精打细算的,地契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会放好。
女人眨着眼睛,小心的将地契收到袖子里,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要央人打个带锁的箱子,到时候把值钱的东西都放进去。
她垂眸想着这个事情时,谢柏原眸光落到了她乌黑的一头青丝上。
许是天生丽质,哪怕没有费心的去保养打理,陆宝儿的这头秀发依然光泽黑亮,每根发丝看着都细软顺滑。
浓密的一头秀发,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如雪,像是粉团子捏出来的人,漂亮到令人离不开眼睛。
谢柏原眸光动了动,注意到了宝儿发上插着的那根发簪。
女人头上的发簪,还是当初他在王家村的镇子上,给的那根木簪子。
明明是个哪怕放在美人如云的京城,都能将一众千金小姐压下去的绝色之颜。
陆宝儿却好似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半点自得和清醒的认识。
她从不挑剔穿的衣服,似乎只要吃饱穿暖,不会冻着,看着整洁就行了。
也不追求那些首饰和脂粉,整个人瞧着很是素净,却偏偏一身冰肌玉骨,粉面桃腮,天生丽质。
比那些涂脂抹粉,追求绫罗绸缎的女子,漂亮一百倍一千倍。
谢柏原瞧着她乖顺的模样,心中升起浓浓的怜惜之意。
他家宝儿合该用最好的东西。
米谢柏原是个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男人,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再去拖延,他心中起了念头,翌日一早,又出门去找了青山镇最好的首饰铺。
那掌柜的,一大早开着铺子,还没接到一桩生意。
看见谢柏原进来时,忙上去招呼,可看清他的模样时,心中却一怵,人愣在那儿,没敢说话。
实在是谢柏原生的人高马大,身材魁梧,长相也不是那种温和斯文的。
他面无表情的板着脸时,就像个上门要去抢劫的土匪,气场冷凝强势,猛不丁出现在铺子里时,叫人瞌睡都被吓没了。
首饰铺里来的客人,通常都是女眷,少有男人光顾。何况谢柏原这种粗犷的男人。
唬得掌柜双腿都有些哆嗦,以为自己遇到了来打家劫舍的地头蛇要保护费。
可再等听见谢柏原说起,要为未过门的妻子准备一些首饰时,掌柜的眼睛一亮,整个人立刻活络起来。
“客官来这就来对了,咱们铺子里的首饰,模样最是精巧,您是要现成的,还是自己拿金子来打一些其他花样的?”
他热情的招呼着谢柏原,让他去看自家铺子里的那些金银首饰。
而后还殷勤的拿出一些首饰花样,给谢柏原看。
“只是说要打花样,这工匠还得中间拿点辛苦费。”掌柜呵呵一笑。
谢柏原并不懂那些首饰的美丑,在他眼里,首饰都一个样,看着瞧不出什么区别。
他认真的扫了几眼,将掌柜拿出来的全都看了一遍。
然后皱着眉,沉吟不语。
掌柜以为他不满意,顿时心中又咯噔一下,生怕这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爷,掀了他的铺子。
“爷,您看是哪里不对吗?”
谢柏原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你方才拿出来给我看的这些,我都要了。”
男人一张口,就将掌柜惊得两只眼睛瞪成了铜铃。
“这灬都要啊?这位爷,这些首饰里可是融了金子的,都拿了,价格可不低。”
谢柏原没说话,只沉默着拍出一张银票。
之前从钱庄里拿出来的,有五百两银票。
如今买宅子,用去了一张,还有四张。
男人卯着心思,想给宝儿置办些嫁妆,把婚事办的漂漂亮亮的,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钱。
只要有,就是全花在宝儿身上,他都愿意。
那掌柜的看到银票时,咽了几下口水,心知自己面前这位客官是个有钱的主,得小心伺候着,登时眼睛也亮起来了。
“好,好,好汉那您看看,您还要啥?对对,您看这个册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掌柜的知道谢柏原兜里有钱了,立刻拿出比方才更上心的劲儿。
他直接俯身,从柜台下头拿了一本珍贵的册子出来,摊在柜台上,让谢柏原看。
“我那娘家外甥,就是在京城做生意的。我从他那儿得了一本册子。好汉您瞧,这本册子上面描的那些花样,全是京城里时兴的那些千金小姐用的首饰。”
掌柜说这话时,眉飞色舞。
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捏着那册子,看起来极其宝贝,若不是谢柏原拿出了一张百两银票,看这样子,他也不会将这册子拿出来给人瞧。
谢柏原扫了一眼。
瞧中了一支步摇,步摇有漂亮的形状,看着模样艳丽,若是戴在宝儿头上,肯定好看。
“这个。”他手指点了点。
掌柜面露迟疑。
“这支步摇,要融的金子,分量可不少。”一百两,买方才他在柜台上摆出的那些首饰,那是够了。
可若还要买这本册子上的,那还是得掂量着点。
瞧见掌柜那滴溜溜转的眼神,谢柏原没吭声,又拍了一张银票放到桌上。
掌柜立刻脸笑开了花,一叠声点头道。
“够够够,那够。”
商人的市侩嘴脸,在这几息之间,表现的极为明显。
谢柏原看着册子上描出来的花样,又点了朱钗、耳环、项链几样,看着应是女子喜欢的东西。
掌柜一边用纸笔,将他要的东西都记了下来。
一边在那儿,嘴都咧到了耳朵根。
青山镇哪怕比起附近,算是稍微富庶点的地方了,可到底也是偏远的小地方,哪来这么多千金小姐,一下子买这么多首饰。
这也是掌柜为何,明明有京城的那本小册子,却从不把它上面的花样,打出来卖的缘故。
没人买,你这不是贴钱做赔本生意吗?
接了谢柏原这桩大单子之后,掌柜的干劲十足,再三保证道。
“爷,您放心。等首饰打出来了,保管漂漂亮亮的送到您府上。”
谢柏原轻轻颔首,没再多废话,出了首饰铺子,又往成衣店里走去。
只是这一次,却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米唐婉带着丫鬟,似乎专门在这街上堵他,见着谢柏原时,装作偶遇的走过来。
“真巧。”
谢柏原斜睨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冷淡地进了铺子,没有停下步子和她攀谈的兴趣。
唐婉咬了咬唇,忍住扭头就走的羞恼。
脸上挂上了不服输的笑容,故意跟着他进去。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成衣铺子。
恰巧,绿萝听了宝儿的话,回宅子里去取昨日他们新捣鼓出来的酱料。
她一抬眼,就看到了谢柏原的身影。
实在是一帮歪瓜裂枣般的身影中,老爷的身形最修长挺拔,身材又高大,一眼望去,格外出挑。
瞧见谢柏原身后跟了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二人朝着成衣铺走进去时。
绿萝愣在那儿,心里直叫不好。
在绿萝眼里,自家主子陆宝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
主子性情温柔,待人和善,又如此花容月貌,哪个男人娶了这样的姑娘做娘子,都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赶上。
绿萝因着被宝儿买下,避免了被色眯眯的瘸子娶去的遭遇,她心里头一直对陆宝儿怀着感激。
于是什么事儿都想给宝儿办的好好的。
而今骤然瞧见,夫人一心信赖着的老爷,竟在外头,和别的女子去成衣铺,心里顿时一阵愤怒。
她虽来了才不久,不过这几日也看得分明,陆宝儿是那种勤俭持家的女子。
夫人从头到脚,连样看到过去的首饰都没有,一根木簪子戴在头上,翻来覆去的用。
身上穿的衣裳,看着也就那几身,不如她在京城里伺候的那些千金小姐富贵,脂粉更是碰都不碰。
虽知道青山镇偏远,此地有许多贫苦人家。
这里已经不是京城了,也不是人人都能过上千金小姐的好日子。
可绿萝心中就是替宝儿觉得委屈,只觉得夫人这般倾城容貌,就该被人放在心里,好好疼着的。
老爷怎么还能和别的女子,去铺子里买新衣裳?
难道这是老爷养的外室?
在京城见多了这种风流之事,导致绿萝一见到谢柏原身边多了个女人,不由自主的就往这方面去想。
绿萝是个直爽性子,心中藏不住事,取了酱料再回包子铺时,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宝儿这边生意极好,一方面她做的包子,舍得用料,馅儿多,个头也大,味道也好,价钱也公道。叫人吃了一次,就想尝第二次。
另一方面则是,包子铺的主人,是个西施般的大美人。
这样的事儿,也能增加几分众人来买包子的兴致。
宝儿的存在,甚至吸引了几个富商少爷亲自过来,想看看她的容貌。
近距离一看到宝儿,那几个富商少爷魂儿都丢了一半,买的包子掉在地上了,都没发觉,闹了不少笑话出来,甚至生出一种想将美人掳回家的冲动。
只是见着宝儿铺子里有丫鬟婆子和家丁守着,知道事不可为,才没有出言调戏。
其实如今有人干活,很多活都不用宝儿亲自去张罗了,她只是在旁边守着,偶尔招呼几句罢了。
她见着绿萝过来时,脸色难看的样子。
宝儿柔声问道。
“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了吗?还是跑得太急不舒服?”
宝儿并没有什么当主子的架子,对绿萝,采莲,钱妈妈,刘妈妈等人,常常笑着轻声细语的说话。
府里这些新买来的下人,心中就没一个不欢喜她的。
绿萝见她这般温柔,体恤下人,登时心中更难过了,很替谢柏原不平。
夫人这么好,老爷怎么能偷偷养外室呢?
夫人都没穿上绫罗绸缎,老爷却去给外室买这些,实在是把人气死了。
面对着宝儿的柔声关怀,绿萝沉默了片刻,实在没忍住,开口道。
“夫人,方才我在路上瞧见老爷了。"
绿萝瞅着宝儿的神色,继续道。
“老爷和一个女子,进了卖衣裳的铺子。"
陆宝儿一怔,芙蓉似的精致脸蛋上浮现了一抹错愕,似乎在消化绿萝这话里的意思。
绿萝就壮着胆子道。
“老爷会不会是在外头…外头…”养了外室。
最后几个字,绿萝没敢说出来,截住了话头,只敢暗示宝儿。
按照绿萝从前见到的经验,若是主子们知道了老爷在外头养了外室,便会叫人去捉回来处置。
总不可能当个睁眼瞎,任凭对方在外头胡作非为,蒙在鼓里吧。
钱妈妈在一旁给人家装卤蛋,她耳朵也尖,听到了绿萝说的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转身继续忙活了。
当下人也有当下人的处事之道,不能见了什么都一窝蜂地告诉主子,没得让她们为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焦心。
这是钱妈妈的经验。
只是初来乍到,到了新地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许多事情,钱妈妈看在眼里,却并不会特意去说。
宝儿听了绿萝的话,沉默了片刻,琢磨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神色平静下来,移开了眼神,轻轻开口道。
“他在外头,总有他的事情要忙。绿萝,下次不用特意告诉我这些。”
这时又有一个客人进来,想要一碗蛋花汤。
宝儿便走过去,帮着盛了一碗。
采莲眼疾手快的将蛋花汤接着,端到了客人桌上。
包子铺里众人训练有素的忙活着,谁都没有闲着。
绿萝看着宝儿平静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懊悔。
她是不是不该把这些事儿告诉夫人?
夫人是不是不开心了?
想着这些,绿萝就有些心神不宁。一整个白日,她在铺子里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两个碗。
傍晚快关铺子时,宝儿喊了绿萝过来对她道。
“绿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今日才与我说起你见到的东西。”
“只是,许多事情眼睛看到的,和真正发生的,并不见得是一回事。”
宝儿自己,就因为被赵世文卖给土匪的经历,回到村里时听尽了旁人说闲话,往她身上倒打一耙,知道了闲言碎语的力量。
自然不会,只凭着绿萝的一番话,就把谢柏原往坏处想。
绿萝看着宝儿娇艳的面孔,和平静的神态,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绿萝知道了。”
真奇怪,夫人明明没冲她发火怒骂大声说话,可她却把夫人的话记得极清楚。
再不敢像今日这样,见风就是雨的传话了。
米那唐婉回到家中时,气冲冲地砸碎了两个茶盏。
“他怎能如此无视我!”
“他很了不起吗?算什么!我都这样放低架子了,他还是不正眼瞧我!”
丫鬟在一旁也不敢劝她,见唐婉气得厉害,她只跟个鹧鸪的站在角落,任凭小姐发脾气,只想着等小姐的气性过了,再去收拾残局。
说起来今日可算是讨了个没脸。
小姐和她终于堵到了那谢大侠,随着人家进了铺子。
却见人从头到尾都没搭理小姐,反倒在那儿专心的给未过门的妻子,挑选衣裳和好的布料。
骆驼镖局,从前可是个金字招牌,唐老大敛了不少的家财,就这一个女儿,可谓是捧在了掌心,给了无尽的宠爱。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上门来提亲。
可小姐,要么嫌人家长得不够齐头整脸的,要么就嫌人家病殃殃的,是个文弱书生,没男子气概。
更有甚者,因为从小练了武艺,唐婉向往那种行走江湖的英雄。
便放下话来,谁要娶她,就得先和她打一场,打得过她,才算有本事有资格去提亲。
她这番做派,吓走了不少来提亲的男子。
慢慢地,唐家女眼界高的名头,就传了出去,就连媒婆都少有登门的,知道他们挑剔。
想起这两日,小姐的表现和往日大不相同,跟换了个人似的。
丫鬟都觉得稀奇,还是头一次,见小姐这样倒贴的追着个男子跑。
唐老大请了郎中来,喝了几副药之后,这两日身子勉强养好了一些。
府中的小厮来报,说小姐从外头回来以后,就在大发雷霆。
他摇摇头,叹气的叫人拿了个拐杖来,然后撑着拐杖站起来,走到堂中坐下,叫人把唐婉喊过来。
唐婉听到是爹唤她,暂时停了脾气,她理了理鬓发,收拾了心情到了唐老大面前。
“爹,您找我?”
只是这女儿自小就被自己宠着,唐老大岂能看不出来,唐婉方才发过脾气。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唐婉坐下来,等盯着女儿看了半晌,他才幽幽叹气道。
“爹把你宠坏了,你不知道收敛脾气,若往后得罪了贵人,爹怕护不住你啊。”
人大概一老,就没了雄心壮志。
唐老大过去觉得自己也算一代枭雄,白手起家,闯出这番天地。
在这青山镇,少不得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可这身体一差下来,人的这股劲儿就慢慢卸了。再加上镖局,这些日子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消磨着人的心气。
他已经没了再把镖局给撑起来的那股劲儿了。
如今只盼着,女儿能够找一个靠得住的夫婿,早些成亲,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唐婉不乐意听爹训斥自己,不耐道。
“爹,你说什么呢?这里有什么贵人。青山镇有头有脸的人,就那么几个,真撞到人跟前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好歹吗?”
她眼睛转了转,想到今日的遭遇,忽然开口道。
“爹。你知道谢大侠住在何处吗?”
唐老大听出端倪,神情不由有些复杂。
过去他盼着女儿能看上谢柏原,撮合这两人在一块儿,也是他内心所希望的。
只是而今人家摆明了瞧不上婉儿,又何苦扒着人家糟践自己呢。
“婉儿。你一向都是最有志气的,那谢柏原千好百好,已经有未婚妻了,他意不在此。何苦呢。”
唐婉面色一变,站了起来。@“我对他也没意思!”
“只是他总眼高于顶的,不将我看在眼里,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儿。爹,我从没受过这样的气。”
唐老大叹着气,挥了挥手,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训斥女儿。
这一场病,带走了他绝大多数的力气和雄心,他已经有些没心思去管着旁人了。
“爹把你喊过来,只是想告诉你,骆驼镖局我已经将它转给别人了。往后我不再是骆驼镖局的总镖头。”
“婉儿,这是咱们家的产业,你有闲心,就去打理一番,好给自己多攒些嫁妆。爹老了,实在是顾不上你了。"
桌上放着唐家这些年经营的铺子地契。
唐老大说完这番话,便疲惫的撑起拐杖往屋里走去。
只留下唐婉站在堂屋,咬着嘴唇,神色闪烁不定。
米谢柏原发觉,宝儿今日显得有些反常,吃饭时垂着脸,很安静。
他们二人眼神对视时,宝儿就悄悄避开,仿佛回到了当初两人初识的时候,每个动作都透着一股隐隐的疏离。
用完饭,见宝儿往外走,谢柏原也匆匆跟上。
“宝儿。”男人出声。
陆宝儿脚步一顿,回身看着谢柏原时,抿着唇,笑了笑。
“谢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陆宝儿这样细声细气的说话,笑起来如花一般柔嫩娇弱,谢柏原哪有不应的理。
“…好。”
他本来想说的话,就只能这样先咽回了肚子。
看着宝儿纤细窈窕的身段,走进屋中,再吱呀一声,合上了门。
男人眸光沉沉。
他看着关上的房门,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好像宝儿在躲着他似的。
可他们昨日还好好的。
宝儿没有道理躲他。
谢柏原察觉到不对,自个儿又想不通,就将几个下人召集到了一起。
“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要说谢柏原过去,当了两年多的屠夫,手起刀落宰猪宰羊,沾了这么多血腥气,可真不是假的。
他一沉下脸来,颇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就连钱妈妈和刘妈妈这种伺候贵人许多年的老人,都得在心里暗暗承认,如今府里头的这个老爷呀,板起脸来,可真吓人。
就是比起京城里头的二品大官,也不遑多让,甚至那种威严更胜一筹。
他不大吼大叫发怒,也不动刀动鞭子,就这么站在那儿,轻描淡写朝你瞥一眼,就能叫你心里生起一股惶恐的感觉。
若是胆子小一点的,腿肚子都得抽抽着站不稳。
守门的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了一眼,最先开口。
“夫人今日就去了包子铺,没去过别的地方。”
谢柏原掀起眼皮,冷淡的眼神,又落到两个丫鬟身上。
采莲一向都是木讷老实的性子,胆子虽小,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老老实实道。
“包子铺里的生意好,夫人就一直在那看着,等包子卖完,太阳快落山时,我们就都回来了。"
丫鬟里,就剩下绿萝底气不足的垂着脑袋,两只手使劲掐着指尖儿,心里懊恼的要命,有种闯了祸的感觉。
她这副神态,藏不住什么情绪。
谢柏原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凝眸皱了皱眉,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你知道什么。”
他似乎连丫鬟的名字都不太记得,看出绿萝有异,便直接问。
这下小院子里的其他几个下人都知道,事情是出在绿萝身上了。
众人全都一个个转过来,好奇的盯着她看。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绿萝更不敢把今日自己做的事,说出口了。
“我”
就在这时,一向寡言少语,不怎么掺和事情的钱妈妈,主动开口道。
“老爷,是这样的,老奴倒是知道一些夫人不开心的缘由。只是…这人多嘴杂的,还得您屏退了四周的人,老奴才好把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她这样一开口,压力顿时就被分走了。
谢柏原眸光看向钱妈妈,一张脸看不出什么喜怒。
绿萝跟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似的大喘了口气。
几个下人顺着谢柏原的意思,走出院子时,旁人还好,只觉得刚才的气氛有些过于严肃。
绿萝一摸后背,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湿了。
方才她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自家老爷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院子里只留下了钱妈妈和谢柏原。
“说罢,怎么回事。”@钱妈妈看着地面,不卑不亢道。
“今日夫人要我们回宅子去拿酱料,路上瞧见了老爷您…您似乎和一个姑娘一起,进了成衣铺子。”
钱妈妈倒没说看到这一幕的人是绿萝,她只是原原本本的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没在其中添油加醋。
但谢柏原又不是个蠢货。
稍微听了一嘴这事,便明白了,宝儿为何不开心,和往常不一样。
谢柏原沉默许久。
他看着钱妈妈,叹了口气道。
“…夫人是怎么说的?”
钱妈妈斟酌着谢柏原这话里的意思,停顿了片刻,想了会儿,不疾不徐道。
“夫人说,有些事哪怕是眼见,都不能为实,更别说道听途说了,叫我们往后不要再把这样的事,往她跟前去说。”
谢柏原听了这话,神色稍缓,但想到宝儿方才对自己的疏离态度,又有些拿不准,宝儿是不是误会了自己。
放在从前,谢柏原这样的性子,是从来不会去细心猜测一个女人在想什么,是不是不高兴的。
这种琐碎的事儿,他一想就头疼。
哪像杀猪杀羊,只要动作麻利,力气大,摁住了,找准位置,三两下解决一头。
可他如今是要娶媳妇儿的人了,养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娇俏美人,自己都觉得该对未来的娘子好一点。
哪怕是块石头,也在这一日日的相处中,被软化,成了绕指柔。
铁汉怎么不能有柔情,他谢柏原就有。
还都把柔情,只给了认定的陆宝儿一个。
瞅着宝儿还没洗漱歇下,谢柏原走到女人房门外,叩了叩门。
“谁呀?”
宝儿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屋里亮着烛火,外头天色又暗了。
窗上属于女人的纤细影子,跟着站了起来,然后停到了门边,似是要开门。
谢柏原捏了捏拳心,气息忽然急促了几分。
他这辈子,对着强盗土匪都没怎么紧张跳动过的心,在宝儿开门的刹那,猛不丁的快了一丢丢。
谢柏原甚至尝到了点儿忐忑的滋味。
可真是稀奇,明明陆宝儿从头到脚就没一个地方,能对他谢柏原造成威胁。
女人细胳膊细腿的,又一身雪白的肤肉,嫩的好似一掐,就能留下印子。
便是来十个一百个陆宝儿,放在他跟前,都打不过他。
可他为何想着要见到宝儿,心中却有些紧张。
这太他娘的稀奇了,谢柏原自个儿也觉得怪。
在他的屏息静气中,那扇根本挡不住他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门后女人那张漂亮的娇艳脸蛋,出水芙蓉似的,妩媚又清纯,叫人舍不得眨眼,舍不得移开目光。
“谢大哥?”
陆宝儿声音轻柔,似是有些疑惑,谢柏原为何来敲她的房门。
自从搬到青山镇来之后,谢柏原觉得,他和宝儿之间的关系,已经比起之前进步了一大截。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那么生疏了。
可宝儿这会儿略带拘谨的清澈眸光,却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夜半闯了人家姑娘闺房的浪荡子,很是冒昧。
“你…”
谢柏原嗓子有些干涩,不如平时的声音自然,“在想什么?”
男人不会拐弯抹角,竟是一直接,就问了心里话。
高高壮壮的男人,跟一栋小山似的,堵在门口,一副笨嘴拙舌的样子。
他黑眸这般锐利,却直勾勾看着自己,竟看着有几分委屈,像极了阿旺吃不到肉骨头时的可怜模样。
宝儿眨了眨清澈如水的双眸,嫣红的唇动了动,眼眸无辜道。
“什么都没有想呀,该准备洗漱就寝了。”
她越这样,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避重就轻的模样,谢柏原心里就越慌,仿佛自此就要失去佳人的一颗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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