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皱眉，他伸手去擦她脸上眼泪，“怎么又哭了。”记得她以前，没这么爱哭。

    “师父，都是弟子不好。你以后想怎么打我罚我都行，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身子一僵，他不自在撇过脸去，“好。”

    原以为师父会带她回漓莞山，可没有，师父选择陪她游历江湖。

    “师父，为什么我们不回去？”她第一百零一遍这样问他，“竹屋没了我可以重新盖一间。”现在只想回那个最初的地方，和师父一起，安安静静过完剩下岁月。

    无忧低头看她，本是清冷无情的声音如今多了股人气。“过些日子师父就会带你回去。”

    “哦。”闷闷应一声，师父每回都这样说。

    知道她心里失望，他又何尝好受。漓莞山，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地方，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他不过是用幻术将它保留下来，可现在自己身子渐弱，如何还回得去？

    侧身擦去唇角渗出的鲜血，他牵着她走入人群。易了容，他现在跟暮汐看上去不过是最平凡普通之人。也不知自己还能陪她多久，就让他在剩下的日子里多教她些东西。

    很远就听到锣鼓声，越来越多人向声源围去，心下好奇，牵着无忧就要上前。

    “师父？”感觉到身后之人没有动作，她不解的看着他。

    无忧无奈，一声轻叹融化在空气中，“还是这么不听话，为师说了多少次了。你这好奇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如果哪天师父不在，你闯出祸来，谁能救你？”

    “师父在说什么，你不是答应了会一直陪着我。再说，我就去看看。嘿嘿，看看而已。”吐吐舌头，她尽量缓和气氛。呜呜呜，师父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的看着她，看看也不成？

    “走吧。”终于妥协，牵着她挤入人群。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让她多见见世面也好。

    咚咚咚，锣鼓敲了三声，一管家模样的男子站在用竹子搭起的擂台上，向众人行了一礼。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摆下这擂台，是为我家小姐的终生大事。大伙都知道我们林家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我们小姐更是天姿国色。所以今日乃是比武招亲，意在选一位武功高强的英雄好汉。也唯有这样，方能守住家业。下面，有请我家小姐。”

    一语毕，众人眼睛都直勾勾往高台望去。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在一众丫头的搀扶下款款走上前，在椅子上坐下。台下立时议论纷纷，一片叫好声。女子虽然遮着面，但光看她窈窕身姿，不难猜出却是个难得的美人。

    “师父师父，你说她长得好看吗？”

    看她一脸兴奋劲，无忧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皮相而已，何来美丑之分。”

    偷偷横他一眼，嘴巴撅的老高。哼，师父真虚伪，自己长成这样，当然不会再在意别人样貌啦。这世上，只怕比你好看的人还没生出来。

    正想着，一大汉已跃上擂台，“在下愿意一试，不知哪位高手肯上来赐教。”

    “我来！”声音倒是挺霸气，看了才知道瘦的简直像个猴子。

    对方一声冷哼，双双缠斗在一块儿。

    不断有人上去，不断又有人被踢下擂台，暮汐在心里直呼无聊。这些人怎么就没一个长的好看的，武功也很一般。这传说中的江湖，唉，真不咋地。

    正想着，擂台上那个手执大斧的黑脸刀疤男大吼一声，“还有哪位英雄肯上来赐教？哈哈哈，我看也没有了，这小姐老子今天娶定了！”

    “我来！”人群中响起一声吼，众人齐刷刷望向暮汐。

    “汐儿！”无忧轻斥，“不许胡闹。”

    “师父您就别担心了，让您看看徒儿这些天练习的成果。”清一清嗓子，缓缓走上高台去。嘿嘿，为了避人耳目，好在易容成了男子模样。身量虽小，可是模样不错，折扇一摇，还真有些公子范儿。刚那刀疤男，她看了就有气。打不过人家，就暗地里使诈，别以为她眼瞎没看到。今天非好好教训他，为民除害不可。

    “你？哈哈哈哈，小白脸，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暮汐冷哼，这些天来师父老逼着自己练剑，正好还能找个人练练手。“废话少说，要打快打。”这么恶心的男人，那小姐嫁给他定要吃苦，她这也是救人于危难，嘿嘿。

    黑脸汉子大喝一声，挥起斧子就朝暮汐砍来。暮汐挑眉，感情是当柴砍呐！一个回旋，飞踹了汉子一脚。奈何力气太小，那汉子猛扑上来，又一阵乱砍。说乱一点也不过分，简直毫无章法。可也正是因为看不出套路，所以刚刚才有这么多人败在他手上。

    体力越来越不□□大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越砍越猛。一个削面，暮汐险险躲过，被砍下几缕发丝。师父啊师父，快上，徒儿顶不住了。

    台下，无忧轻叹着摇头，这丫头，就知道给他惹麻烦。

    而对面大汉趁着暮汐给无忧使眼色之际，飞快冲上前去，眼看着就要砍下。来不及回身，一屁股跌在地上，心里暗叫糟糕。只听的咣当一声，斧子落在地上。

    那大汉走到台边，怒视台下，“谁啊！有种给老子站出来，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

    “你才暗中偷袭呢。”暮汐不服气的在身后大叫。

    “臭小子，找死是不是！”大汉气急，上前就要掐暮汐脖子。手还没碰到暮汐，人已经不见了。

    “闹够了，就随师父回去。”无忧牵过暮汐，转眼已到了人群之外。

    “等等，等等。”高台上那管家急匆匆赶到无忧身边，跑的一个上气不接下气，“这位公子，恭喜啊，您......您快随我去见我家小姐。”

    呃，暮汐偷偷望了眼无忧略微有些难看的脸色，很识趣的低着头不发一言。

    “在下无心比试，小徒顽劣，扰乱了擂台，抱歉。”低眉看暮汐一眼，长叹一声。正欲离去，后面响起了一个温婉动人的声音。若情似水，又如清泉空灵。

    “公子等等，既已赢了擂台。公子这样离去，实在叫小女子不知如何面对一众乡亲。”那女子顿了顿，“莫非公子有何难言之隐，难道已经娶亲？”说话间，微微低下头去。虽看不见容貌，可还是叫人心生不舍。

    好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双眼死盯着那红盖头，暮汐暗暗想着。

    “那个这位小姐，我们连你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样就要娶你，是不是太冤了点。”

    无忧颦眉，用眼神告诫暮汐不要再闹了。望天，她全当没看到。

    “那......”用手缴了缴帕子，女子终于缓缓揭下红盖头。

    呃！苍天啊！这这这......这也太丑了吧！眼睛那么小，鼻子那么平，嘴巴那么大，皮肤那么黑，最重要的是还有数不清的小雀斑。这是一个小姐该有的模样？

    “嘿嘿嘿，小姐当真美若天仙，我们高攀不起，还望小姐见谅。”

    “又不是让你娶。”女子娇嗔一声。好好的声音配上这惊世骇俗的容貌，暮汐鸡皮疙瘩都下来了。

    女子裂开一张大嘴，娇笑着靠近无忧，“公子......”

    搞没搞错，长成这样还要往我师父身上贴，她立马钻进去，誓死捍卫师父玉体。

    “抱歉啊这位小姐，实不相瞒，我家师父已经娶妻，小姐还是另嫁他人。”

    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生成这副模样，当真无限恐怖。“那......那小女子就当个妾侍。”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女子怒瞪暮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不行就不行！”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暮汐叉腰看她。

    臭小子，屡屡坏本小姐好事。本小姐今年都二十六了，再不嫁就该出家去当尼姑。“凭什么！”

    “你！凭我师父娶得是我。嘿嘿，怎么样，死心了吧。”

    “啊！”女子惊得连连后退，无忧更是差点没吐出血来。

    “你刚刚不是喊他师父？”

    “那又怎么样，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可你不是男的，你们，呃，你们......”

    “没错，我师父就喜欢男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你......”终于啊，掩面大哭着跑开。

    周围一群人围上来，对着无忧跟暮汐就开始指指点点。

    暴吼一声，暮汐看向众人，嗯，是时候好好练练狮吼功了，“喂喂喂，我和我师父怎样关你们屁事。我就是喜欢我师父，就是想嫁给他，怎样，不服气啊。不服气就跟我单挑，不敢单挑就给我闭嘴。”

    师父啊，您的清誉今天算是被我毁尽了，对不起，对不起。

    无忧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身体，心里几多感慨。这些日子，她似乎比以前更开朗了。可她心里......他何尝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自己担心罢了。

    “师父，娶我好吗？我想和师父永远在一起。”脑海里回想起三百多年前她对自己说的话，那身影又与眼前之人重叠。微微叹息，拉着正奋力舌战群儒的暮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