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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的动静可不小,立刻引来了四周人的围观。倒在地上的地痞全都懵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被人打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恶狠狠站起来,瞪着谢柏原。
“你干什么!你找死?!”
谢柏原不发一言,只眸光沉了沉。
大概是杀猪太多了,他一身的煞气,眸光犀利如同猛兽,明明什么都没做。
可就静静站在那儿,却让围观的人心里都生出一股寒意,仿佛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那地痞身体僵在那儿,猛然意识到谢柏原是陆宝儿身后的男人。
那身板,那体格,还有那身煞气,眼神都跟刀子似的。
要是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
小地痞也不是没有眼色,声音弱了下来,只仰着头,色厉内荏道。
“兄台,你方才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来买包子的,无缘无故,你为何把我和我的弟兄打成这样?”
另外两个被扇飞的地痞,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是啊,你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就喊巡捕来抓你。”
围观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开始被这个小地痞带着话题走。
“瞧他这么凶,还打人,那谁还敢去买包子。”
“这不行,他该不会是发狂了罢。”
听着四周人的议论,陆宝儿张了张唇,看着那几个得意起来的地痞,脸都涨红了。
“明明是你们…”
见身后众人都被煽动到了自己这边,先前跪在地上的那个地痞,嚣张的一抬眼。
“是我们什么?我们来买包子啊?怎么,连说包子香都不行了?那你们做的是什么霸道生意,我没买,只问问有什么馅儿,就得不分青红皂白的被你们揍一顿。”
“乡亲们,你们说,这还有没有王法啊?那是恶霸行径!”
他摆明了是在胡搅蛮缠,打着破坏宝儿摊子名声的主意。
谢柏原没说话,只挽起袖子。
他肌肤是古铜色,手臂上是紧致的肌肉,整个人身材健硕,胸背也宽阔。
“既然不会说人话,那就不要说了。"
他扯过小地痞的领子,将人直接拽到了半空吊着。
“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回忆?”
他一拳砸下去,小地痞的神情一白,差点呕出一口血来,身体弓成了一条虾米,然后剧烈的颤抖着,白眼都翻了一阵。
围观的人齐齐后退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这包子西施的男人,这般凶悍。一言不合,直接拿拳头打人。
那么魁梧的身板,那一拳头落下去该多疼啊。想想都疹人。
那挨了一拳的小地痞,哆嗦了喘息了一阵,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人都差点死去。
缓过劲来,满是后怕。
他怀疑这人是要把自己活活打死。
“好、好汉…好汉你别激动,我、是我不对。”
他说话都结巴了,没想到只是想调戏下美人,却惹上了这么个硬茬子。
谢柏原面无表情:“哪里不对。”
他将地痞往地上一丢,对方当即也很上道,立刻看向陆宝儿,俯身作揖赔罪。
“姑娘,姐姐,姐姐原谅我,是我方才油嘴滑舌,我错了,是我错了。您看…”
他眼睛斜着瞥了眼谢柏原,哭丧着的脸对陆宝儿道。
“让好汉放了我行不行?”
这人还真不是一个花架子。拳头招呼到身上,是真疼,人都差点给他背过气去。
要早知道这美人背后还有个这样的硬茬子护着,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要拿捏一下再去啊。
因为这场闹剧,有人认出谢柏原来。
毕竟小镇上像谢柏原这样力气和身手的男人,就那么几个,他是那种你见过他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类型。
“这不是从前在蒋家肉铺的谢屠夫吗!他力气可大了!杀猪也贼厉害!我家那头两百多斤的猪,别人都按不动,送到谢屠夫那里去老老实实的,手起刀落,啧。”
“他旁边那小娘子应该就是那什么宝儿罢,先前是那王家村里一个秀才的未婚妻,后来…”
人群里八卦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谢柏原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深色眉弓下的一双眼睛,暗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满是冷意。
本来还想好事多说几句的人,登时闭上了嘴,然后灰溜溜的拉着身旁的人走了。
可不敢看谢屠夫的热闹。
王家村那日带着宗族里的人,一起过来找麻烦的时候,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一帮土匪骑着马送了贺礼来给谢屠夫赔罪!
人家态度还客客气气的,当时就把众人给惊呆了,知道谢屠夫不好惹。
能从土匪手里把陆宝儿那样的漂亮女子,完好的带回来。
还能让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匪追过来赔罪,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街上的人四散开来,一窝轰的散了。
那三个小地痞还停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转着,也想顺势混入人群溜走。
谢柏原没管他们,那几个人就跟老鼠似的,脚底抹油,试探着抬脚,然后嗖得迈开脚丫子跑远。
那场面搞笑极了,宝儿都看得有些想笑。
有谢大哥在,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被教训到。
谢柏原站在宝儿身旁,眼神落在她身上,很是深沉复杂。
“常有人这样吗?”
他一直都知道宝儿是美的。
只是却不知道,这份美的背后,如果没人时时刻刻的守着,会遇到这么多让人不快的小龌龊。
宝儿浓密纤长的眼睫,在他的注视下颤了颤,轻声道。
“还好…”
也不是每次都会遇到这样的人和事。
她自己知道这副容貌容易惹事儿,是以打小就很注意,从不与男人独处,只在熟悉的地方和玩伴们待着。
从前没遇到谢大哥的时候,她怕多事,就从来不会在镇上这种生人多的地方逗留。
在王家村的时候,到底都是乡里乡亲,互相之间熟识。
众人都知道她是赵世文的未婚妻,都想着将来赵世文会读书做官,不敢把一个读书人得罪的太死。
是以,村里也没人这样欺负她逗她。
若不是因为认识了谢大哥,心里有了底气,她根本不敢来集市摆摊。
因为知道无论遇到什么,身后有谢大哥站着。
这个男人会护着她,正如方才那样灬许是怕谢柏原担心,宝儿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
“往常来摆摊的时候,我和大妮一起,她也会护着我。”
她不说还好,越说谢柏原脸上的神情越复杂,眼底藏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浓浓怜惜。
“你想开铺子,这几日我便去看。往后…”
他停顿片刻,低声道,“我就在你身边,没人敢来闹事欺你。”
宝儿先前和他提起过,想要做一个小营生的事情。
当时他只是说全凭宝儿做主,然而今日见了这样一幕之后,不知为何,心底莫名堵得慌。
若是有自己的铺子了,店铺里的人多,想必也没人敢这样欺负宝儿了。
谢柏原道:“我今日先陪你把这些包子卖完,明日就先别来了。先把铺子定下来。”
听着男人井井有条的安排。
宝儿心里忽然很踏实,她脸上出现了细小的梨涡,笑容温柔清丽:“谢大哥…”
她抬眸看着男人,本就妩媚的杏眼,莹莹动人。
谢柏原没说话,只喉结滚了滚,宽阔手掌落到女人秀发上,轻轻摸了摸。
两人的互动温馨。
远处全程旁观了方才这一幕的赵世文,脸色却变了又变,眼底闪过几丝嫉恨,气息都急促了起来。
明明在王家村的时候,那么多年,宝儿都对他寸步不离,为了他忙前忙后,各种攒钱给他买笔墨纸砚。
她分明对他一往情深。
然而如今,她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那粗鄙屠夫。
想到前几次自己去找宝儿,各种挽留认错,宝儿都对自己不假辞色,他还被谢柏原打断了一只手…
赵世文心中更加悲痛,甚至一时觉得自己刚养好骨头的那只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女人真是薄情寡义。
就因为他一次不好,就将从前那些青梅竹马的过往,全部抹杀掉了吗!
他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手里帮白珠拿着的簪子,都被他捏的有些变形。
卖簪子的摊主,看到这一幕,心疼的哎哟了一声:“公子啊,你轻点,我这可是小本买卖,你这样捏,这簪子都快捏断了!”
听了这话,身旁本来沉浸在女儿家羞涩里的白珠眸光看向他,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由一怔。
“赵公子,你在看什么?”
赵世文脸色一变,再想掩饰,却已经来不及。
白珠已经顺着他方才的视线,往远处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身形纤细妩媚的宝儿。
陆宝儿就像冬日里的一朵花,颜色鲜艳又清丽,不管何时,都在人群中令人能一眼看到。
女人穿的衣裳比起白珠身上的丝绸,差了不知道多远,一看就是平头百姓。
然而纵使如此,陆宝儿依然亮眼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头上只有一根木簪,可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白雪似的细腻肌肤,是哪怕穿再多的好看衣裳都装扮不出来的天生丽质。
想到赵世文方才那么失态的盯着陆宝儿,看了这么久。
白珠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她先前对赵世文动心,是因为看到对方为情所困的样子,有些喜欢对方的深情。
这人像怀才不遇又失落忧郁的才子,颇有些她想象中的魏晋风采。
她那时是真心实意的羡慕陆宝儿,羡慕能被赵公子这样一个风采卓然的翩翩才子,喜欢上的姑娘。
然而当她真的开始和赵世文互通心意,却又开始嫉妒他过去和陆宝儿之间的关系,甚至愤怒他对宝儿的念念不忘。
这有一种,她仿佛被陆宝儿全然比了下去的感觉。
她白珠是在京城长大的,过去见过多少公子哥儿啊,拿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她也依然算是高高在上的凤凰。
她屈尊纡贵的想同赵世文好,结果这人心底里还对陆宝儿惦记着。
女儿家的心思说变就变,白珠脸蛋一垮,冷声对赵世文道。
“赵公子方才在看什么?”
赵世文怔了怔,半晌,低声道。
“只是有些后怕和黯然神伤。”
他这话,让白珠一愣,后者问道:“此话怎讲?”
赵世文脑袋急速转动,低头看着自己刚养好的手臂,声音暗哑道。
“白姑娘先前见我的时候,应也知道,我曾经断过一条手臂。骨头养了好些日子才接上。”
白珠看着他,眼中闪过心疼:“可是手臂没养好?”
赵世文摇头:“非也。你也知道,我与陆宝儿之间有嫌隙。先前…就是她跟了的那个屠夫,将我的手臂打断,并不是陆宝儿动的手。我本不想声张,奈何今日又在街上看到他方才把别的男子又打了一顿。”
他抬眸,叹息道:“只是感叹世风日下,竟有人仗着武力,如此猖狂。”
白珠毕竟是知县女儿,听了这番话,顿时皱起眉毛。
“你说的是真的?你的手臂就是被他打断?为何?”
难道那屠夫是个恶霸?
赵世文摇头,一副有什么苦衷却不好说出来的样子,只连连叹息,说:“罢了罢了,我本不该说这些,白姑娘就当我方才是胡言乱语。”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他越是这么说,白珠越要刨根究底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白珠正色道。
“赵公子,我爹毕竟是知府,若是真有什么不平之事,我是定然不会姑息的。你遇到了什么,有什么苦衷,不妨都说出来。”
“否则…我也会自己去调查。”
她这话,说的赵世文心中一抖,顿时知道火候已经到了,再演下去,若是真的让白珠自己去调查,恐怕事情的走向就对自己不利了。
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踌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那我便当一回小人,将此事说与你听。”
“我不知你有没有见过陆宝儿,她容貌自幼生的好,旁人都当她对我一往情深,只有我知道,宝儿嫌我清贫。那日我想带她去青山镇参加诗词会,路上遇到了一帮土匪。其中便有那屠夫。”
“宝儿她…”
白珠脸上神情惊愕:“她怎么了?难道她与那屠夫”
赵世文顿了顿,艰难的点头,很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此事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毕竟陆宝儿是我曾经心悦的女子,我不能也不想影响她的清誉,只是…你知道,有时候流言蜚语不是人力所能遏制,何况我只是个两袖清风的秀才。”
“纵使我心中难过,但也希望她过的好,便努力在人前为她遮掩。只是,兴许我不擅长说谎,终究让人发现了她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主动离开了我,可她回来后却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为了逃生,将她丢在土匪窝将她卖掉。我…白姑娘,我是有口难言啊。”
“后来…我试图去找陆宝儿,想让说清楚,只是…”他捂住右手,眼底流露几丝痛惜,“我没料到那屠夫如此独断专行,见我惹了宝儿不快,不由分说断了我一只手。"
“我心如死灰,才发现,宝儿已经变了。她可能是欢喜看到那些男人为了他,被屠夫打的样子罢。
我方才就是在看他们,生怕旁人同我一样被误会,从而遭受毒打…”
赵世文越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还做出一副苦涩至极,不想多提的样子。
白珠正是对他心仪的时候,怎么忍心再看情郎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登时安慰道:“赵公子,你别再想了。”
“这世道毕竟是有人管的,我定会将此事告诉我爹!那屠夫竟然还与土匪勾结,还如此重伤百姓!
我会让我爹给你讨一个公道。”
赵世文心中一喜,但面上却流露欲言又止的样子。
“岂能为了我一人,如此去麻烦县令大人。”
白珠道:“赵公子,你就是人太好了,太为人着想了。难道,你还对陆宝儿怀有旧情?”
赵世文就闭嘴不语了:"…白姑娘,你明明明白我的心意,何苦如此问我。”
要说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他从前在青楼是练了出来的。
白珠这样的千金小姐,又如何是对手。
三言两语就被重新哄得喜笑颜开,还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屠夫弄去下狱,以给她的赵郎讨一个公道。
张大妮再赶来镇上的时候,已经快用午膳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进了门先倒了一碗茶,一饮而尽了才和宝儿道。
“宝儿,可把我累死了,哎,我今日刚想出门,我娘就把我关进了屋,叫我换衣服梳妆,说有媒婆要来我家里相看我。天啊…她已经在帮我看夫婿了。”
谢柏原本来在烧火,听到张大妮和宝儿说话,便自觉的起身出去了,给两人腾出空间说悄悄话。
张大妮先前进来都没注意,猛不丁见谢柏原高大修长的身影出去,她愣住,脑袋跟着对方身形移动的方向转动。
好半晌,见人走出了院子,她才缩了缩脖子,咽着口水对宝儿道。
“他也在家啊?”
宝儿就笑了:“这也不稀奇呀,这里本来就是谢大哥的家。”
她替张大妮重新倒满一碗茶,杏眼忽闪忽闪的看着对方,柔声催促。
“你还没说完,有媒婆要来给你说亲,后来呢?”
张大妮犹豫了片刻,不由自主在想,到底是先调侃宝儿对谢柏原的维护,还是先回答宝儿的问题。
最后决定,两个都不落下。
“宝儿,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怕谢柏原了啊?”她好奇的问。
以前她和宝儿说话的时候,如果忽然见到男人进来,宝儿和她一个反应,都会立刻住嘴,显得有些拘束。
然而如今,宝儿看起来和谢柏原相处的极好,一点儿没从前那种羞怯的劲儿了,好似很信任对方。
陆宝儿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她抿着唇想了想。
“谢大哥本来就不是坏的凶的人。我应该怕他吗?”
一句话成功让张大妮哑口无言,她低下头又喝了半碗茶水,直到肚子里都是水在晃荡了,才长叹一声。
“宝儿,你知不知道,如今我都有些羡慕你了。患难见真心,从前我还嫌谢柏原是做屠夫的…我、
我觉得他配不上你。那会儿才知道是屠夫救了你,我就觉得你是从一个狼窝出来,又跳进去了一个火坑。”
“你那时候拎着包袱,回村里来拿东西,我看你眼眶红红的,就知道你心里不快活。不过灬后来我发现,你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了,你自己都没发现,你说起‘谢大哥’这三个字时,比当年提起那赵狗肺还要亲切。我就知道,你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至少没有再跳进一个火坑。”
“看来,你这个谢大哥,的确人是不错的。是我先前对他有偏见。”
陆宝儿面容怔怔的,仿佛跟着张大妮的话,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她垂下眼来,两只手抱着茶壶轻轻摩挲着,漂亮莹润的小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只不过,这梦是好的。
虽然前头难过了一点,可离开赵世文跟着谢大哥的这些日子,她觉得身上都变得轻快了些,仿佛断掉了一些无形的锁链。
张大妮看她这副神情,顿时有些懊悔,自己不该提这么多,又惹得宝儿想多了不开心。
她手伸过去,拍了拍宝儿肩膀。
“我就是感叹一下,在羡慕你。这会儿我才明白,找男人,就得找你谢大哥这样伟岸又可靠的,从不说人是非,还能经得住事。我觉得成。”
“宝儿,媒婆给我说了一个隔壁村子的人,说是一个读书人,我听了心里就怕。你说,他会不会也是赵世文那样的?万一他以后有了功名当官了,会不会反过来嫌弃我?”
宝儿笑:“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是看我被咬了,就开始怕了?不要想这么多,有机会叫你娘多去打听打听。”
她认真道:“你我处境不同。我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这些年兴许是因为爹娘都没了,我灬我事事百依百顺,也许这样更会被人看低了欺负。你不同,你爹娘都在,宗族里你的兄弟又那么多,谁敢欺负你呀。”
“我相信,你娘的眼光好,替你相中的一定是个可靠的男子。而且,天底下的读书人,肯定并不都像赵世文这样的,我们不能把人一杆子打死。”
张大妮被这番话说动了,她一高兴起来就风风火火的,就打算回去。
“那我让我娘,找空档去见见那个人。我嫁的相公,非得给我自己瞧瞧顺眼才行。”
宝儿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自禁想到了自己。
若是她爹娘还在,是不是也会和大妮一样,有人提自己张罗婚事,担忧将来。
院子里的谢柏原,在见到张大妮离开后,他沉默着走进屋。
点燃的烛火下,宝儿怅惘的神情,瞧着有股病弱焦虑的西子之美。
谢柏原走到她身侧,忽然开口。@“宝儿。”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让宝儿一惊,她长睫颤了颤,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看向谢柏原。
“谢大哥…”
谢柏原盯着她桃花一般的漂亮面孔,喉结滚动了几下。
“我们的婚事,定在来年五月。”
宝儿犹如被惊雷劈了一下,整个人呆在那儿,只有唇张合了一下,没能说出话。
谢柏原深沉的黑眸紧紧盯着她。
“我带你回来那日,你干娘出面和我商量,便已经定下你我的婚期,只是,成亲需要用到许多银子。我想,我们开铺子做小营生,需要本钱经营。”
当日在山庄里,陆宝儿认了那江大婶做干娘,后来那妇人便出面要张柳平和谢柏原开口,替宝儿要一个名分。
当时谢柏原也没想太多,只说三个月后摆酒成亲。
只是三个月的功夫转瞬间过去了,他却忽然觉得,不能如此仓促的迎娶宝儿o他想让这场婚礼变得更体面一些。
至少叫宝儿能在自幼玩耍长大的玩伴张大妮面前,多几分底气。
谢柏原习武多年,五感敏锐,人在院子里,哪怕不是故意,也经常能把两个姑娘家说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他先前没提成亲的事,是怕宝儿心里不愿意,怕她怕自己。
只是方才见烛火下,美人泫然欲泣,似乎在感伤的样子,一时心潮激荡,竟是直接开口说了成亲的事。
陆宝儿张着樱桃小口,茫然盯着人看的样子,有股天然的清丽妩媚。
只看的谢柏原小腹一热,他有些心浮气躁,移开了目光,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不去和女人小鹿似的清澈双眸对视。
“与你干娘商定的成亲日子。本来是这个月。”
“只是,赶在原定的日子成亲,太过仓促。往后推迟半年,你看如何?”
“只是我也与你说过,若你不愿,我们便不成亲。”
宝儿这会儿脑袋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她只能看见谢柏原硬朗的脸,和深沉锐利的黑眸。
这个男人像一团烈火似的,稍微盯着看一会儿,便会不由自主的被裹挟了去,失去理智。
“宝儿,你嫁给我吗。”
晕晕乎乎的,宝儿甚至不知道谢柏原后来又都说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懵懂的点头说好,像个小结巴那样不争气。
双腿发软,身体也跟着变得没力气,口干舌燥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里躺在床上时,宝儿用被子蒙住了脸,心口咚咚咚咚的跳,甚至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她和谢大哥要成亲?
她竟然答应了谢大哥?!
这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醒来时,宝儿发现自己起晚了。
然而家里的烟囱却在冒烟,她走到灶台,掀开一看,里头热着馒头和小菜。
谢大哥竟然已经做好了早饭。
宝儿愣在那儿,怔怔看着还在冒热气的灶台,心里涌起几分踏实和暖意。
想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谢大哥的时候,还是去蒋家肉铺里买肉,可那会儿,她连和谢大哥说话都不敢。
只觉得这个人好凶,浑身煞气,就连视线都尽量躲闪着,不敢看对方。
那时候哪里能想到,谢大哥会是后来将自己救出狼窝的人。
不仅如此,他想到昨夜谢柏原说的那些话,宝儿那张白皙的脸又蒙上了一层粉。
若是嫁给谢大哥。
也不知为何,她如今不抵触了。
此时的牙行。
里头的牙人一看到谢柏原,脸上立刻兜起笑容。
“爷来了,来,里面请。你要的铺子,我昨儿就跑遍了整个镇子,帮你相看呢,还别说,真让我找到一些地方。”
牙人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背微微佝偻着,一笑就显得格外谄媚,一双眼睛能看出是精于算计的。
谢柏原人生的高大,一走进来,显得整个屋子都拥挤了几分。
他身形挺拔,黑眸深邃有神,剑眉凌厉,眉弓也是深色,整个人气势就和平日里牙人见到的不一样。
“都有什么样的,价格,方位。”谢柏原平静的问。
牙人听了这话,眼睛转了转,心里知道,谢柏原定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他热情的笑道:“不如这样,我先带爷去看看,眼见为实,光凭我一张嘴皮子说,我就是说破天了,万一你不满意,不也白搭吗?”
“成。”谢柏原敛眸,没什么意见。
“对了,爷,要说开铺子,若是去青山镇,那里做生意才更好,人多,能赚到银子。咱们这个小镇子,毕竟人太少了,也偏僻。”
牙人猛不丁提起这话。
谢柏原没有搭腔,只跟着牙人先去看镇上的几处待租赁的铺子。
结果看了一圈下来,发现地方的确都有些偏僻,位置不好。
谢柏原毕竟也是在镇上待了两年多的人,知道这条街哪里最好做生意,哪里又最冷清。
牙人带他来看的这几处,都是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若是在这里开包子铺,甚至还不如在集市上继续摆摊。
谢柏原并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但牙人到底是最会看人眼色的了,见他不搭腔,顿时知道这些地方,这位爷都不满意。
他叹气:“没办法啊。咱们镇上人少,好铺子的位置,就只有这么多,别的地方都开不下去。不像青山镇,爷,你要是去过就知道了。不是我要贬低咱们这小镇,做生意这里的确是不合适。”
一番话,谢柏原听在耳中,眼神微微动了动。
他在骆驼镖局运镖的时候,在青山镇落脚过不止一次。
自然知道,比起这里,青山镇要繁华些许,人来人往很多,甚至还有远道过来行商的人。
西北寒凉之地,因为天生地势偏僻,本就商业不发达。
但青山镇那个地方,却连通好几处往来要塞,导致那里成了西北寒凉之地的一个特例。
既有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人,又有从西域过来的,的确是适合做生意。
谢柏原心中转了转念头,再开口时,平静道。
“既如此,再去青山镇看看。你手里有门路?”
牙人脸上一喜,忙道:“有,有的。我大哥就在青山镇,知道哪里有好位置。那这样,爷,你去青山镇,去牙行找黄老二,那是我二哥。”
谢柏原稍微思索了一番,回了院子牵了马,转身对追出来的宝儿道。
“我要去一趟青山镇。晚些回来。你将院子锁好。”
宝儿乖巧的点头,一双莹莹动人的杏眼,水汪汪的看着谢柏原,只把男人看得一阵心神荡漾。
土松狗阿旺围在男主人脚边,热情的摇了会儿尾巴。
院子里两人一条狗子的景象,竟是莫名有几分温馨。
宝儿从来不会多问谢柏原要去做什么,她是那种极其容易信赖人的性子。
见谢柏原行色匆匆,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就马上就要出门,便主动把家里做好的饼子和水囊,都给男人带上。
“路上饿了得吃一点。莫要饿坏了肚子。"
她轻声细语的叮嘱,柔白的脸倾城精致,让人觉得听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谢柏原垂下眼,将宝儿递过来的饼子和水囊都放好了,沉声道。
“我知道。”
棕红色的骏马,似乎也极通人性,知道又要出远门,高兴的连连用马蹄子在地上踩,甚至还打了几个响鼻。
谢柏原翻身上马,动作迅捷潇洒,腰背笔挺。
陆宝儿才发现,谢大哥比起王家村和镇上她见过的大部分男子,都要来得精神,那种气势,如同凌厉的宝剑一般,叫人印象深刻。
男人骑在马背上,身影很快消失在胡同里,马儿撒开蹄子跑的声音,越来越远。
通往青山镇的那条路上,那几个昨日在集市上被谢柏原落了脸子的小地痞,此时正面容阴沉的候在那儿。
昨日吃了亏,知道谢柏原力气大,人也生得高大,今日他们便吃一堑长一智,叫上了所有的弟兄。
宝儿牢记着谢柏原的话,他不在家,就把院子一直落着锁。
@只是天快黑时,她听到一墙之隔的胡同下,有人在说话。
“哎哟,太惨了!血肉模糊的,被抬着回来的。谁让他昨日得罪了那帮地痞。”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往日我就觉得他有些太莽撞。隔壁那小娘子还不知道罢?”
“这可怎么和她说,那小娘子娇滴滴的,一看就受不得惊吓。她家男人被送到医馆了,如今生死不知。算了,我去说。”
宝儿听到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些许不好的感觉。
咚咚咚!
外头忽然传来拍门声音,是隔壁的婶子在说话。
“宝儿!宝儿啊,快开门!你男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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