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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蜡烛还燃着,门里吹进来的风,让烛焰摇晃。陆宝儿下巴被谢柏原带着薄茧的指腹捏着,微微蹙眉,杏眼也泛起水雾。
她觉得有点疼。
“谢大哥…”她轻声开口,却下意识不敢太大声。
宝儿这张脸,是整个王家村都有目共睹的好看。
柳叶眉弯弯,细巧柔美,脸盘如同新月,露出来的肌肤都细腻白皙。
鼻尖小巧秀挺,尤其唇肉,嫣红饱满,宛若待人采摘的红果实。
她脸上还留着点方才落下的泪痕,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
谢柏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男人不动声色的掩住眸光深处的情绪变幻,轻轻用指腹擦去宝儿脸上残留的泪痕。
“别哭了。”他收回手,身上的长衫重新穿好。
男人垂着的眸光,避开了宝儿的视线。
他不由在内心反思起自己。
为何宝儿哭了,他却心中生出一种破坏欲。
他甚至觉得宝儿哭得很美。
谢柏原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恶棍,可为何他却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产生这种想要欺负对方看她哭的心理?
陆宝儿低着头,感觉脸上方才被擦过泪痕的地方,还有些火辣辣的触感。
谢大哥的手指有茧子。
两人一时无言,屋中气氛变得奇怪。
“那那我去歇息了。”
陆宝儿轻声开口,垂着脸,细长的脖颈莹白如玉。
她身上带着皂角香气,却又好像混着点女儿家天生的体香。
谢柏原心浮气躁转过身,背对着宝儿:“嗯。”
陆宝儿轻轻带上了厢房的门,动作轻柔。
屋子里却好像还残留着一点佳人的味道,是香的。
谢柏原黑眸直直落到放在桌上的护膝。
好几层布,里面垫了一层压实的棉花。
针脚细密。
谢柏原眼里浮现复杂情绪,是动容,也是一点儿别的。
翌日下午。
宝儿正用小锄头翻后院的土。
女人手臂上的衣裳挽起了一点,藕臂嫩生生,纤细又白皙。
日头一照,特别晃人的眼睛。
不过后院没人,宝儿不用顾忌有人看见,干活热了,就把袖子又往上卷了一点。
往常在王家村里时,宝儿每次出来干活,都会特别注意,不要把肌肤露出来。
她知道自己模样长得还算好看,可是被男人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总觉得很不自在。
是以,日子久了,宝儿出门便会避着男人。
如今好啦。
谢大哥租赁下来的这栋宅子,后院是用墙封起来的,旁人看不到。
虽不是自己的房子,宝儿在这里住着却比在村里的茅草屋踏实。
大概是因为谢大哥这个人很可靠,不会让人欺负到她。
宝儿放下锄头,擦了擦额上的汗,休息了一会儿。
这栋宅子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后院长了很多杂草,她这些日子有空就在拔草。
如今黑色泥土显得平整干净。
宝儿就想在后院种点蔬菜果子之类的作物。
镇上不论买什么都要银子。
能省则省,回头种了菜,兴许还能自己养点鸡鸭下蛋。
宝儿想着这些,娇美的小脸闪过几丝希冀,杏眼也变得亮晶晶水润润,犹如两块漂亮宝石。
到时候,小院子里既有自己种的菜,还有肉和蛋。
那样谢大哥应该也会开心罢?
宝儿脸上笑容柔美,唇边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嗷呜!”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
随即有一个土黄的小团子,从屋子里跑出来,然后一路滚到了宝儿脚边。
猛不丁窜出来这么一个毛茸茸,宝儿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了一步等一怔过后,再仔细一瞧,宝儿惊喜的蹲下身来。
竟然是一条土黄的小狗!
“你是怎么进来的?”宝儿伸出手,想摸摸它脑袋。
她记得院子大门平日里是关着的。
自从发生了赵世文和李氏将她哄骗回去的事儿,宝儿便警惕了几分。
听见宝儿的声音,土黄的小狗子兴奋的两个爪子在地上一按,上半身趴着。
“汪!”声音倒是很清脆响亮,就是有股奶呼呼的劲儿。
宝儿看着它笑了出来。
小狗子性格很是亲人,尾巴在身后摇出了残影,毛茸茸的小身子跳来跳去,耳朵往后缩。
一整团绒毛,瞧着很柔软,两个眼睛大小像黑豆,别提有多可爱了。
它摇头摆尾的跑过来,闻了闻宝儿,然后嘤嘤嘤的朝她摇尾巴。
宝儿一蹲下来,小狗子就凑过来舔她手指。
这股热情劲儿,特别能感染人。
宝儿被这条小狗逗得咯咯笑:“好痒。”
她温柔的抱起小黄狗,打算出院子看看,到底是哪家小狗跑进来了。
然而一抬眸,却撞见了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谢柏原。
男人身形高大魁梧,深色眉弓显得人过于凌厉,眸子也漆黑,简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身上穿的外衫,还是宝儿缝补过的,一打眼看过去,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被缝补过。
只是衣服布料有些旧了,边上甚至有点泛白。
宝儿目光和他相撞,下意识停住了步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谢大哥…”
“家里跑进来一只小狗。”她眨眼,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手里的狗子。
谢柏原轻轻颔首:“嗯,以后我们养着。”
陆宝儿一怔:“这是我们的?”
她因为过于惊诧,甚至忽略了谢柏原口中的“我们”二字的亲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小黄狗在大美人怀里,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乖巧的哼唧了两声,使劲舔宝儿手指。
小狗的舌头湿漉漉的,舔的宝儿指尖痒痒的往后缩。
“啊呀小狗狗。”她抱紧了小黄狗,举起来看了看它的脸,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小狗眼睛黑黑,鼻子也黑黑,看起来圆滚滚的,小肚子也圆溜溜。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
谢柏原直直注视宝儿的眼神,多了几丝柔和笑意。
“你取个名字。”
确定了这只小狗是谢柏原抱回来的,宝儿惊喜极了,颇有些爱不释手。
“那…”
她盯着小狗欢快摇动的尾巴看了一会儿,抿着唇道。
“就叫阿旺?”
取完了名字,宝儿有些不自信的怯怯抬眸,观察着谢柏原的反应。
男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颔首。
“可以。”
这只狗是他从认识的朋友那里抱来的。@正宗的土松,看家护院很适合,这只挑的时候,是那一窝里胆子最大的,养好了对生人会很凶。
他毕竟是男人,在外面干活总有照顾不到家里的时候。
家里有一只忠心的狗看家护院,总归让人安心一些。
陆宝儿并不笨,她逗了阿旺一会儿,一抬眸撞入男人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谢大哥在院子里待着的功夫少,整个人往那一站,比任何威猛的大犬还要有压迫感。
他怎么会需要看家护院的狗?
“…谢谢。”
她明白了,阿旺是谢大哥特意捉来陪自己的。
临近冬日,女人的笑妩媚温柔,粉腮杏眼,唇边梨涡娇俏。
谢柏原垂下眼,心中却似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忽然记住了这个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许是赵世文母子被谢大哥教训过。
这段日子,再没有来打扰宝儿。
张大妮每次来镇上,都会来找宝儿闲聊。
这次也不例外。
她买了酥脆的饼,提过来大方的分给宝儿一起吃,还和小时候那样,絮絮叨叨说起村子里的新鲜事。
“…你可没瞧见,自从赵狗肺落榜以后,他们母子两人终于歇停了一阵。再不那么耀武扬威了。"
“不过赵世文好像断了一只手,成日里耷拉着脸,遇到事都拉长脸,活像是谁欠了他债。”
张大妮一边啃酥饼,一边托着腮看宝儿。
哎呀,她们家宝儿真好看。
天上的仙女应该也不过如此了罢?
亏得宝儿逃出了赵狗肺的狼窝,瞧瞧这段日子,宝儿气色都养得好了许多。
一身肌肤莹润如玉,娇俏的脸蛋白里透红,就跟芙蓉花开似的。
就连曾经常年劳作开了许多裂口的手,如今也没了红肿,恢复了正常。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看来过去是赵世文拖累了宝儿啊。
相比之下,还是谢柏原会养人。而且人家现在也不是屠夫了,可是在镖局干活呢,日后宝儿定是有好日子的。
陆宝儿听到大妮说起赵世文的事情,眼皮颤了颤,却没说什么。
她没有把那天赵世文和李氏将自己骗回去的事情,告诉旁人。
大妮性子烈,若是知道了,难免会跑到赵家母子面前闹点别扭。
那样不好。
她自己不在王家村住了,但大妮整个家族都在那儿。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闹得太僵了,会引来无谓的风波。
宝儿自懂事以来,就习惯了谨小慎微,哪怕到了这会儿,依然是改不掉。
她心底里没有安全感。
总怕事情找上门。
她垂着眼,神情复杂,大妮都看在了眼里。
后者忽然声音顿了顿:“宝儿,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张大妮似乎有些犹豫。
陆宝儿不解的抬眸,瓜子脸莹白如玉,堪称肤若凝脂,眉梢眼角有少女的清纯,却又自带一股妩媚。
“嗯?”她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显得多情曼妙,仿佛长了钩子,会将人的心都夺去。
同为女子,张大妮看着宝儿,呆呆的一时失了神。
“大妮?”宝儿轻声问。
张大妮回过神,盯着自家手帕交的漂亮脸蛋,一不留神,就把最近村里听到的传闻说了。
“本来以为赵世文这下是落入泥潭,以后都爬不起来了。谁曾想,他竟然…咳咳,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说他认识了青山镇的一个千金小姐。两人不知怎么的,看对眼了,那千金小姐竟然能看上一穷二白的赵狗肺,死心塌地的,被人瞧见在青山镇一起泛舟,说是好的蜜里调油呢。”
宝儿一怔。
张大妮以为她不开心了,忙安慰道。
“那不是正好嘛。也省得他再打你的主意来纠缠你。你往后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咱们安安生生的,气死他。”
要说从幼时起,张大妮就很看不惯赵世文了。
明明宝儿是他们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子,赵世文却不知道珍惜,总在人前甩脸子,然后等着宝儿去哄。
偏宝儿半点不生气,仿佛是个面粉和成的性子,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赵世文留着。
反过来赵世文那老娘三天两头找宝儿麻烦,苛待她。
赵世文把宝儿的艰难处境看在眼里,却不声不响,最多背地里稍微说两句好话,叫宝儿理解自己,往后日子总会好。
这样的话,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也就骗骗单纯的宝儿了。
可宝儿却还总相信赵世文,觉得他将来定然会好好待她。
好不容易看着宝儿苦尽甘来,从火坑里跳出来了,张大妮是万万不想再看她和赵世文扯上什么干系了。
她甚至暗暗懊悔,自己不该嘴上没把门,说赵世文的事情。
“那我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张大妮有些不敢多待,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惹了宝儿伤心,便匆匆离开。
此时的镇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坐着马车下来的千金小姐白珠,看着这个简陋的小镇子,轻声问道。
“这里就是文郎家乡吗?”
“是啊小姐,赵公子同窗说了,他就住那个王家村。”
“不过也是够偏僻的,叫小姐你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才到。这个镇也太破了。"
丫鬟一边回答白珠的话,一边有些倨傲的抬着下巴,看着四周经过叫卖的百姓,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思。
是的。她们可是从京城过来的。
哪怕如今来了偏僻之地,可眼界却不是这等穷乡恶水的人能媲美的。
白珠身边有专门的丫鬟搀扶着,一言一行都像是精心调教过,比起镇上大声叫卖的人,她走路时,就连头上的步摇都不怎么晃。
因为通身穿的衣裳,都是丝绸做的,头上手上还有许多的首饰。
白珠显得太过雍容富贵,四周的百姓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丫鬟见到这一幕,心里更不耻。
果然是穷乡僻壤,看到小姐,一个个眼睛都直了,没有点礼数。
在京城的时候,她家小姐出门可都是用兜帽的。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能叫别人随便看了容貌去。
偏小姐来了此地之后,体恤民情,说是不用和旁人计较。
反而入乡随俗的摘了兜帽。
“你去打听一下,陆宝儿住在何处。既来了此地,我们也该去拜访一番。”
白珠轻声细语吩咐一旁跟着的家丁。
家丁立刻领命而去。
宝儿从村里的大娘那里,要来了很多种子。
有些种子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再入土种。
因着先前许多人夸她包子做的好吃,她想着,能不能往后早起在镇上摆一个包子摊。
为此,宝儿这些日子都在研究,怎么改进包子的味道。
除了肉馅儿,还得有素馅儿。
馒头也得蒸起来。
谢柏原放在她那里的钱袋子,除了买菜买肉的时候她用,平日里她原封不动的放着。
宝儿还会去接一些绣活,悄悄攒钱。
她习惯了干活,手里就没停过。
阿旺在她脚边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忽然间听到什么动静,冲到大门口,奶声奶气的汪汪汪叫。
宝儿脸一白,想起来赵世文。
这个时候,家里有一只谢大哥捉来的狗子阿旺,莫名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她将擀面杖捏在手里,藏在身后,走到院子门口时,声音装出镇定。
“谁呀?”
白珠从那小院子里离开时候,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就连方才在她身旁,显得有些趾高气扬的丫鬟,此时也闷头不语,安静了几分。
如此偏僻穷困的地方,就连土地都透着一股荒凉和苍茫。
她们原以为赵公子那样才情出众的人,一说起曾经的未婚妻,就苦笑着摇头,多半是个粗俗的丑妇人。
却没想到那道院子门一开,里面的人一身粗布麻衣,容貌却娇美的宛若下凡仙子。
不施粉黛,也没有任何首饰,却美到令人灵魂出窍,禁不住失神。
白珠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心里甚至不觉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
她今日还特意装扮了一番,只想着若是见到了赵郎过去的未婚妻,能将对方比下去。
然而真的见到了对方,才知道自己先前这种念头有多好笑。
那样的倾城之色,就是放在京城,也是能颠倒众生的存在。
她被比下去了。
白珠沉默不语,主仆二人默默坐回了马车。
“小姐,为何不跟她说清楚来意?”
丫鬟不解的问。
她们方才寻到了陆宝儿住的院子,其实是想打听一番,赵公子和陆宝儿之间,是不是真的已经解除了婚约,二人之间还有没有什么牵连。
毕竟小姐在京城的时候,一个公子哥儿都没看上,如今却对一个穷秀才动了心。
那秀才倒也坦诚。
是在庙里遇到的小姐,旁人见了小姐多半会看个几眼,甚至有些丢了魂摔一跤的男子也不是没有。
可那赵公子却忧心忡忡,面对面见到小姐也没什么反应。
加上他的确一表人才,人长得清秀,惹得小姐注意了几分。
后来发现他借酒浇愁,还去花灯上解谜,才华不菲之后,小姐便有些动心。
这种淡泊名利,不以貌取人的世外高人,小姐最是欣赏。
这赵公子年纪不大,倒是有了几分魏晋时名仕的风范。
一来二去,才知道,赵公子是被未婚妻伤了心,才会借酒浇愁,来到青山镇。
甚至那条手臂,就是为了挽回未婚妻才断的。
丫鬟当时听那段故事时,眼泪就差点下来。
太让人心疼了!
如此至情至性的男子,还这样的风度翩翩文采卓然,可却不被村姑珍惜!
是的。在他们眼中,嫌弃赵公子的那前任未婚妻,一定是个粗鲁的村姑!
不然怎么会打断赵公子的手呢。
结果今日一见。
哎。世上怎会有如此姿容艳丽的女子?
白珠和丫鬟,从巷子里走出来时,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情。
谢柏原从镖局回来,看见两人从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出来,他顿了顿,骨骼冷硬的脸面无表情。
丫鬟注意到他的身影,扯了扯白珠的袖子。
“小姐,这该不会是那陆宝儿如今的男人罢?”
赵公子都说了,那陆宝儿移情别恋,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屠夫。
站在巷子口的那男人,身材高大健壮,甚至堪称魁梧。
一个人就把巷子的路堵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满身煞气。
相比之下,陆宝儿是那样的纤细娇柔,就连声音都是细软动听的。
更别提那张娇媚漂亮的脸,和那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了。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丫鬟都想不通,为何陆宝儿放着好好的赵公子不要,却去跟一个屠夫过日子。
白珠也不解。
她喜好清秀书生那一款的男子,不太理解传闻中的屠夫,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文采风流的赵世文。
三人擦肩而过。
丫鬟低着头,好一阵才拍着胸脯道。
“这个人长得好凶,那陆宝儿忒没眼光了。"
白珠迟疑的转过身,盯着谢柏原的背影看了半晌。
“小姐?”丫鬟问她,“你在看什么啊?”
白珠收回目光。
“没什么。”
只是觉得那屠夫的气质身形,瞧着不像是凡夫俗子。
但不过一个穷乡僻壤的屠夫罢了,能不俗到哪里去。
谢柏原进了院子。
陆宝儿正坐在院子里,摘地上的一堆菜叶子。
见他进来,阿旺一团土黄的身子,毛茸茸的扑过来,尾巴摇出了残影。
“方才有人来过?”谢柏原开口。
坐在小凳子上的宝儿抬眸,纤白的手腕将脸上垂落的发丝弄到耳后,柔声点头。
“是两个姑娘,来寻我问路呢。”
“你见到她们啦?”宝儿神态放松,一张脸着实娇美动人。
她还未把方才来的那两人,和赵世文联想到一块儿。
只以为那二人是走错了路,所以才敲门问一下。
谢柏原没说话,只是神态显得有些肃然。
但也并不明显。
毕竟他一脸络腮胡,身形魁梧,气场又冷静,从来不爱说笑,就连闲话都是很少的。
宝儿早习惯这样的他了。
见谢柏原站在她面前,久久不语,宝儿才觉出些不对。
“谢大哥?你怎么了?”
女人声音娇柔,是天生的音色动听。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谢柏原,一双杏眼真是清凌凌的秋波动人,恍若长着小钩子,有种不自知的妩媚。
谢大哥三个字,从宝儿口中说出时,多了股莫名的味道。
谢柏原平静道:“赵世文的事,你可曾听闻。”
提起他,陆宝儿一愣,顿了半晌,她乖巧点头:“大妮来的时候,与我提过。”
只是…无论赵世文遇到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了。
她没这个力气去恨谁,如今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报答谢大哥数次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见陆宝儿并未把赵世文的事情放在心上。
谢柏原黑眸深沉,高大身形站在面前,仿佛一座小山。
“今日来的那两个女子,便是来自青山镇。”
宝儿毕竟不是笨人,怔了片刻后,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她们…她们不是来问路的?是专程来找我的?”
赵世文认识的那千金小姐,据说就是在青山镇。
可是…她们为何来找自己?
宝儿莫名有些忐忑,她站了起来,局促的看着谢柏原,神态下意识带着依赖。
“那灬那我该怎么做?”
谢柏原见她懂了,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若再有不认识的人来,可以闭门不见。”
他这样叮嘱,宝儿便听话的点头。
“好。”
宝儿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赵世文不是安分的性子,日后难免会再闹出点事来。
不论对方的目的如何,敬而远之才是最好的法子。
女人模样清纯娇美,长睫浓密如同鸦羽,脖颈纤长白皙,脸蛋雪白,却又透着点微微的粉。
真是白里透红的气色,宛若三月桃花开,早春的颜色都在她身上了。
美艳过人,很难不心动。
让人不由遐想。
若是宝儿这样的美人,不是生在乡野,而是生在官宦之家,一定是被人千娇百宠着养大。
定然是不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惜美人却沦落在乡间。
谢柏原心中无端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怜惜之意。
宝儿上次被李氏和赵世文骗回去关着,心里其实还是有后怕的。
只是她习惯了什么委屈和苦楚都往心里咽,哪怕知道谢柏原待她好,会给她撑腰,她心里却有一道分明的界限,明白谁都不能护她一辈子。
若是赵世文再来找麻烦…
想着这些,宝儿眼底不由浮现了几丝黯然和担忧。
男人眼眸暗了暗。
“过几日,镖局的事情了了,我便能常在家里。”
似乎是怕宝儿害怕,他鬼使神差的多说了这一句。
陆宝儿脸上神情一顿,许是有些惊喜,她甚至还露出了个娇媚笑容。
唇边梨涡秀气甜美,唇瓣弯着时粉嫩红润,杏眼更是弯弯的如同天上摘下的两轮皎月。
@谢柏原被她的笑容晃得出神。
“你不怕我了?”他低声问。
宝儿脸上的笑容一收,有些赧然的垂下脸,两只手无意识的绞着。
“谢大哥是好人。”
她怯生生的说了这一句,见谢柏原没什么反应,忙又抬眸。
“先前怕是不认识谢大哥,不知道你的为人。”
宝儿并不是擅长说话的人,她甚至是容易羞涩又拙于言语和表达的人。
当着过去自己害怕的人的面,说出这一番话,足以让她羞红了脸。
谢柏原有些想笑。
面前的小娘子就连说话都不敢看着自己的眼睛,还敢昧着良心说不怕。
男人不由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心中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容貌。
他难道真的长得很凶么?
张大妮听见宝儿要做包子之类的小生意,急吼吼的说要过来凑一杯羹。
“咱们合伙!往后你就是包子西施,我是馒头西施。”
大妮乐呵呵的笑,对做小生意充满兴趣。
宝儿还有些犹豫:“还不知道包子做了能不能卖出去。”
张大妮鼓励她:“怎么不行,事在人为。你等着,明儿我就和我爹娘说,回头你做包子,我就来帮忙。若是第二日要早起去摆摊,我就住你这了,到时候和你一起。”
说到这里,大妮才顿了顿,想起什么,小声道。
“我留你这里住,方便吗?能成吗?你们家谢大哥会不会不乐意?”
陆宝儿笑了出来,柔美的脸恍若海棠花开,真真是肤若凝脂,柳叶眉一笑就弯弯的。
“你也听别人说的,以为谢大哥脾气不好吗?他不会不乐意的。你踏实陪我住下,我多个帮手,心里也安稳。”
她这样安抚大妮,后者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宝儿,你变了…”
这话似曾相识,赵世文先前来挽留送香膏的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当时宝儿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然而这话是从她自小的玩伴大妮口中说出时,那就不一样了。
陆宝儿小声询问:“大妮,此话怎讲?”
张大妮笑嘻嘻看着她,声音带着调侃。
“你变美了,还变得比从前有主见了。"
换成从前,宝儿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赵世文那母子为中心,事事考虑他们的想法。
这也导致稍微长大一点后,她想来找宝儿玩,都要顾忌宝儿是否有功夫。
不然宝儿没把活儿干完,就来陪她,若是被李氏看见了,回头要说的。
宝儿怔怔听着张大妮的话,随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玉似的精致脸颊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红。
她肤色天生雪白,红着脸时,气色倒是显得比抹了胭脂还要好看。
张大妮托着腮,盯着宝儿看了一会儿,不由摇头感叹。
“真是好漂亮的美人,谢柏原有眼光,知道疼人。嘿嘿。也难怪,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谢柏原定是想获得美人芳心的,自然对你好啦。”
她这样打趣,宝儿不依了,咬着唇道:“大妮,谢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瞧我可怜,才会这样照顾我帮我”
女人低着头,说话声音越来越轻,有些没底气。
张大妮哈哈道:“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罢。你瞅,这世上可怜人多了,来来往往需要照顾需要帮助的人也可多了。那你见到谢柏原帮旁人了吗?”
“我可是打听过的,谢柏原是外乡人,来了咱们镇上以后,在蒋家肉铺里待的两年,一点儿都不爱多管闲事。成天闷头在那儿杀猪剁肉,寡言少语的,又长得凶,旁人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从前也没听过他出手帮助谁。就是帮了,也没见他把人带回家里来住。你说是不是呀?”
一番话说的宝儿耳根发烫,脸颊和脖颈的位置,都蒙上了一层红霞。
难道谢大哥…谢大哥他真的对自己…
陆宝儿抿着唇,心里忽然七上八下,心跳得极快,仿佛揣了小兔子在怀里。
这几日谢柏原格外忙,早出晚归。
“还有最后一趟镖,需要我一起护送。”
临行前,谢柏原特意叮嘱宝儿。
“你这几日若是家中有人来拜访,不认识的,一律拒之门外。”
似乎是不放心陆宝儿,谢柏原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若是有事,便去寻隔壁林婶。”
宝儿安静的听着,乖巧的点头。
她是柔顺的性子,从不惹是生非,甚至乖到令人觉得心疼。
“明日大妮会来陪我住,我们想一起做包子,赶个早起去卖着看看。”
犹豫了一会儿,宝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说自己想做包子小生意时,宝儿略有些忐忑,生怕谢柏原反对。
“好。”谢柏原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宝儿见他没有的流露任何不悦的意思,心里莫名轻快起来,唇角梨涡都悄悄绽起。
谢柏原沉默着,深深注视了一会儿笑容娇美的女人,心中头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不舍。
头一天卖包子和馒头,宝儿只弄了两笼。
天冷了,吃食得趁热才好卖。
公鸡还没打鸣,两人就起来忙活着蒸馒头和包子。
等到提着两篮子包子去到集市上时,大妮爽快的性子就派上了用场。
“都来看看瞧瞧尝一尝!包子!新出炉的包子馒头!肉馅的包子又大又香!包子!"
她这样叫卖,宝儿便拿出两个包子,塞给大妮一个。
“咱们先吃。”
早起忙活到这会儿,两人都有些饿了。
大妮叫卖的声音一顿,眨了眨眼:“不全部卖掉吗?”
宝儿摇了摇头,笑道:“今日只是来踩个点,能不能卖掉都是两说。趁着它热,咱们先吃了垫肚子。"
况且,还有一点。
宝儿觉得,若是她们的包子吃起来香了,路过的人闻到了,兴许会想买也说不定。
张大妮想了想,用力点头:“你说得对,还是得先顾好我们自己的肚子。饿坏了可不好。”
还别说,两人手里的包子才吃了一半,就有路过的婶子问她们。
“你们篮子里卖的是包子吗?和你们手里的一样?”
陆宝儿咽下嘴里的包子,招呼道。
“还是热的呢。大娘要几个,肉馅儿的还是素馅儿的?我们馒头也有。”
那大娘半信半疑的瞅了一眼宝儿手里的包子馅儿,指了指篮子。
“那便要两个你手里那样的肉馅儿。”
陆宝儿和张大妮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兴奋。
“好嘞!”
开张有了个好兆头,后面顺利起来。
宝儿和张大妮在冷风中,站了不到一炷香,一笼子的包子竟然就卖光了。
两人回去时,哪怕手和脸都冻得红红的,心里却热热的,很是高兴。
手臂上挎着空篮子回去的时候,张大妮跺跺脚,对着自己的手,哈了一口热气。
“宝儿,我看这生意能成。”
也别说,摆摊卖东西的人这么多。
她们手里提着的篮子,其实很不惹人注意。
可宝儿这副容貌实在是出众,哪怕站在那儿一个字不说,也让人第一眼注意到,好奇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卖什么。
嘿嘿,今日初次出站,就首战告捷,实在值得让人庆祝。
宝儿抿着唇,她性子要内敛一些,心中虽高兴,却不是爱说出来的人。只嘴角噙着笑容,一双含情美目跟着秋波莹莹,变得潋滟了起来。
若是谢大哥在此,知道了她们包子的小生意开张大吉,他会怎么说?
宝儿莫名想起了那个高大威猛的沉默男人。
他不在家,竟有几分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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