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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抱着胳膊缩在木桶里,眼眶都红了,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可怜小白兔。她咬着唇,惊惧的盯着那扇方才推开了一下,这会儿暂时紧闭着的门,心里都是忐忑和懊悔。
她就不该图省事,瞅着谢大哥不在家,来这间屋子沐浴的。
他方才看到什么了?
想到自己沐浴的模样,几乎都被谢柏原看了去,宝儿羞恼的想原地升天。
宝儿自欺欺人的缩到木桶里,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进去,然后一辈子不出来。
似乎是顾及到了她的心情。
门外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音色略有些暗哑。
“…我去做饭。”
他走去落了院子大门的锁,脚步声朝着灶台那间屋子走去。
屋里依然一片寂静。
好半晌,里头才重新传来水声。
宝儿湿着头发,有些仓促的穿上衣衫,直到衣衫都穿好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
想到谢柏原方才看到了自己,许久没哭的宝儿又想哭了。
一顿晚膳,宝儿吃的很局促。
她低着头,像猫儿似的,吃饭小口小口的,也不怎么夹菜,很紧张。
谢柏原方才不小心看到了美人沐浴,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有些不自在。
他见宝儿不夹菜,便把几盘菜往她面前推去。
“我吃好了。”男人站了起来,并不多话。
宝儿低着头,也不接这个话茬。
她性子虽是柔顺的,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尴尬,宝儿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委屈。
谢柏原黑沉眸光扫过她,看到女人在煤油灯下的一头顺发,还没完全干透。
脖颈那里肌肤白皙细腻,如同一块绝世美玉。
女人坐在那儿安静吃饭的样子,也有股无声的风韵。
谢柏原觉得自己有些着了火似的不对劲。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往陆宝儿身上落,仿佛别的东西再也看不到。
视线范围内,但凡出现了宝儿,就只看得到她。
他目光灼灼,视线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度。
宝儿头就更低了。
仔细听,谢柏原甚至还听到了女人的啜泣声。
她哭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一盆冷水忽然淋到身上,醒了个彻底。
男人攥紧拳,眼里的所有热意褪去不见。
他僵着身子,站在门边,沉声开口。
“宝儿。我并不知道你在里面…”
“对不住。”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这句道歉实在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
然而身后哭鼻子的那姑娘,却软绵绵的应了他。
“嗯,不打紧。”
宝儿擦干净眼泪,乌溜溜的杏眼像是含了一汪春水,她转过身来,看着男人。
两人四目相对,宝儿抿着唇,声音软软的,又甜又轻。
“是我自己没锁门。不该在柴房…”
女人说完,又转过脸去,无声的吃饭。
谢柏原却怔怔看着她的身影,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宝儿是个无可置疑的美人。
带点儿委屈的杏眼,眸光潋滟,眼里有水汽了,显得双眸愈发如水般动人。
明明受了委屈,却依然保留了这么好的性子。
谢柏原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生出酸涩痛觉。
宝儿只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却让他生出一种无力对待的复杂感觉。
仿佛轻拿轻放也不足以好好安置她。
见她哭,他竟然会手足无措。
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呆愣愣站在门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弄不太清楚的自己的感觉,觉得陌生新奇。
“我明日要出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
宝儿转过脸来,杏眼明媚又干净,就这么清凌凌的看着他。眼尾却微微上挑,有股无声的妩媚。
谢柏原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
“我在镇上镖局找了份活计。”
陆宝儿杏眼弯了弯,眉眼都跟着舒展开。
“那恭喜谢大哥。”
她看起来是真的在为他找到了一份活儿干,感到高兴。
只是…这样的话。
他就不能常常留在家里了。
宝儿自己也说不清楚,谢大哥不在家里,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谢柏原开口道:“只是暂时。”
宝儿不解他的意思,就歪了歪头。
谢柏原看在眼里,无声失笑。
陆宝儿,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那么可爱。
宝儿在院子里晾晒衣裳。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宝儿,宝儿…”
陆宝儿一怔,觉得外头的声音有些熟悉。仿佛是个女人在喊她。
她快步走出去,才刚开院子大门,就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然后抱住了她胳膊。
“宝儿!你快和我回去!”
冲进来的竟然是赵世文的娘,李氏。
李氏如今看起来和过去不太一样,头发白了不少,仿佛这段时日,忽然间老了很多。
大概是日子过得不好,有心病,李氏看着很是憔悴。
只是她抱住宝儿的劲儿,却还是很大。双臂像一把钳子,箍住宝儿,让她动弹不得。
宝儿愣住半晌,在看清来人是李氏时,不自在的去抽自己手臂。
“大娘,你找错人了。我和你们家没有关系了。"
“你放开我。”
她不明白李氏为何还来找自己。
上次她和赵世文,难道说的还不清楚吗。
李氏见她是如此神情,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松开手,跪了下来。
“宝儿!看在过去你和世文的情分上,你回来罢!我求你了。"
李氏在村里一向是彪悍泼妇的形象,除了在儿子面前会温声说话,在旁人面前,向来都像个母老虎似的。
她这样一出举动,直接把宝儿弄得反应不过来,手足无措。
女人红唇微张,局促又惊异的后退一步,脑袋一片空白。
她曾经恨过赵世文和李氏,恨到这辈子再也不想再看到他们。
当然也想过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诚恳道歉的样子。
可这想象,如今却变成了事实。宝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文他病了,宝儿,世文他病得快死了,他一直在念你的名字…”
李氏嘶哑着声音,抱住陆宝儿的腿,是豁出去的悲痛。
她眼睛显得有些昏黄,脸上都是风霜似的皱纹,那只抱着宝儿腿的手,更像是两根干枯的柴。
“宝儿,你去看看他好不好?算伯母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你去看看世文。”
李氏声音急促:“我知道,是我以前待你不好,我老婆子没良心,可你还没当娘,你不知道一个母亲的苦心。我只是太过望子成龙了而已,你原谅我,随我回去看看世文行不行?”
李氏见宝儿脸上露出迟疑神色,她不由分说咚咚磕头。
宝儿终于弯腰去扶她:“你别这样。”
宝儿不是狠心的人,甚至有时候她是很念旧情,太过心软的人。
她抿唇:“我不是大夫,他生病了你应该去请大夫,我去了也没用。”
李氏见她动摇,是松口的意思,忙拉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他不肯吃药,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念你的名字。我想,兴许你去看了一下后,他就好了呢?”
比起从前的泼妇形象,李氏今日表现得很是可怜。
宝儿被半拉半扯的拉出了院子。
她心里复杂犹豫。
胡同里刚好出来了一个邻居,是个妇人,见到她时,开口招呼。
“宝儿,去哪儿啊?”
陆宝儿犹豫片刻:“我、我出去一下。”
那妇人看着李氏一直拉着陆宝儿的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行。天都快黑了,别太晚回来。啊。”
她知道陆宝儿就一个弱女子住在院子里,男人出去给镖局干活了,难免不放心。
她被谢柏原拜托过,平时多看顾着宝儿,是以就留了个心。
宝儿柔柔应了下来,那一直拉着她的李氏,走在前头却沉下了脸。
王家村里故人依旧旧。
好在,走到王家村时,天已经快黑了,村里人都忙着生火做饭,没人注意到,李氏悄悄出去把宝儿领了回来。
对这一点,宝儿既感到如释重负,又有些莫名的忐忑。
对于差点成为自己未来婆婆的李氏,陆宝儿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知道李氏把赵世文放在手里当宝,是真正的宠着惯着,甚至把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使唤,并不计较所谓孝道。
所以,宝儿也没有犯疑。
她相信赵世文一定是病入膏肓了,才会让李氏慌不择路的来找自己。
重新踏进赵家的院子,宝儿心里复杂万分。
“宝儿,看着门槛。院子里修整过。我扶着你。”
李氏忽然凑过来,扶住宝儿手臂。
后者不自在的挣脱手腕:“不用。”
然而她才刚一跨过门槛,一道黑影扑了过来,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连带着,李氏两只枯树一般的胳膊,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的,牢牢反剪住宝儿的手。
有人用布条堵住了宝儿的嘴。
宝儿呜呜的挣扎,鼻音急促,身子也扭起来,然而李氏力气奇大,用力把宝儿双臂一按。
登时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泪汪汪的软了胳膊。
“快,关院门。”
李氏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带点儿嘶哑。
于是方才那道黑影飞快过去将大门拴上。
“娘,把宝儿送我房间去。”
黑影转过身来,有些兴奋的走了过来,月光照亮了这张脸。
赫然是赵世文。
“宝儿,你是我未婚妻,我们指腹为婚,是娃娃亲。这是你爹娘都认的。”
“你说,你能跑哪儿去?”
赵世文脸上笑容癫狂,看似有几分深情。
然而落在宝儿眼中,只觉得可怖。
秀才从前清秀的一张脸,如今看来,竟然让人作呕。
昏暗的屋内,女人嘴里被堵着一截布,两只手被布绳绑得严严实实。
双脚也被布绳绑着。
她呜呜叫着,漂亮的杏眼流了许多泪,心里后悔不已。
她就不该听信李氏的一面之词,过来看望的。
谁能想到赵世文和李氏这对母子,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敢把人绑起来关在屋子里。
他们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
宝儿心中震惊茫然又不解,随之涌起的是恐惧。
“宝儿。”赵世文忽然放柔了语气,凑了过来。
“你真香。”秀才跟痴了似的,探身过来,手指轻轻在宝儿脸上滑动。
“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香。”
秀才俯身嗅了一口,嘴里感叹。
宝儿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赵世文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赵世文看着她,不紧不慢的笑:“宝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等那屠夫来救你?我告诉你,他不会来的。我娘趁着夜色过去,就是料定了他不在镇上。”
“何况他就是回来了又如何。我会把你藏起来,藏一辈子。他找不到你,又能怎么办?”
赵世文用从前那把念书的声音,慢悠悠的和宝儿说话,听的宝儿后背冒出冷汗,疯狂摇头。
疯了!
他真的是疯了!
可与此同时,宝儿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恐惧和害怕。
万一赵世文真的打定主意把她关一辈子怎么办?
宝儿吓哭了,杏眼不断扑簌簌的流泪,像只害怕的小鹌鹑。
赵世文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哭,凑过来作势给她擦眼泪。
“你哭什么呢。从前你不是喜欢我么,宝儿,我都跟你说了,如今我知道错了,是我从前不珍惜你,待你不好。”
他手碰到宝儿脸时,外头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下一刻,屋中闯入一道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劲风。
刚碰到宝儿脸的赵世文,啊的惊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
外头传来李氏惊慌的声音:“世文!世文!”
手脚都被绑着布条的宝儿,被人一把抱到怀中。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压抑着问她。
“他欺负你了?”
谢柏原身形高大,一身的腱子肉,他用一只手臂轻松的抱着宝儿,另一只手扯去她手上和脚上绑的布条,动作迅捷。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宝儿手脚就恢复了自由。
只是她人还被谢柏原满怀抱着。
宝儿眨了眨眼,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漂亮的杏眼又滑下一滴透明的眼泪。
谢大哥来的刚好,她没被欺负过。
谢柏原黑眸幽深,似是酝酿了深不见底的可怖风暴。
他轻柔扯去宝儿脸上的布条,轻声哄她。
“别怕。”
宝儿点头,想说自己不怕了。
可也不知怎的,看到谢柏原来的那一刻,她心里姗姗来迟的生出了些委屈。
她乖巧被谢柏原抱着,仰起素白的精致脸蛋,杏眼雾蒙蒙的都是眼泪。
“他们把我骗过来,就把我关起来了…”
女人声音细细的,有些哽咽。
漂亮的小脸,对着谢柏原时,透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依恋。像小孩儿看到了爹娘来撑腰,才有了底气告状。
谢柏原脸色不变,然而眼底的幽光却更沉了几分。
他无声伸手,摸了摸女人脑顶的头发,带着安抚。
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
相比之下,宝儿的脸甚至不足他巴掌大,显得愈发娇弱。
宝儿咬着唇,像只乖巧的猫儿似的,任凭谢柏原摸脑顶。
心里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暖流。
谢大哥他一点儿也不凶。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怕谢大哥了。
此时院子里正一片哀嚎。
赵世文捂着背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喊疼,李氏慌乱的扶起他,嗓门像一只咯咯咯叫的老母鸡,冲天的响。
“儿啊!世文!来人啊!杀人了!"
李氏指着屋里谢柏原的方向,放开了嗓子喊,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原本听了儿子说的,宝儿其实是福星的事。李氏就不太看好。
宝儿算什么福星。
她儿子本来就是天纵奇才,是被宝儿带了霉运,才遇到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
可她实在架不住儿子说的话。
便想了个法子,将宝儿骗回来。
反正陆宝儿是个孤女,猛不丁失踪了,能有谁给她撑腰。
他们谋划的很好,还瞅着谢柏原出远门走镖的时候,特意趁着天快黑了才去。
到时候把宝儿关起来,也没人知道宝儿失踪是和他们有关。
李氏心里是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左右儿子只是忽然间对陆宝儿有了几分新鲜,真的得到了兴许就不惦记了。
可谁能想到,他们才刚把宝儿骗回来不到一个时辰。
都快就寝了,谢柏原这个屠夫却能半道上追过来,还把她儿子打成这样!
看来宝儿的确是个丧门精,八字和他们家犯冲!
李氏的嗓门才刚起了个头,被赵世文一把捂住嘴。
“娘!你想害死我?”他恶狠狠开口。
他就算脑子再糊涂,也知道今日的事情,是他们家做的不地道在先。
如今他在背地里已经被很多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了。
若是再让娘招来人,看了他今日的笑话,他怕是这辈子翻身再难。
赵世文这样,李氏登时就不敢再喊人了。
“我、我不喊人来就是。”
她心中到底永远是儿子最重要。
母子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在看到谢柏原领着陆宝儿出来时,两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别乱来,这可是我家。”
“是宝儿自己来的,她她…她想来看看我们。”
也不是第一次和谢柏原打交道了。
两人心里都怵。
李氏嘴上嚷得凶,真的遇上了谢柏原,也是连连后退,不敢再骂骂咧咧。
然而这一次,并不会因为他们怂了,谢柏原就放过他们。
男人深沉黑眸,带着一抹淡淡杀意,看向赵世文的手。
他进来的时候,就见秀才是打算用这只手去摸宝儿的脸。
女人吓得梨花带雨,哭得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泪痕,恍若在谢柏原心里放了把火。
“你的手,是自己断,还是我帮你。”
他也不废话,冷淡的开口。
李氏和赵世文都一惊。
“娘…”赵世文惊恐的看向李氏。
李氏脸色一白,忙张开手臂将秀才挡在身后。
“你别乱来,我告诉你,你不许动我儿子。”@李氏挡在前面了,赵世文也就顺势做了个缩头乌龟,惶恐的躲在她身后,甚至还想跑。
谢柏原甚至懒得说话。
他身形一闪,拎了赵世文领子一拳下去,秀才捂着肚子像只虾一样蜷了起来,脸色惨白。
“啊啊啊!!!”
谢柏原不耐烦听他这样惨叫,劈头盖脸几巴掌下去,秀才嘴角都出了血,一张脸立刻高高的肿了起来。
“选一个罢,自己断手,还是我帮你。”
谢柏原声音冷厉,看着秀才时,眼底是浓浓的戾气。
知道今日在劫难逃,赵世文杀鸡似的尖叫。
“手、左手、左手!”他试图把右手藏到背后。
若是要断一只手,他宁愿是左手。右手是要读书写字做文章的。
秀才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权衡利弊。
李氏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然而咔嚓清脆的一声响,赵世文那只碰过宝儿脸蛋的右手,已经软绵绵垂了下来。
没用刀没用剑,甚至手里什么都没拿,赤手空拳,谢柏原徒手捏断了秀才的骨头。
赵世文叫得比那些被杀的猪还要惨。
“娘!娘!娘救我!”
李氏拿起院子里的条凳,不由分说朝着谢柏原背影砸过来。
陆宝儿惊叫:“谢大哥小心!”
然而男人却不闪不避,任由条凳砸到后背。
条凳腿都断掉了一根,他身形动都没动,脸上表情平静,甚至连眉梢也没有挑一下。
他转过身来,黑眸幽深,李氏愣是被吓得倒退两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地上。
怪物,这屠夫是个怪物。
他一定是怪物。
李氏母子谁都没见过谢柏原这样能打的男人,仿佛他们在他面前,是一只只还没长成的小鸡仔,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道。
陆宝儿连忙跑过来,担忧的看着谢柏原。
“谢大哥,你还好吗?”
条凳那么用力的砸到身上,他怎么不躲。
“不疼,没事。”谢柏原平静开口,手摸了摸宝儿的脸。
“想怎么出气?”他黑眸认真的盯着女人,语气柔和了些许。
宝儿愣了愣,耳边的鬓发乱了些许,她自己却没意识到,只低着头默默摇头。
做了一辈子的良民,宝儿甚至连口角都没和人发生过。
她习惯了事事忍让。
赵世文对她不好,她离开他便是。
赵世文来找麻烦,她谢大哥帮她断了他的手,宝儿心里已经很满足了。再大的事情,她不敢让谢大哥去做。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他们又不是土匪。
“我只要他往后不来纠缠我就好…”
宝儿声音很轻,心里却很通透。
谢柏原看着宝儿抿着唇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失笑。
“好。”
他再抬眸看向赵世文母子二人时,声音冷厉。
“听到了?往后不许再来招惹宝儿。”
赵世文一只手断了,疼得都快昏厥过去,李氏心疼不已,犹如命根子被人伤了去。
她一时嘴巴快。
“休想!哎哟”李氏的话一顿,他被赵世文掐了一把。
好汉不吃眼前亏,娘连这样的道理都没听过么!
胳膊怎么能拧的过大腿!
就算要找麻烦,那也是背地里悄悄的,怎么能在面上逞能说出来!
赵世文脸色惨白,忍着疼赔笑。
“不敢了,不敢了。"
李氏看到儿子的眼神,一个激灵,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连忙低头跟着道:“我们不去找她就是了。"
谢柏原微微勾起唇。
“若是宝儿伤了、病了、心情不适了。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我都会来找你们。”
母子俩齐齐抬头,目瞪口呆。
这屠夫怎么不讲道理!好一个恶汉!
宝儿站在谢柏原身后,看到男人一句话吓得赵世文母子两人这副模样,抿着唇笑了起来。
心里竟然有些甜丝丝的味道。
原来有人“蛮不讲理”护着时,是这样的滋味呀。
距离谢柏原和陆宝儿离开后,约莫几息的功夫。
沈家的大门被人轻轻敲响。
李氏惊魂未定的蹦过去开门,满是防备:“…谁?”
原来是隔壁的邻居。
“方才听你院子里有动静,似乎在喊救命,是我听岔了还是真的?”
邻居大娘好奇的问。
李氏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与你何干!”
早不来,偏偏人都走了才来,来看热闹是不是?
门外的邻居大娘吃了个闭门羹,鼻子都差点给撞歪,气了个倒仰。
“嘿!这泼妇。”
要不是她还惦记着点邻居里的情分,这人都躺在床上睡了,谁还爬起来看啊。
何况是赵世文这一家人。
邻居大娘气呼呼的走了。
院子里的李氏却越想越闹心,她心疼的去看屋子里的赵世文。
“这是骨头断了啊,娘去请大夫罢?”
赵世文这会儿却要起了面子,他犹豫着摇头。
“明儿一早再去,这会儿去平白招人注意。嘶…”
一边说,赵世文一边捂着自己高高肿起来的脸,心中怨毒又恼怒。
原来丢脸丢到一定程度了,还会将它捡起来继续戴上的。
赵世文不想村子里的人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事。
想来宝儿是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张口把这样的事传出去。
所以只要他这边守口如瓶就行了。
李氏心疼的看着儿子,念叨道。
“儿啊,你如今看到了,宝儿她不是福星啊。你才把她领回家门一会儿,那灾星就寻上了门。往后我们不去招她了,啊?”
也不知道那屠夫是怎么长的,她拿条凳用力砸过去,那人竟然连身子都不晃一下。
他们哪里打得过对方。
李氏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连着在谢柏原手里栽了几次后,乖乖知道吃教训了。
赵世文呆呆听着,捂着断掉的一只手,想着宝儿今日出水芙蓉一样的娇媚模样,心都痛了。
宝儿原本就该是他的啊。
回去的路上,宝儿低着头很安静。
谢柏原平静的走在她身后,并不多话。
半晌,宝儿停住步子,声音细细的开口。
“谢大哥。”
谢柏原应了她一声:“嗯?”
宝儿抬起眼,有些后怕的感谢道。
“方才谢谢你。”
从前宝儿只以为,自己身为孤女,身后没有人撑腰。只要不去惹是生非,事事都退让,什么事儿便都能化解掉。
可今日才叫宝儿明白,女子孤身一人活着,若是没有什么依仗,有多难。
赵世文能把她推给土匪以求活命,又会私底下和李氏狼狈为奸的将她骗回去关起来…
可是她明明就没有招惹他们,反而处处避着。
就是先前气不过的那一次,让赵世文把自己买的外衫脱下时,爆发了一次脾气。
毕竟她也不是泥捏的人,哪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宝儿甚至不太敢往下想,若是今日谢大哥没能及时赶回来找自己,她会是什么下场。
女人抿着娇嫩的唇,杏眼里是浓浓的后怕和惊惧。
她像是浮萍似的,过一日苟且一日,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
谢柏原敏锐的察觉出,宝儿委屈了。
他沉默片刻,开口。
“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旁人动不了你。”
男人声音醇厚低沉,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甚至这话显得有些霸道。
可落在宝儿耳中,头一次给她带来如此浓厚的安全感。
叫她心里一踏实。
为何谢大哥说起这样的话时,气势总如此惊人呢。
宝儿抿着唇,手指绞着衣服带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才轻声道。
“谢大哥,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谢柏原:“问了邻居。”
宝儿“啊”了一声,微微张着红唇,显然是想到了今日被李氏拉走时,遇到的邻居大娘。
幸好呀。
两人回到镇上时。
谢柏原停住身形,和她开口。
“这会儿天色晚了,你还受了惊吓。我们在外头吃。”
他转身,带着陆宝儿进了附近的酒楼。
宝儿从未进过酒楼用饭,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谢柏原回眸看她,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看着和从前没变,凶凶的很是粗犷,配上高壮身材,叫人心里下意识生出惧意。
宝儿如今看着他,却比从前亲近许多,相比之下,反而觉得酒楼陌生不敢进去。
“谢大哥…”她壮着胆子开口,一双美眸秋波莹莹,眼尾微微上扬,无形中透出撩人的妩媚。
谢柏原心口一痒,声音都暗哑了几分,不由走过来,俯身看着她。
“怎么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言行举止中,不知不觉开始对宝儿的迁就。
宝儿低声道:“酒楼的饭菜太贵了,我们是过日子,不是出来铺张潇洒的。谢大哥…先前你让我管钱袋子,那…我们能不进酒楼吗?”
大概是今日被谢柏原救出来,宝儿下意识多了几分亲近心理。
竟然敢阻拦人家花钱进酒楼吃饭了。
这话她从前可不敢说。
谢柏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声音平静没什么波澜。
“好,听你的。”
他竟然也就干脆的答应了宝儿的提议。
这无疑壮了宝儿这只小兔子的胆。
她一双明媚杏眼亮了起来,高兴的时候,抬眸很有媚眼如丝的感觉。
谢柏原顿了顿,心中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
宝儿一边走一边道。
“家里还有包子,谢大哥,你喜欢喝酒吗?你想喝的话,我们可以打点酒回去。我炒两个小菜。”
“这可比在外头吃好多啦。”
宝儿皱了皱秀气的小鼻子,觉得酒楼的饭菜太贵了。
她这副小掌柜的样子,倒是有模有样的,很会精打细算。
谢柏原看在眼里,忍笑。
“嗯,听你的。”
宝儿听着谢柏原低沉的声音,感觉自己脸颊热热的,有种说不出来的羞涩。
谢大哥长得威猛高大,拳脚功夫也厉害,还待人温和细心,要不是长得凶了一点,怕是在镇上早就有不少人给他说亲了罢?
宝儿想着这个事,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替谢柏原抱不平。
谢大哥其实是个好男人。
当下,宝儿决定,从今儿开始,她也要找点挣钱的法子。
日后多报答谢大哥。
夜里宝儿揉了揉自己手腕,被赵世文用布条绑的地方,留下了点红痕。
她想到了今日谢柏原破门而入,在她绝望之时从天而降的场景。
烛火下,女人的脸浮现浅浅羞涩笑意,一点儿都没差点被人欺负了去的委屈了。反而心中满满,都是被谢大哥保护的踏实感。
知道谢柏原在镖局里干活儿,天气渐寒,宝儿做了一对护膝。@只是做好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送出去。
宝儿面皮薄,背地里做一件事时,难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也怕谢柏原会不喜欢。
只是今日谢大哥救了她她再送这对护膝,就名正言顺了罢?
趁着男人还没睡,宝儿抿着唇,一扭纤细腰肢,拿着护膝朝隔壁厢房走去。
“谢大哥?”她站在门外小声开口。
里头没有耽搁,脚步声走近,谢柏原开了门。
宝儿从背后拿出护膝,想着说辞,细声道。
“天冷了,这是我先前做的,不知道谢大哥用得上么。”
女人纤细小手托着护膝,杏眼天然的含情脉脉,一头乌发拆了发髻,看着真真的人比花娇,面容娇艳。
谢柏原看着她,喉结滚了滚。
“多谢。”
他伸手去接,眼底潋滟化开。
男人鬓角修剪整齐,胡子遮住了大半五官,看不出来长相。只让人觉得凌厉。
然而宝儿这会儿却忽然觉得,谢大哥长得…
他那双眼睛,其实很好看。
剑眉英气乌黑,眼睛形状略有些狭长,瞳色幽深,睫毛又浓密。
所以他不说话看着人时,显得眉毛和眼睛都黑,凶凶的。
其实这双眼睛很精致。
宝儿还在神游天外时,忽的闻到了烧酒的味道。
她嗅觉敏感,皱了皱鼻子,这才注意到,谢柏原身上的衣衫只是笼着,并没有穿好。
他联想到今日的某个场景,宝儿一怔。
“谢大哥,你受伤了?”
谢柏原没有否认,只压低声音:“无大碍。”
宝儿这时忘了先前的羞涩,下意识进屋,有些担忧的走了过来。
“我能看看吗?”
她想起来今日谢柏原被李氏用条凳重重砸的那一下,心里着急起来。
是她疏忽了,怎么会觉得谢大哥体魄健壮,被条凳砸了就没事呢。
谢大哥表现的再厉害,也毕竟是血肉之躯啊。
宝儿轻轻把男人的外衫掀到一边。
于是在谢柏原宽阔后背上,露出了形形色色的伤疤,那些陈年伤疤看起来已经有了年代,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
宝儿惊得手指都颤了几下,她怔在那儿,呆呆看着谢柏原。
谢大哥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而在那些伤疤上面,还有两道很深的淤青,看样子赫然是今日被条凳砸出来的。
除此以外,有些地方甚至在往外渗血。
宝儿一时不知道,这些伤口是今日弄出来的,还是以前就有。
谢柏原转过身,看到宝儿呆呆的小模样,他声音无奈。
“吓到你了?”
陆宝儿忙摇头,然而那双漂亮杏眼却泪汪汪的,掉了两滴泪下来。
女人垂着眸,长睫被泪珠打湿,抿着红唇的样子,看着娇弱极了。
谢柏原失笑。
倒看起来像是宝儿受了伤一般。
她哭什么。
“不疼。”男人开口,带着点儿哄人的温度。
陆宝儿摇头,并不相信。
她这会儿全是歉疚,心里酸酸涨涨的。甚至有些不知道该面对谢柏原。
谢大哥今日是为了她,才被李氏打。
宝儿想到这个,心里就沉甸甸的,喘不过来气,很是内疚,甚至满是负罪感。
从来没有人待她这么好过。
她凑过去,用烧酒帮着谢柏原处理后背上的伤口,动作轻柔。
谢柏原身体一僵,整个身子绷紧了像坚硬的石头。
宝儿身上香香软软,肤若凝脂,天生丽质,长睫纤密,杏眼形状也好看。
她哭过的小鼻尖红红的,脸蛋也透着点粉,脖颈也细长白皙。
整个人如同一块美玉,偏偏气质是有些妩媚的,杏眼红唇,天生的绝色尤物。
谢柏原黑眸失神的看着她,心中复杂困惑。
他不疼。
但女人都是这样爱哭的么?
他没碰过女人,宝儿是他第一个如此上心的姑娘。
谢柏原看着不知不觉哭成个泪人的宝儿,心尖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难言的感觉。
“你哭什么。”
男人低沉着声音开口,捏住了宝儿的脸。
宝儿不得不仰脸,细巧的下巴被男人宽厚的手掌捏着,脸蛋甚至还不如巴掌大。
偏她唇红齿白,五官就没一处不精致,被谢柏原这样捏着脸,像花儿被风吹起了不得不承欢,勾人的绮念。
谢柏原凸起的喉结缓缓滚了滚,指腹微微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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