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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陈传德说,我脸上的酒窝,和他婶娘一模一样,我心脏猛地一跳,坐直了身子,“你见过我母亲?”“没有,但老爷子家里有照片。”他说。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陈传德不说话了。
他的心思我懂,一个陈传文,就让他把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我,而且还是陈氏家主的亲孙子!
这怎么可能不让他小心翼翼万分防备。
以前他还想着拿下陈传文,就有机会继承这泼天的富贵。
现在我又找上门来,机会岂不是降到更低,甚至已经接近绝望。
我懒得兜兜转转,更不想说什么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们争夺家产,因为说了也是白说,他不会信,陈传文也不会信,余下那些堂弟们更不会信!
“咱俩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慢悠悠喝了口茶。
他眉头微皱,“交易?”
“对,交易!”
他呵呵笑了,“我什么都不缺,每日里花天酒地什么都不用干,一年也有几百万的分红,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呢?”
我把茶杯放在了身前的茶几上,探着身子,两个胳膊肘拄在了大腿上,一字一顿说:“因为和我合作,我能帮你解决了陈传文!和我合作,我能让你坐上陈传文的位置!!”
他嘴角笑意未减,“原本家里只有一条狼,难道我还要再引进来一只?”
我盯着他,“是你不想就不想的吗?你不引,他就不进了?”
他又不说话了。
我淡然一笑,“而且……原本就不止一只狼!”
他继续默不作声。
“如果自己无法修炼成猎人,何不‘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说完,我坐回了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悠悠一叹:“但恐风云变,身陷虎狼口!”
好!
这家伙哪里还是那个纨绔,果然有才!
我引用了《红楼梦》第七十回,薛宝钗所作《柳絮词》中的一句,不过却改了一个字,把‘我’改成了‘你’!
意思是,如果你想挣脱命运束缚,何不让我帮你一把?
他回的这句不难理解,怕事情不成,会被反噬。
于是,我又回了一句:“孤行惹怨增敌手,携手同心扫障碍!”
我在告诉他:你要想明白一个问题,咱们不合作,你只能多出一个敌人!而咱们合作,可以共同消灭一个敌人!
他很聪明,听明白了,也犹豫了。
好半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能得到什么?”
“得到父母,得到一个完整的家!”我继续盯着他的眼睛,“或许你无法理解,因为你不是我,因为你自幼就泡在蜜罐里,因为你有父母嘘寒问暖……”
“你知道我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才五岁,我就被抛弃在遥远的东北,又在福利院中度过了四个漫长的年头。
“你吃过小米饭吗?”
“你去垃圾站捡过白菜叶吗?”
“你体验过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吃完不到一个小时,就饿得前胸贴脊梁骨的滋味吗?”
“夏天,我们挤在大炕上,蚊虫叮咬,汗流浃背,辗转难眠;冬天,我们要结队出去捡柴火,甚至冒险扒上满载煤炭的140型大卡车,只为扔下一点儿煤块儿,好让自己不再这么冷……”
“可每到冬天,我们这些孩子的手,还都是布满冻疮,疼痛难忍。”
“九岁那年,我跑了出来,茫然地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不知道谁是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家又在哪儿?”
“饿了,我去小饭店里吃客人刚刚离开,还没来得及收拾下去的剩菜;困了,我就钻进暖气管道,和那些吱吱乱叫的老鼠共渡长夜。”
“再后来,我坐火车流浪于祖国各地,只为寻找那个温暖的家。”
“那年冬天在乌鲁木齐,寒风刺骨,我蜷缩在烤地瓜摊的铁桶边取暖。望着对面楼的一扇扇窗户,一盏盏温暖的灯光,眼泪就一直没停,我幻想着自己也在其中一扇窗里,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母亲扎着花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间,我找了他们二十四年。”
“传德,”我叫了他的名字,情感溢于言表,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滑落,“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四年?有时我特别害怕,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陈传德红了眼睛,仰着头喃喃道:“是呀,有几个二十四年,我就这么迷迷糊糊、胆战心惊地过来了……说吧,你想怎么合作?”
我抹了一把眼泪,“你说出我的父母在哪儿,我帮你解决了陈传文!”
他怔了一下,摇头苦笑起来,“别说我不知道跃霆伯伯在哪儿,恐怕老爷子都不知道!”
我心就是一凉,“你真不知道?”
“没人知道!当年那场火灾过后,乡亲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九具尸体,其中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是在一起的,大家都怀疑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我怔怔出神起来,人数是对的,可以前听到的版本,都只说是发现了一个女人和孩子的尸体,怎么他说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呢?
陈传德继续说:“这一家三口就这么没了,不过后来听说,有乡亲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废墟中背走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跃霆伯……”
我若有所思起来,自己是1977年冬天在雪城火车站被遗弃,时间对得上,如果父亲被人救走,那么他去了哪儿?
“我还听说,跃霆伯伯跑回了城里,他和老爷子大吵了一场,从那儿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所以有人说……”
“说什么?”我问。
“说……说跃霆伯伯是被老爷子一气之下打死了。”
我怔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为什么?”
“虎毒不食子,何况是独子!我爸说过,老爷子很疼爱跃霆伯伯,两个人之间不过是父子间常见的矛盾,他只是觉得儿子应该继承家业,而不是和那些江湖人物每日混在一起!可跃霆伯伯很有个性,他看不上什么家业,更不感兴趣,只想过自己向往的生活……”
这一点我想过,一个氏族唯一继承人,不琢磨生意,却每日里与那些江湖人物在一起,陈世元怎么可能满意?
或许,这就是陈世元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没有见自己的原因。
DNA报告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想见我,八局能找到,北池子大街的三进宅院在那儿也跑不了,如果真想认我,为什么迟迟不现身?
原本以为,他是对我这个亲孙子没什么感情。
其实我也同样如此。
现在才想明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自己的身份!
他一直不想儿子变成江湖人,可失踪的亲孙子却混成了[荣门]的爷,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陈世元一定觉得他的人生很失败,儿子儿媳失踪,亲孙子又不想相认。
由此可见,他是怕见到自己,更不愿意面对他自己的失败!
不想了,见与不见,看缘分!
“我妈呢?她去哪儿了?”我问。
陈传德摇了摇头,“没人知道,那场火太大了,从半夜烧到天色微明,要不是老宅偏僻,前后左右邻居的房屋够远,都得跟着遭殃!好多乡亲都听到了枪声,所以没人敢靠前!这些人都说,就算跃霆伯伯在废墟中被人扒了出来,也是凶多吉少!现场那个女人和孩子烧焦的尸体,也一定是婶娘和你……”
我点了根烟,越听越是心凉。
陈传德的话,和陈跃东的版本有出入,到底谁说的准确?
本以为陈老提起这个纨绔,很可能是他知道自己父母在哪儿,没想到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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