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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娆暑假通常会睡到日上三竿,今早提前醒了纯属偶然——她做了个梦,梦见祝淮书成了她姐夫,但是依旧爱管她,说反正你争点气,让你姐姐少受点累。
池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踹地上去。
呸。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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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6。小婶婶,你今天能交上吗?”小北凑在她身边,看着文档的字数统计。
池娆点开那个字数,鼠标指到字符数,“2745!看见没。我敲下的每个符号都有它的意义。”
开玩笑,纯汉字写到五千字,那是新华字典吧。
小北看着满屏省略号,忽然明白为什么两千多个字会有将近五百个标点符号了。
“可是这也只有两千七呀。得快点写了。”
“行了行了。你要是真替我着急,就”池娆欲言又止,看了眼祝淮书的书桌,憋了回去。
让小北写,万一被抓到,估计会罚更多。
她怀疑是因为自己前三年被罚检讨,全要别人代笔,现在遭报应了。
小北今天有家教课,中午就被接走了。祝淮书还没下班,家里只剩池娆一个人。
她想起昨晚的消息,没忍住,从角落里把家族群点开了。她之前一直屏蔽这里面的消息来着。
[cs:姝姝不是要回来了嘛风雨同舟姨妈,姝姝什么时候到?正好我有空,到时候去接呗]
[池照:你小子在家里老实儿的吧]
这个堂哥从小喜欢池姝。或者说,池家没人不喜欢池姝。
池家的祖爷爷相当长命,过年时,各方亲戚回家,小孩都能坐两桌,场面非常热闹。
池姝是小孩子里最耀眼的存在。漂亮,乖巧,还特有出息,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女孩。以至于她这几年出国,不回家,过年时也总是被提及。
[魏湘茹:哎听说姝姝要去那个什么花旗银行,过段时间该去申城了吧?]
[明月几时有:港城,是去港城。申城那个怎么比得上港城]
[魏湘茹:真厉害啊]
真厉害啊。这个人。
明明只大她两岁,但是各方面优秀得碾压她。
这样的人回国,必须得全家总动员举行欢迎仪式。所以近一个月没主动联系过池娆的池妈赵黎诗昨天主动给她发消息了,要她做好准备,回家吃饭。
[春暖花开:前段时间,听人说,淮书手里那个药物什么几期几期的试验都过了,马上要上市呢这得多挣钱啊]
[明月几时有:这个是挣钱]
[明月几时有:但是投资来钱更多更快他控股的那家公司今年利润可不少]
[春暖花开:几位数?三弟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这就没法说了。道上规矩]
[平安是福:我说,淮书在这方面做得风生水起]
[平安是福:姝姝以后也是要进金融行业的,过两年回来继承家业]
[平安是福:这俩多见见面,咱们跟祝家肯定双赢/偷笑/偷笑]
[x:啥意思二伯你想撮合姝姐和祝淮书吗]
[平安是福:这孩子。淮书不是跟小瑶领证了嘛]
[x:池娆池娆池娆。四姐叫池娆,一次都记不住。]
[平安是福:跟我较什么真明月几时有,爷,管管你家这个]
[x:我爸喝茶去了。]
[x:反正你就是想撮合姝姐和祝淮书。要是被娆姐看见,你丢不丢人]
[平安是福:那小妞早就把咱屏蔽了]
[平安是福:我就开个玩笑哈池晟赵黎诗小叔小婶别跟我一般见识/抱拳/抱拳/大笑]
池娆一页一页往下划,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起,指甲陷进掌心。
[赵黎诗:小姝订过婚了。安平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平安是福:好的好的。]
[平安是福:姝姝订婚我知道。她那个闺蜜不是还没对象嘛,又是医药行业的。说不定能搭线-crr]
[池晟:你又喝多了?]
后面乱七八糟的消息还有很多。池娆看不下去了。
她把手机丢回桌子,掌心露出来,几条掌纹交错,没什么特别的。另只掌心有几个月牙形状的血痕,正在慢慢变浅淡。
五分钟后,掌心恢复原状,分不清哪只手被指甲掐过。甚至连痛感都没有留下。
她有时候恨自己自愈能力太强。连道疤都留不下。否则至少会被人可怜可怜。
半晌。
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王叔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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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娆。到地方了。”王叔回头,笑眯眯说。
车子停在创新园门口街边。
池娆坐在后排,趴窗户上远远看着那几幢大楼。
大楼就是普通的高层大楼,楼身比商业区写字楼低调。她试图去找祝淮书带她去过那栋那层,离得太远,根本找不清。
“我下去给你登记一下吧。咱们进去等。正好等一会儿淮书要下班,接他一起回家。”王叔说。
“不用了。王叔。”池娆说,“我突然想起来,他今天加班来着。还是不进去了,咱们回去吧。”
王叔看着内视镜,有点错愕。其实淮书加班是常事,他就是觉得今天娆娆很奇怪,一点都不积极活泼。
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就不太对劲,之前她很爱跟他闲聊,小百灵似的叽叽喳喳,笑个没完。今天一上车就撑着脸往外看,看起来有点低落。
“回家吧。”池娆浅笑。
“行。”王叔应了,带着疑惑启动了车子。
“先去趟超市。”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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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祝淮书刚从会议室出来,路上收到一条消息。
[池娆娆:我可以喝酒吗]
他放缓步子,问她怎么了。
这个时候喝酒,似乎没什么理由。
[池娆娆:我自己在家喝,不去酒吧]
她还发过来几张照片,背景是家里的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各种材料摆得纷繁错落,利口酒、金酒和柚子果汁、葡萄汽水、青柠。有点手艺人的意思。
他问她是不是还在恼他。
从会议室到办公室,一路都没等到她的回复。“祝教授,何教授叫您”有个助理帮忙传话。
“嗯。”祝淮书收起手机,看了眼正站在某研究员工位旁边的何教授,朝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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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经常喝的话,很难不掌握一门调酒技术。
池娆之前喜欢调给别人喝,基本喝过的都赞不绝口。她没什么机会弄给自己喝,正好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去了趟超市,又去梁丝那里扫荡一圈,找齐材料,回家喝酒去了。
她先调了杯好评率最高的紫葡菲士,尝了口,也就那么回事。挠了挠头,又换了自己最拿手的绿柚之夏。
噗。这次入口就吐了。
味道好诡异。
她端起杯子和几瓶材料检查了一遍。
好像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她手按在桌边叩击几下,陷入思索。
猛地回神。
梁丝正窝在家里化妆呢,收到池娆一连串语音消息,放鞭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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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cxcxc:3”]
[xcxcxc:5”]
“这帮孙子。”
“之前净哄我了是吧。”
“我调的这叫什么玩意儿,能下咽吗这个。非跟我说好喝好喝。”
梁丝懵了会儿,回语音问她又咋了。
[xcxcxc:1”]
[xcxcxc:3”]
[xcxcxc:3”]
“在家喝酒呢。”
“要不是今天,我是不是还被你蒙在鼓里。”
“哎你是不是跟他们一起看我笑话啊。”
梁丝忍不住笑。
“哦。在家调酒啊。”
“你弄出来的东西,谁敢说不好喝,那不是不给我面子嘛。能喝就行,不用在乎那么多啦。”
“晚上出去玩?带你喝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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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突然发现家里有99年的柏翠”
梁丝两眼放光。
“真的吗?带我一个!带我带我带我。我去你家行不行?”
池娆不回复了。
梁丝等了半天,屁也没等到,手机一丢,“臭丫头”只给闻香不给尝味。
/
大概晚上九点钟,祝淮书下班回家。一推门就闻到淡淡的异样。他换了鞋,走进客厅。
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一片狼藉。
酒瓶东倒西歪,各色果汁、酒渍撒得斑斑点点。
还有瓶开了封的白葡萄酒,已经空了一半了。
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从吧台后面冒出来。
“祝教授你下班啦”池娆端了个玻璃杯,脸颊酡红,视线有点飘忽。手扶着吧台边,左摇右晃,站不太稳。
祝淮书绕过去把人领出来,“一个人喝这么多。”
“还好吧。没有喝特别多。”她说,顺便想喝掉最后一口,祝淮书按住她的手,“别喝了。等会儿又该吐了。”
“好吧。”她放下酒杯,摇了摇头,抓住他的胳膊,“走,去书房,我要交作业。”
祝淮书挑眉微讶。
其实下午看到她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她交不上稿的准备。
“对了。祝教授,我今天喝了你一瓶波尔多干白。”她说。
“那瓶侯伯王?”
“嗯。”
“喝吧。”
“其实我刚开始看到一瓶柏翠来着然后发现好多瓶干红”
她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总是朝墙边撞,声音轻轻的,找不到落地的依靠似的。
祝淮书揽住她腰让她找到平衡,一起进了书房。
“不喜欢那些?”
“喜欢啊。”
“怎么没开。”
“太贵了。不敢动。”
池娆走到自己书桌边,甩开他的手,想要站住,不过她有点高估自己的平衡能力了,歪歪扭扭站不住,干脆捧电脑坐地上。
听见祝淮书笑了声,她仰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还跟你计较过钱的问题么。开就是了。不过不能贪杯。嗯?”
池娆摸索电脑的动作顿住了。
平时祝淮书基本不喝酒,她也没怎么注意过家里的酒柜,今天随便翻了下,发现里面居然有好多瓶顶级葡萄酒。查了一下,最便宜的也得小几万。她真不敢随便开。
刚才说那些,其实是想卖乖:你看我多乖,都没有随便动你的东西哎,我棒吧。
她抬头,发现祝淮书已经蹲下了。看见她发怔,他倒笑了。
他眼窝略深,眼型偏狭长,笑起来时眼尾微翘,拖着短短的细线,像展翅的蝶颤颤的触角。这张脸就是雕塑刀刻出来的,线条冷硬锋利,只有眼尾这一点秀气。足以披露一些怜惜缱绻的情绪。
“我。我写完了。你看吧。”她生硬地挪开视线,把电脑屏幕转给他。
祝淮书接过,上下翻了翻,视线扫过,看了一轮,点点头。
“这不是写出来了么。等我抽空仔细看下。”
“所以你真的允许我去夜店吗,祝教授。”
“你是法律规定的自由人,去哪里不需要别人的允许。不过作为你的丈夫,你最好提前跟我打好招呼。”他说。
很明显是在针对她上次的欺瞒事件。
“我怕你生气嘛。就跟上次似的”她瘪嘴。
“上次哪样?你还觉得我是气你去出去喝酒么。当然,两个女孩子不打招呼,凌晨醉酒后独自上街,确实让人火大。这个等会再说。”他说。
“你跟我说你是出去做社会实践了。结果是出去喝酒蹦迪了。每天费不少心思糊弄我。嗯,我不知道了,不会管你,你玩得挺开心。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池娆愣愣看着他的脸。忽然有了种婚姻的实感。
她跟眼前的男人是一体的了,很多事都没办法只顾自己。因为最后是要一起承担后果的。
“对不起”她低头了。向这种社会伦理制度低头了。
祝淮书其实更习惯之前那个爱耍赖耍嘴的池娆娆,今天她却反常地轻易接受了他的观点。他眸底闪过复杂。“我不是要你道歉,娆娆。”他揉了揉她耳侧的发丝,语气放轻。
“我要你慢慢尝试对我诚实。不管以前怎么样,我现在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不要对我撒谎,好不好?”
池娆鼻子一酸,泪差点掉下来。
有些人是禁不起别人轻声软语的。她可以接受指责,甚至谩骂,但是接受不了别人的温柔,这种温柔会让她不安。
“喝这么点就红了眼。酒量一般啊。小酒鬼。”祝淮书逗她。
“才没有。”她别开脸,吸了吸鼻子,想要站起身。
他比她先起身,搭了把手。
“祝教授”
“嗯?”
“没事。”
她想起一句话,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所以咽了回去。
祝淮书说:“以后想出去喝酒可以。但是要提前说好跟什么人,几点回家。走夜路时,身边要有靠谱的人,比如老王,或者等我有空或者你信得过的男性朋友。”
“你规矩好多哦。”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嘁。你就是想太多。我爸都没你管得宽。”
她笑着从他身边挣脱,身子斜倚在书桌一侧,两手撑住,抬眸瞥他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脸颊薄红,像熟透了、饱胀欲裂的果子。
祝淮书回头看了眼时间,顿了几秒,又问:“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话是这么说,嘴角的弧度已经消失了。
“真没有?”
他学她靠在书桌边,腿长些,几乎可以坐下。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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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都这个小区坐落市中心附近,顶楼将城市繁华风光尽收眼底。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迟迟不下,灰云压着闷躁,逼近地面。
池娆吹着迎面暖燥的风,更觉得昏昏沉沉了。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点开家族群,里面依旧是关于池姝的讨论,热烈又亲切。翻了几页,觉得没意思,就退掉了。
祝淮书走进露台,“进来吧。等会儿该下雨了。”
她没动,低头默了会儿,小声问:“祝教授,你到底为什么跟我结婚啊。”
祝淮书听她提离婚听得不少,婚姻在她嘴里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没想到她居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走到她身边,就看见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自言自语,“因为孩子吗?可是我没有欸。”
“以后会有的。”他说。
“当初要不是我搞错了。我们也不能结婚吧”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他牵手把她带回屋里,顺手关上阳台的门。
池娆慢他一步,整个人有种向后坠的趋势,“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婚姻制度。”
他的背影忽地顿住,沉沉问:“不喜欢婚姻还是不喜欢我?”
她没回答,他回头说:“你喝多了。少说两句。不然明天又该后悔了。”
她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呢喃:“我姐姐很优秀的。当然我不能把她介绍给你”
“池娆娆。”祝淮书冷脸,眸若寒星。
“你别急嘛,我姐有好多优秀的朋友呢”
“你把结婚当什么了。儿戏吗。”
“不是。你生什么气呀。”她声音小了许多,咬住嘴唇,“我开玩笑的。”
“我已经跟你结婚了,你姐姐和她那群朋友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就算离婚了,也用不着你操心我下一段。懂了吗?”
祝淮书眉头拧紧,几乎有点咬着牙,说完了这一段。
池娆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
干嘛要介绍别人给他,而且还是自己姐姐。别扭小孩的别扭招数。
她垂眼不动了,盯着脚尖,“对不起”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心虚得不能再心虚了。
眼梢红着,鼻尖抽抽搭搭,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似的。
祝淮书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真发过火,刚才只是吓她一下,叫她不要整天试探他的底线。谁知道人真要哭了。
“好了。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了。”他把人揽进怀里,轻拍后背。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拿这些试探我。该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池娆感觉脸烧得慌。被戳破了的小心思在游街示众,自尊心很煎熬。
可心里又有种奇怪的轻松。好像得到了某种答案。
她攥住他的衬衫,不肯抬头。
祝淮书再怎么问,身前人都没开口的意思。有点无奈。
“小祖宗。今天到底是在跟我赌气,还是在跟自己赌气?”
“不气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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