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秦暖瞪大了眼睛看向顾言清,好一会儿冲她喊,“你,你停车!”

    顾言清在校园的路边停下来,扭头:“这么大反应?”

    秦暖把吃了一半的早饭放在一边,心里还七上八下着:“谁,谁要跟你去民政局?”

    “你刚刚还说今天我说什么你都听话,怎么突然反悔了?”

    秦暖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我还没毕业,你,你也没毕业呢。”

    “我今天生日,二十二,法定结婚年龄。”

    秦暖没说话,这事太突然了,她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顾言清凝视她片刻,叹气:“真不去?”

    “我”秦暖低头,“你吓到我了。”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轻声道:“暖暖,我以前对生日没什么概念,二十二岁的生日,跟往年也应该没什么不同。”

    “但是认识你之后,突然就觉得不一样了。我其实早就在盼着这一天,盼着二十二岁,我可以娶你回家,陪你过年。我希望往后所有热闹的节日里,我都陪在你身边,你想去陆家跟外公外婆一起也好,想去顾家跟爷爷奶奶一起也好,或者,就我们两个人待在自己的小家里,也会很温馨热闹。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围着我们俩嬉戏打闹,欢声笑语。”

    秦暖听得身子一僵。

    “暖暖,还记得你给我的情书吗?”他从口袋里取出来那张被他保存了很久的信纸,指着上面的漫画给她看,“我相信有一天,这些画面都会变成真的。”

    “二十二岁,我最大的生日愿望,是给我的暖暖一个家。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他静静看着她,眸光里泛着柔和笑。

    秦暖鼻间酸涩,偏头看向窗外,豆大的泪水掉落下来,突然泣不成声。

    顾言清楞了一下,迅速下了车绕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

    “怎么哭了?”他捧上她的脸,有些心疼,拿纸巾帮她把脸擦干净。

    秦暖环手抱住他,也不说话。

    顾言清静静站在她身边,轻抚她的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和下来,徐徐抬头,眼眶里还泛着泪花:“可是,我只有身份证,没别的证件,怎么结婚?”他捧着她的脸,轻笑着道:“我昨天去了秦家,已经在我手上了。"

    秦暖微微错愕一瞬,抹了把脸,坐端正:“那我们快去吧,一会儿人多了还得排队。”

    “……”她变化太快,顾言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和煦笑着,替她关上车门。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秦暖拿着两个红色小本本,感觉跟做梦似的。

    她都还没毕业呢,今天居然领证了。

    回去的一路上,秦暖盯着上面的照片傻笑。

    “老公!”她突然对开车的顾言清唤了一声。

    顾言清心头微跳,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加重几分,沉声道:“我开车呢,别逗我。”

    秦暖笑:“恭喜你,二十二岁的愿望实现了呢。我帮你实现的!”

    “嗯,谢谢我的暖暖。”

    秦暖唇角上扬,小心翼翼将红本本揣在怀里。

    顾言清带她回了陆家,管家打开车门时,发现秦暖抱着结婚证睡得香甜。

    “不用叫她。”顾言清对管家说了一句,过来看到她的样子,轻轻将人抱起来走进去。

    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脱了鞋袜盖上被子,顾言清看着她怀里的结婚证,捏住一角想把它们抽出来。

    他刚一用力,秦暖醒了,力道迅速往回收,生怕被抢了似的。

    顾言清笑:“睡吧,我拿去给外公外婆看看。”

    秦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现在在陆家,顾言清的床上。

    她作势要起来,顾言清拦住她:“没事,这里你从小来的,不用拘谨。今天早上起得早,再睡会儿。”

    她确实很困,又听他这么说,当真又闭了眼睛继续睡。

    顾言清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着结婚证出去。

    花房里,陆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笑呵呵把结婚证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对陆老爷子说:“现在的结婚证,比咱们那时候好看,照片也清楚。你看他们俩,多般配。”

    陆老爷子抬头,推了推老花镜:“你那时候也好看,跟我也般配。”

    老太太笑嗔他一眼,问顾言清:“你跟暖暖什么时候办婚礼?”

    顾言清坐下来:“还没毕业呢,公司也比较忙,暂时先不办。”

    说到公司,陆老爷子看向他:“最近网上有个大IP小说,又是电影又是电视剧的,听说,你们在竞争游戏版权?”

    顾言清扬眉:“外公这么关注我?”

    陆老爷子嗤了声:“了解你的竞争对手吗?兴兰科技是李氏旗下的分公司。李氏企业,是你岳父手底下的合作商,那个李董为人处世奸猾得很,他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管家送来了茶水,顾言清端起来随意把玩着,目光落在水面飘起的茶叶上,默了会儿道:“外公也说了,李氏是远商的合作商,依附远商而生。兴兰又只是李氏旗下新起的小公司,没几年资历。既然这样,我为什么怕他?”

    “知道他依附远商,你还放肆,腾瑞帮你,你还不让。”

    “狐假虎威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李氏只是依附远商的小企业,即便是远商跟我竞争,这个版权,我也是势在必得的。”

    陆老爷子被气笑了:“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外公错了,我这是知己知彼。”顾言清抿了口茶,把水杯放下,“这款游戏给我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倒要看你小小年纪,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顾言清倚在靠背上,手指随意敲击着桌面:“那就,拭目以待。”

    爷孙俩突然谁也不说话了,气氛有些凝重。

    老太太看着他们俩,直摇头。一个侧目,却看到秦暖站在花房门口,正往里面看。

    老太太笑着招手:“暖暖怎么醒了?”

    秦暖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打招呼:“陆爷爷,陆奶奶。”

    顾言清拉住她的手轻轻捏几下:“喊错了。”

    秦暖微怔,忙改口喊外公外婆。

    老太太跟秦暖说笑,老爷子时不时插两句,方才的僵局逐渐缓和下来。

    从陆家离开的时候,秦暖问顾言清:“你惹外公生气了?”

    顾言清笑笑:“老爷子孩子脾气,过两天就好了。"

    秦暖思索着,问:“我当时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远商,游戏版权的。”@顾言清没说话。

    秦暖偏头看着他:“为什么不让腾瑞帮忙呀?”

    顾言清思索了一下,道:“我喜欢挑战。何况,这点事都不能摆平,我以后怎么让腾瑞那些老家伙们听从我,又怎么服众?当初我妈接受腾瑞,集团内部何尝不是腥风血雨?也是我妈处事果断,雷厉风行,又有你爸帮衬,才在腾瑞站稳了脚跟。至于我,我觉得耍那些心机手段没意思,也不想走我妈的老路,还不如另辟蹊径呢?”

    秦暖琢磨片刻,点头:“也对,你若是年纪轻轻在叮行业创出点成就来,足以震慑那些人。至少,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企业大了,集团内部鱼目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们可不相信什么血脉传承,只相信能者居之。

    当初秦明辉接手远商,何尝不是一场战争,你赢了,董事长的位置是你的,若输了,就是别人的。

    “所以”秦暖看向他,“你隐瞒自己的身份,主要是怕腾瑞会有人给你使绊子?”

    顾言清神色平和,专注开着车没说话。

    秦暖叹息一声:“你才二十多岁都想这么多,以后秦曦长大了,若没点能耐,路岂不是也不好走?”

    顾言清笑:“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支持我跟你的婚事了吗?秦陆联姻,无论对我还是对秦曦,都多了几分胜算。两家一直保持世家关系,才会互惠共赢,立于不败之地。”

    以前秦暖没想过这些,现在懂了。

    “陆菁阿姨愿意选我做儿媳,是为了你的将来。我爸,是为了秦曦。原来,事情从头至尾,这场婚事跟我爷爷当年临终前的嘱托,关系并不是很大。又或者,爷爷的嘱托,一部分是为了我,一部分,是为了秦家。”

    秦暖唇角扯动几下,“所以我是什么,两个世家大族联姻交好的工具?我如果喜欢的是别人,最后也会嫁给你是不是?”

    “顾言清,你早跟我说这些,我不会选择跟你去领证!”她情绪突然激动。

    顾言清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拉她时,被她躲开了。

    “这边景致不错,要不要下来走走?”他问。

    秦暖瞪向他:“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我若不说,等着你以后自己发现,误会我对你是别有用心,那我岂不是没有辩驳的余地了?”

    “你有什么好辩驳的?”她看向窗外,背对着他,突然有些委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秦家的女儿,陆菁阿姨还暗地里牵线搭桥,只有我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

    顾言清绕过去,帮她打开了车门,伸手过去:“来,带你转转。”

    见她不动,顾言清收了手,倚在车门上看着她,目色温润:“我妈这个人,商场上待久了,做事情计较得失,唯利是图。但是,对于你我的婚事,你不应该误解我妈对你的善意。”

    “我一直觉得,我妈是个特别的女人。她这个人有城府,有手腕,算不上温婉,更谈不上善良。但是,她对感情的态度很纯粹。否则,她当初怎么会在所有人都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一个人孤军奋战,选择跟我爸在一起?”

    “她若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当初就跟你爸成亲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你,也不会有我。”

    “我妈从没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那么,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将来少走弯路,逼着我联姻吗?”

    秦暖态度渐渐有了缓和,低头抿着唇不说话。

    顾言清拉她下车,这次她没拒绝,一只手被他牵着,默默跟在他后面。

    沿着花木环绕的曲折山路往前走,两人都没再说话。道路崎岖,凹凸不平,秦暖心不在焉被绊了好几下,险些摔倒。

    顾言清放满了速度,把她的手攥在掌心,低声道:“当心脚下。”

    “带我去哪儿?”

    “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他指了指前面。

    眼前所见之景,花鸟青山,松柏屹立,深谷通幽,瀑布飞流而下汇入江河,耳畔回响着的,是大自然的声音。

    秦暖把手自他掌中抽离,一个人上前几步,盯着那湍急的瀑布发呆。

    顾言清凝望她的背影,良久之后,他说:“第一次见到你时,知道你是远商的千金,我就有意避着你。你自己不明情况,上了我的车,主动招惹我。”

    听到这话,秦暖心里来气,猛地皱眉,转身正欲发作,却听他又道,“你太干净,什么都不懂,只凭自己喜乐。却阴差阳错,让我动了心。”

    “你在腾瑞见到我不是偶然,是我妈的手笔,她想促成这段感情应该不是全无私心,的确是觉得你能帮到我,才会这么做,但她没有恶意,更没把你当联姻工具。她是真的心疼你,想把孤单的你带到我家,带到我身边。她是为我好,也是为你好,这二者之间并不矛盾,也无可厚非。”

    顾言清上前几步,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但我喜欢你,跟你是不是秦家人,没有半点关系。除非,你觉得我是无能之人,需要借助你秦家势力,才能在腾瑞立足?”

    秦暖沉默。

    他一字一顿道:“我顾言清看上的,从来都只是秦暖这个人,跟其他无关。”

    秦暖心上泛起一丝涟漪,唇角弯了弯,默了会儿才一本正经抬头:“今天跟我说这些干嘛?你不说,秦陆两家背后的故事我永远都不知道,也挺好。”

    “永远都不会知道?”顾言清扬了扬眉,“你现在不知道,以后总有一天会知道。若是哪天从别人口中知道点什么,听说女孩子都很会脑补,到时候,说不定觉得我欲拒还迎,故意给你下套,那只怕后果更严重。我自认坦荡,这事摊开来说清楚,以后不至于闹起来。”

    “至于为什么非要领证之后再说,”他笑笑,凑在她耳畔轻道,“我还真害怕提前说了,生日愿望就落空了。毕竟,我家暖暖很难哄的,若是哄不好,到手的老婆就飞了。所以先把结婚证领回来,这样比较有保障。”

    秦暖握拳打在他胸口。

    顾言清任她打了几下,将人拉进怀里,轻声哄着:“不生气了好不好?”

    秦暖哼哼鼻子,不情愿地开口:“那你觉得你现在哄好了?”@顾言清微楞片刻,笑:“那,再哄一会儿?”他捧上她的脸,覆唇上去。

    唇间一丝疼痛袭来,顾言清微微皱眉,抬眸时,她冲他挑衅地笑:“这样比较解气。”

    顾言清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神色宠溺:“只要我家暖暖高兴,怎么都好。”

    秦暖抱住他,缓声开口:“老公,我相信你!”

    他是这世间最温柔之人,也是待她最好之人,这份感情,她怎会不信?

    两人结婚的事虽然暂时不会公之于众,但总要向亲近之人报喜的。

    离开陆家之后,顾言清带秦暖去了爷爷奶奶那里。

    两人进院子的时候,恰巧顾致扬在一棵梨花树下站着,他偏头看过来,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这么巧?”

    秦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也不怎么关注他的消息,只听室友说,他又火了一部剧,名声大振,演艺事业前途一片光明。

    他今天的穿着很随意,一件藏青色卫衣,白色球鞋,普通的学生打扮,却难掩五官的俊逸,笑起来时桃花眼微微上扬,干净清冽,阳光帅气。

    以前大家关系铁,相互损惯了,如今许久不见,秦暖第一次正视他的长相,突然觉得,他跟顾言清某些地方,还挺像的,只是气质有所不同。

    顾言清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最近不忙?”

    顾致扬接下一片树上飘落的花瓣,吹了口气,带着些痞气地调侃:“跟顾总比着,那我应该还算是清闲的。”

    秦暖看了眼顾致扬身后的花丛:“里面什么东西在动?”

    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她脸上显现惊讶,“有人?”

    话音刚落,里面突然传来女孩子的惊呼:“哎呀,蚯蚓!!"

    之后直接蹿了出来,扯住顾致扬的胳膊。

    秦暖呆愣几秒,看着那女孩,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致扬朝里面看了眼,面露不屑:“不就是蚯蚓吗,还能把你吃了?果真是娇生惯养大小姐,就你这样,还拍戏呢。”

    女孩脸色一沉,柳眉轻蹙,抬眼看到顾言清和秦暖,她错愕片刻,瞬间松开顾致扬的衣袖,颇为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顾致扬给顾言清和秦暖介绍:“我爸朋友的女儿,大学校友。有洁癖,带她克服心理障碍。”

    又对身旁的女孩道:“我哥。”看向秦暖,默了一会儿,“现在应该是嫂子了。"

    刚才听奶奶说,今天他们俩领证。

    女孩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郭茂雪,P大的。”

    顾言清和秦暖互相报了姓名,对着郭茂雪点头:“你们先聊,我们进屋看看爷爷奶奶。”

    郭茂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望向顾致扬:“师兄,你家基因很优质嘛。”

    顾致扬勾唇:“多谢夸奖。”

    郭茂雪看他得意的样子,赶紧泼一盆冷水下去:“但我觉得你哥比你帅!”

    顾致扬:“你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真的丑。”

    “郭茂雪!”顾致扬咬牙,见她看过来,他下巴一扬,“刚刚谁让你跳出来的,回去,继续扒。”

    郭茂雪哆嗦了一下,后退:“有,有蚯蚓。”

    “人家蚯蚓碍你什么事儿,你不理它不就行了。"

    “它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就是对我造成的极大的心里伤害,情节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这个责任,你负担的起吗?”

    “”

    “师兄。”郭茂雪打量他一会儿,目露狡黠,忽而笑道,“其实,你如果能换个法子帮我克服洁癖,我觉得,你这人还是很帅的。那种自内而外的魅力你懂吗,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眨眼可以电倒一大片!不信你试试?”

    “”顾致扬摸摸她的额头,眉头紧锁,“目测是重病,走,带你去精神病院,打一顿就好了。"

    郭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