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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时至秋后,离巫行云发身长大之日越来越近。
那日,巫行云早起后对着正替她梳头的小余如是说,“小余,从今日起我要闭关三日。若有访客,你就替我回了吧!”
“不见客?”小余有些惊讶,她举着手里的梳子迟迟没有落下,“就连无涯子掌门人来也不见么?”
巫行云没有回话,只是轻哼一声。
“掌门人这几日来了数次,都被尊主给回了。在闭关之前,尊主不想见他么?”小余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瞟着巫行云的脸色。
又是一声轻哼。
“无涯子这个人就是这么喜欢闷着,他现在没准还气着呢!要是现在见了,没准几句口角之后,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之类的话都能蹦出来。要知道,人家可是仁义之士,颇有燕赵之风啊!”
“他要真是这么不疼尊主,还还不如就随了丁公子的心愿。”小余嘟着嘴啐道。
“你又瞎说,若再逾越我要你好看!”巫行云侧头,凌厉地给了小余一个眼刀。片刻后她有些气闷地撇了撇嘴,肩膀也跟着垮了下去,她叹气道,“我是怕我自己口不择言。倒不如晾上他一阵子,等气消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语毕,巫行云视线无意识地掠过眼前的梳妆镜,继而眼神似乎有些疑惑,她拿起铜镜放在面前凝神仔细端详,伸手按着自己的眉脚梢向上提了提,“你说,我长大了若是变丑了该怎么办?”
“尊主!”小余怪叫一声,从巫行云手中将铜镜抽走,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俯身娇嗔道,“尊主十四五岁便生得如此美艳可人,这若是发身长大自然是一个倾国倾城、顾盼生姿的美人儿。”
“就你这丫头会说话!”巫行云骂着,但是苍白的脸颊上却像上了胭脂一般粉嫩。
月上梧桐,夜影斑驳。
石桌、香鼎一对璧人。
丁春秋温和有礼地笑着。一张俊脸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伤痕。他此刻一手捻着宽大的衣袖,另一手恭敬地替李秋水斟酒。
李秋水冲着丁春秋嫣然一笑,接着她心情愉悦地将手里的信件撕成小条逐一送进正燃烧着的香鼎。她勾着唇,凑了些闻着香炉飘出的浓郁的檀香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酒盏以袖掩面轻抿一口。
“师叔意下如何?”丁春秋看着那枚香鼎,挑眉。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面容沁着月色,显得鬼魅般勾人。
李秋水莞尔,轻笑道,“你要欺师灭祖,我如何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她偏了偏脑袋,上扬着嘴角,略带兴味地斜睨着他。
丁春秋扑哧笑了一声,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少年一般明朗,眼角的泪痣点缀着他完美的脸庞更显得引人着魔,“我还以为师叔是豁达之人,这等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你如何舍得错过?”
李秋水不置可否,脸上的笑意却确确实实少了几分。
“这缅罗香,我已经送到了师父的屋子,药引已经点燃。”丁春秋又替李秋水斟酒,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既然已经决定要做,那么即使师叔不愿意坐享其成,总还是有别的人愿意的。”
“坐享其成?”李秋水举杯却不喝,只是看着,“真有这等好事?”
“当然,侄儿自然也需师叔帮一个小忙,而后你我各取所需,岂不妙哉?”丁春秋笑得更灿烂了,入夜的薄雾里,他妖异地像个精灵。
“你到当真是把你师父和你师伯当傻子了么?”李秋水笑着仰头,将杯中一饮而尽。
丁春秋孩子气地偏了偏脑袋,才得意洋洋地笑道,“他们都不傻,但是都太笃定!有时候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语气里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就快要溢出来的快乐。
夜风微恙,枝叶细密的摩擦发出阵阵细碎的响动。丁春秋侧过头去对着身后的梅树林勾起唇,暧昧不明地笑了笑。
时间慢慢流去。
巫行云入关已有三日,若是推算的没错的话,今日便是天地交会之日。
果不其然,时值正午,天地异色,暗淡无光,放眼所及一片惨然。缥缈峰顶不时可闻珍奇异兽悲鸣嘶叫之声,让人心绪不宁,茶饭不思。
天机阁里,一抹浓烈似火的红被白雾重重包裹着,隐隐绰绰能变出人形。
小余早知今日便是巫行云发身长大的重要日子,一早便守在天机阁入口。她不住地在门口徘徊着,反复搅着手指只觉得呼吸困难整条神经都紧紧地绷了起来。
巫行云盘膝而坐,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双臂舒展画圆,内力再次悄无声息地运过一个周天,正汇聚于头顶百汇,经而流入风池、天柱,正蓄势待发要冲破手少阳三焦经脉上的桎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娇媚的女声透过空间的限制穿过层层石壁,由远及近如同波纹般阵阵荡开。
传音搜魂大法?!
李秋水!
巫行云原本紧闭的眼睛赫然圆睁,她恶狠狠地朝着右上方朝向别用洞天的方向望去,仿佛透过重重石壁看见了李秋水本人一般。待她仔细听出了她所喊之话,胸腔中更是气血翻滚。
不出一刻,她神情开始变得痛苦,紧抿着唇,眉头也锁在了一起。最终她的身子震了震,一口浓血便吐了出来。体内那些原本汇集一处的真气瞬间失去了控制冲突游走于巫行云全身上下个个穴道,酥麻钻心,可比生死符有过之而不及。
“师姐,师兄昨夜与我相欢于枕席之间,快活风流更胜神仙。他说他爱的是我,而不是你这个‘矮美人’,你往后就好自为之吧!呵呵!”同样的一句话,李秋水重复了不止十遍,一遍比一遍露骨,一遍比一遍不堪入耳。
巫行云全身瘫软地匍匐在石塌,她几乎是费尽全身力气地喘息着,颤抖着。等破功之痛稍微褪去一些之时,她反手一掌击在石塌之上,石塌顷刻间附于尘土,而她则借力腾空而起。
长袖一拂,巫行云冲开天机阁的石门,她急急掠过一脸懵懂的小余,施展开身形趁着体内真气还未散尽朝着李秋水的所在疾驰而去。
“我要杀了你这个贼贱人!”巫行云大叫着,尖锐的童音在有限的空间里盘踞不去,凄厉异常。
灵鹫宫与别有洞天只相距百里,但对于此刻的巫行云这一段距离却显得漫长。一步踏错,她从树梢上重重地落到地上,胸腔受到震荡又是一阵气血翻腾。
巫行云伸出手掌撑着地面,勉强支起半边身子。她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因四肢乏力全身瘫软再一次摔倒在地。这一次,她费尽力气也难再起,她面目狰狞地望向声音的源头,脸颊上也有些微青筋爆出。
“李秋水!”巫行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耗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接着她软软地倒在地上,一双平素飞扬的杏眼染上一层薄霜般,暗淡失色。
南天门,天界通向人界的通道。
云烟旖旎,但却重兵把守,没有一个人可以随随便便地走过这一道门。
“司云星君,敢问你欲往何处?可否出示手谕?”一个身穿五彩琉璃甲的天兵,手持长刃挡住一个白色的身影。
云中子站定,整了整衣冠,勉强按捺住心中满满的焦虑,冷眼斜睨着眼前之人。
片刻后他咧开嘴痞痞地笑了笑,伸手揽着那位兄台脖子,以为常哥俩儿的姿态凑到人家耳边道,“老君派我去南海之地寻那万年水晶珠给他入药,他进来又要炼不老丹了。你也知道他要是太招摇,一炉子药他也就留不下什么了。所以他要我偷偷地去,你今儿个放我一马,改日我给你送上两颗。你也知道服了这不老丹,不止可保容颜三千年不老,还可增加道行,可是王母娘娘的最爱啊!”说着,他还满脸带笑地从他使了个眼色。
“这……”天兵有些为难。
太上老君他招惹不起,不老丹他又着实垂涎,但是天归天条又岂能随意违背?
就在天兵左右为难之际,一个金色耀眼的身影从天而降,云雾散尽,便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笑得敦厚,却又一身的仙风道骨的老头儿。
“云中子,你走得这么急作甚?为师还有些细节尚未交代,速速随我回去!”老君笑着,满脸的皱纹,但却出奇得顺眼。
看见太上老君的那一刻,云中子的眼色便是一暗,现在更是面如土色。他不甘心地往南天门外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极为认真,云雾散尽后,他便能看见心中之人。
“云仙,你还不随老夫离去?”老君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声音也跟着冷淡起来。
“师父……”
老君瞥了天兵一眼,见他识相走远,才低声道,“你是在等我祭出捆仙索么?”
万般无奈下,云中子只得跟着老君回了太清殿。
“师父,你成全徒儿吧!”进得大殿,云中子当即跪于堂上不肯再起。
“你非得为了那只精怪毁了你万年修为才算甘心么?私自下凡?!这是多大的罪状!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界,老君也失了风度,吹胡子瞪眼没有了一丝平日的超脱,随和。
“徒儿无话可说,但求师父成全。徒儿愿舍了这一身仙骨,永坠凡尘。”云中子坦然地看着老君,神色平淡。
“你说什么?!”
“师父,您老耳朵不好使了。您还是多炼些丹药自己吃吧!我这么一句话你都听不清。”说着,云中子还很惋惜地瘪了瘪嘴。
“佞徒!你这个佞徒!给我滚出去!”
“师父不答应,我就不起。”云中子摊了摊手。
“我懒得理你!”老君两眼一翻,脑袋一晕,险些被云中子气得昏过去。他走进丹药房,速度快得就像是身后满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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