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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灾民被接入城中安顿下来后,楚玖又在夏明城中呆了几天,指导消瘟防疫工作,待城中疫源已除,再留了二三学子驻守,她则开始再往北上。只因府尹闲谈间无意提到,晋国南部受灾较为严重,燕国已派兵趁乱攻打,为平乱,晋国遣了一位皇子出征。
她猜想这位皇子便是林霜筠,原文中只提林霜筠偶立军功,终于得皇帝青眼,却没提是哪一场战役,过程又如何,但她猜想,也定是艰难无比的。
像她从旁人口中听闻的,兵临城下,疫病未消,人心动乱,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把握的仗。
五日后,她终于至晋南,途中曾遇一波燕国兵马,被抓过去盘问了一番。她道她齐国夏明城人士,带家中兄弟去晋国寻久未归家的丈夫。
那官兵道:“若是晋国的就不必去寻了,现今瘟疫横行,战乱频生,焉知你那丈夫还有命在。小娘子如此年轻貌美,家中又兄弟齐全,不如再去寻一个,莫要管你那短命的丈夫了。"
楚玖悲痛难忍地抹了几把泪,辞过他们,又换了一条道往晋南赶。
现今,晋与燕相交处,关卡难出也难进,所幸还得有夏明城府尹的一道公文,证其身份,方才能入。城中景象比她所想的要好,虽遍地衰败,却也井然有序。
身染疫症者,或是有入疫症状者皆被拘到了城北,十几个大夫在这里日夜看顾,研究对策。楚玖自荐去城北照顾病患,遭拒,当是时,一母亲在营地外嚎啕大哭,求大夫们救救她襁褓中的孩子。
大夫们束手无策,满目为难,道她儿已染瘟疫,且年纪太小,怕是抗不过去,他们也无能为力。
楚玖听罢,过去劝了那母亲将孩子交于她,取了银针施过一遍,又写了份药方吩咐下去煎煮。她学子一弯腰刚准备接过,这张药方就落入了那几个老大夫手中。
当先看完的那位老大夫摸了把自己的山羊胡,语气也恭敬不少。
“不知小友师承何人?可认识无崖子方明渊?”
楚玖思索一番:“无崖子是何人我并不知,但方明渊,他确是我的老师。”
那位原先还在景行书院任教,教出白沅芷后便撒手下山,逍遥红尘,至今杳无音信的前任药理夫子,不就叫这个名儿吗?
其余几位大夫的神情也瞬间恭敬起来,皆朝她一拱手:“方才多有不敬,还望小友见谅。听闻无崖子此生未收弟子,仅在景行书院任过几年教,小友如此年轻,也是书院学子?”
“非也,这是我们夫子,教我们医理的。”
晋南有三城,分别为西、南、中,林霜筠方从西城回来,一身尘土未洗,便听闻中城瘟疫已除,乃得无崖子后人所助。@他对那菩萨显灵,天仙下凡的说法嗤之以鼻。什么堪比医圣的无崖子,在他心中,唯有沅芷的医术堪称当世第一人,这劳什子瘟疫,将人害的这样惨,只要阿芷在,保管药到病除。
但他又害怕,阿芷到底只是一介凡人,并无通天之能,天降大劫,如何是她一人能扭转的?假若她当真插手,这因果报应又是否会降于她头上?
这一点,他想到了,夏语青也想到了,否则她不会插手,叫白离关院避世。
他略微整顿了一番,第二日一早,便领军前往中城,要会会那传说中的女神医他怀着千百种猜忌来到中城,前往城北,骑在高头大马上,遥遥见得一片撑开的白色帐篷,像朵朵天上的云,干净柔软。有人在里面穿行而过,忙碌不停,他的视线扫过高矮胖瘦,各色衣裳的人,最终定在一抹素青上。
那人身形高挑而纤细,背对着他,一头青丝如瀑,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固定了。衣裳略微有些宽大,轻风拂过,吹得她的发丝和衣带裙摆也一齐翩跹起来。
似是听到了马蹄声,她忽一回头,明靥如花,眸光温和,恰似当年她闯进琴室,微微讶异着与他对上。
他翻身下马,由于动作过快,马儿都没反应过来,致使他险些跌倒。楚玖两手微抬,往前踏了两步,似要去扶他。
林霜筠很快站住,将她不遮掩的关心表情收进眼里,脸上笑意再也止不住,朝她狂奔而来,终将她揽入怀中。
“阿芷,是你!你怎么来了!”
一年多不见,这人的力气倒是愈发大了,不过被他抱了片刻,楚玖就觉有些呼吸不顺,忙拍他肩膀,要他松开些。
他倒是松了,不过仍不肯放手,嘴里还要抱怨:“你来也不和我说一声,第一个想的居然也不是见我,现在还嫌我劲儿大了…”
他这一身玄色盔甲太过打眼,且刚刚奔来的架势也不弱,方才余人才去传将军已到,现在立马就改成了将军在和白大夫紧密相拥。手上没事的早已围拢,有事的马上丢了活计赶到,连在帐中吃药的都要赶紧囫囵灌下,搀着出来凑个热闹,更别提那些已经傻眼的将士们。
楚玖被闹了个大红脸,头埋得低低的,林霜筠正兀自开心,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夫子?”
这个称谓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他微眯了眸子,仔细打量那个捧着个药碗从帐篷中走出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似明月琅琅,懵懂而又探究地朝他二人看来。
@他又悄悄收紧了手臂,脸上笑意渐渐收敛,直到那少年吐出下一句话。
“这位就是师爹?”
他一口气没提上,唇又不自觉地咧开了,再看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呆傻天真。
“这样叫,也是没错的。”
究其缘由,也不过是楚玖路上向那官兵撒的一个谎,道她是去晋国寻她丈夫。可她哪儿有什么丈夫可以寻,要寻的,也不过是这个吃干抹净就走人的混蛋。
当日下午,林霜筠便将楚玖从中城带走了,她身边统共只余了两个学子,还被林霜筠留下一个,跟着他们过去的,也就只有开口就唤他“师爹”的那位了。
在一干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天边星子已挂,林霜筠并另一拨丫鬟端着饭菜走进,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架势颇为自然。
楚玖将半干的长发放下,走过来,林霜筠便给她抽出椅子,伸手一摸她头发,皱眉:“怎的不擦干了再过来。”
说罢,转身绕过屏风,取了架子上的干布巾来,一绺一绺地给她擦头发,神情极为认真。看得丫鬟婆子们都忍不住红了脸,拿托盘挡了挡视线,一一告退了。
直到擦得她满头青丝都有些毛躁了,林霜筠才终于满意,楚玖打笑他:“我还以为你在钻木取火呢。”
林霜筠笑:“为阿芷钻一辈子木,取一辈子的暖,我也是愿意的。”
“你说的一辈子,是要从三年后起始吗。”
林霜筠表情一滞,又连忙给她斟酒赔笑:“我原以为我离开你三年,凭自己打拼一番,到时能给你更好的一切。但就像我那天所说,一旦我驾马离开书院,见不到你,我就开始后悔。我想我的阿芷,这么好,一个人在书院,有没有被别的什么人觊觎,有没有也是想我的。或者已经不再思念我,我努力了那么久,死缠烂打地才在你那里挣得了一亩三分地,万一因这三年,我又把这方寸之地给赔了出去怎么办?”
“我每天,每天都在想,想的快魔障了。"
他起身,走到楚玖身后,从后面拥住她,像他以前在学院常喜欢的那样,用头轻蹭她脸颊:“你不会知道的,阿芷,我有多怕失去你,怕到我现在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楚玖轻叹一声,抓住了他圈住自己腰的两只手臂,缓缓起身,绕过椅子,反身拥住了他。
“我知道的,但是你还有件事不知道,我的心,也就方寸那么大。”
小别胜新婚,尤其昨晚上又喝了酒,她还说了那些撩动人心的话,林霜筠自然克制不住。夜间叫了四次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楚玖才勉强着能从床上爬起来。
林霜筠是一早便去处理公务了,且事情紧急,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约莫是这几日,燕国兵马就要攻城了。
用过午饭后,林霜筠还未回,她便向府中管事要了不少药材,着手为林霜筠调一剂药。昨夜借着灯火,她看见他身上添了不少伤痕,有几处还在大穴,可见其凶险。这人从很早以前就不甚在意自己的身体,倒是对她,湿个头发都要被训半天,想来那伤口也没怎么处理过,经年下来,便会变成旧疾。
调完他的药,时间还早,想着这一路所见瘟疫病症,便又配了几剂药。她那呆头呆脑的关门弟子便在后面记着,师徒二人配合倒是颇为默契。
等到了晚间林霜筠回府,楚玖便将药方呈上,晋南三城太过于大,她短时间内没法走完。但同一个地区,疫源都是一致的,她照着中城疫症的解法来,用药再仔细一些,便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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