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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过后,梅良玉每次去外城之前,都会先来一趟月山给虞岁送吃的,顺便看看她今天都学会了什么,让虞岁可以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的兴奋劲。这些天里,乌怀薇和邹纤已经习惯虞岁到时间就要去山下。
就像她小时候与兄长们学骑射一样,多一刻虞岁都不待,哪怕双方打得正激烈,她也会收手走人。
这举动倒是让邹纤和乌怀薇心里有点微妙。
阴阳家两大圣者亲自教学,这诱惑力竟然还比不过山下那个到点送饭的十境小子?
今日虞岁走后,就剩下乌怀薇和邹纤两人面面相觑,平复自己刚刚升起的教学心情。
盘腿坐在地上的邹纤不知想到什么,抓挠脖子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站在对面星盘上的乌怀薇动了动眼珠子,朝他看去,就算看见邹纤将脖子抓得没一块皮是好的,她也没有阻止。
见邹纤笑得根本止不住,乌怀薇才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就是觉得有些好笑。”邹纤朝虞岁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咱们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胆子在教习教到一半的时候就跑走。能被圣者高看一眼,心里都能欢喜好些日子,更别提圣者还要亲自教学。”
“到了南宫岁这她反倒让我觉得圣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现在的小孩可比以前的我们要叛逆的多。”乌怀薇凤目微眯,语调婉转:“而且一邹家是阴阳家的大家族,族中圣者只多不少,你是邹家的大少爷,我可不信你被圣者高看一眼,心里就会欢喜好几天。”
“那自然是要分人的。”邹纤说,“若是被自己从小就敬仰的圣者看中,确实会的。”
“自小就敬仰的圣者?”乌怀薇挑了下眉,打量着邹纤问,“你有吗?”
“有吧。”邹纤语气不确定,面色无所谓,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也知道我这里不太好,有的事情记不清。”
“珠心咒会让你忘记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但你怎么连是谁给自己下的珠心咒都不知道?”乌怀薇嘲笑道,“难道是你最在乎的人给你下的珠心咒?”
邹纤愣了下,点头道:“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
乌怀薇:“可别真让我说中了。"
“我总觉得珠心咒抹去的不是某个人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邹纤说着,摇摇头,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肯定,“不是某个人。”
乌怀薇打量着腕上的星铃,整理着金色的铁片,漫不经心道:“那你说说看,你觉得珠心咒让你忘记的是什么?”邹纤反问:“你觉得我最在意、最在乎的是什么?”
乌怀薇:“是什么?”
邹纤:“我不是问你吗?”
“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乎的是什么?有人对某物视若珍宝,也有人弃之如敝屣。”乌怀薇好笑地看他一眼,语调悠悠,“珠心咒最可怕的不是让你忘记了自己最在乎的东西,而是要你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并且一生都在追寻这个问题。”
邹纤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盯着乌怀薇的方向说:“没错,心生执念,困于其中,一生都要去追求不可得之物。”
他垂眸朝自己肩颈上的伤痕扫去,声音变得低沉:®念’起难灭,执拗便会变得疯魔,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乌怀薇望着他,沉思不语。
清醒着不可自制地发疯,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邹纤继续道:“为了找到珠心咒的答案,我会不顾一切,杀很多人,搅乱天下也无所谓。你的逆星之术虽能够克制我,可你非九州星海,到底是差一点,杀不了我的。”
乌怀薇只道了一句:“珠心咒确实容易出疯子。"
邹纤朝月山山脚的方向看去,眯着眼道:“南宫岁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乌怀薇挑明了问道:“杀你?”
邹纤抓挠脖子,嗯了声,他活动下肩颈,抬眼看乌怀薇道:“你不用跟我动手,挺好。”
乌怀薇却不轻不重地冷笑道:“你要杀人也好,搅乱天下也好,杀你这种事本就与我无关。”
“无所谓。”邹纤却比乌怀薇更加不在意,“我只是希望到时候有人有能力阻止我。”
乌怀薇:“求人不如求己。”
邹纤:“说的容易,做到难。”
虞岁回来的时候,只看见邹纤一人坐在星盘中间,不见乌怀薇的身影。
她左右看看:“乌院长呢?”
“走了。”邹纤从地上站起身来,“听说是有学生来找。”
虞岁若有所思道:“是蒲恒师兄吗?”
邹纤想了想,不确定道:“是吧。”
虞岁这段时间发现,蒲恒来月山的频率很高,几乎每天都会来一次。
有时是早上,有时是晚上,虞岁也没听过他和乌怀薇的谈话,每次得知蒲恒来了,乌怀薇就离开观星台。
两大圣者教学这种事,乌怀薇自然不会让蒲恒知晓瞧见的。
“乌院长不在,那正好,我把这个给您。”虞岁悄悄从机关盒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玉葫芦递给邹纤,“您尝尝?”
@邹纤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又坐回去,伸手接过玉葫芦,打开后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哟。”邹纤又抬头看虞岁,这次眼里带点调侃,“知道孝敬师长,很不错。”
邹纤不像乌怀薇,他就要拿出教习、师尊的身份来面对虞岁,哪有白教的道理,他可不认。
虞岁笑眼弯弯,在邹纤对面蹲下,姿态乖巧,轻声解释道:“这是我昨日拜托师兄去买的,之前我闻到乌院长给您的酒有香甜的果香味,像是酸杏酒,便找了口味相仿的来,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我家在外城经营许多商铺,酒品类的东西最是不缺的,您要是喜欢,我便让师兄明儿带点别的来。”
“多拿点。”邹纤一口气喝完玉葫芦里的所有酒,“酸甜辣的都拿来,就是不要苦的。”
“好。”虞岁点点头。
邹纤打量着手中玉葫芦,没看虞岁,却道:“人都说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你今晚送酒是想知道什么?”
“您最近陪我练习,虽然是乌院长叫来的,但您总归是长辈,又是学院圣者,我也不好让您白教我呀。”
虞岁指了指他手中的玉葫芦:“这就是我孝敬您的一番心意。”
“哦?”邹纤掀着眼皮子看她,随后将玉葫芦扔回去,“那我还要。”
“明儿一定给您带来。”虞岁笑道。
她收起玉葫芦,又道:“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好奇您与燕国农家圣者的交情。”
@邹纤笑她:“刚还说是孝敬,这会就变卦了?”
“送酒归送酒,问话归问话,可不是一个意思。”虞岁肃容道,“就算您不告诉我,明儿我还是会给您送。”
“您也知道息壤在我体内,这么多年,天天有人要来杀我抢息壤。您和燕满风又是老相识,若是真的对我下杀手抢东西,我肯定是打不过您的。”
邹纤听后,稍微花点时间想了想,这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我说那话,不过是想让乌院长考虑清楚,我不想照她说的做,吓她而已。
我与燕满风确实认识,要说交情多好也没有,息壤只是农家的宝贝,对于别家来说并没有那么稀罕。
燕满风丢了息壤,是他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
燕满风丢掉农家圣物息壤一事,虞岁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却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幼儿时期,素夫人与南宫明谈话都不避讳她的。
从两个人的谈话碎片中,虞岁便能还原当年此事的前因后果。
燕满风丢了息壤,有一半是输在他的师妹素星身上,而彻底摧毁燕满风信心与斗志的,则是南宫明。
邹纤说着,打量虞岁一眼后轻嗤道:“你放心,你身怀息壤,你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成功杀你抢宝,再将息壤带回去给燕满风的。”
“我也不会跟你父亲对着干。”
虞岁却是听得一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邹纤却奇怪道,“杀你就是在与整个南宫家作对,南宫也是名家望族,又是青阳唯一的外姓王,若是杀了你,就是与南宫家、与青阳为敌。”
他盯着少女黑而亮的眼珠,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南宫家的盟友可比敌人要多。”
虞岁定定地望着他,问了句:“那您是南宫家的盟友还是敌人呢?”
邹纤起身道:“这话的答案可不是你能听的。”
虞岁的眼珠子随着邹纤起身而转动:“那同是圣者,您对燕满风是何评价?”
邹纤:“就那样吧。”
“哎?”虞岁惊讶抬首。
邹纤低头望着她,重复了一遍:“就那样。”
虞岁伸手在虚空比划一下:“圣者应该是很厉害的存在,而燕满风又是燕国的”
邹纤不解地望着她:“燕满风都把息壤弄丢了,自己也身受重伤差点死了,你还要我夸他天下无敌不成?”
虞岁被这话说得噎住。
邹纤瞥了眼远处的身影,道:“乌院长回来了。"
虞岁这才从地上起来,转过身去。
最近学院弟子们都因六国信烟寻找灭世者的事吸引,整日讨论,似乎已经忘记了前段时间外城兰毒的事。
张相云与洛伏还未放弃寻找卫仁和躲在听风尺后的神秘人。
两人去欧如双那边汇报的时候心惊胆战,想着可能要遭一顿毒打,欧如双却表现得很平静,什么都没说。
欧如双越平静,张相云心里越慌。
从欧如双那里离开后,张相云写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人带出太乙,送到青阳百寇手里。
玄魁的人带着信,乘着龙车飞云离开太乙。
入夜时,龙车飞云正行驶在海上高空,穿梭在云雾之中,下方海域时隐时现,却不见尽头。
过道墙壁上的影子一晃而过,隔间门被敲响,住在里面的玄魁成员谨慎地开了门,不见人影,也未瞧见一抹黑影顺着门缝进去。
男人皱眉打量了一会空无一人的过道,最终关上门。
片刻后,屋门重新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青衣少年神色轻松,把玩着手中还未拆封的信件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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