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环顾了下四周熟悉的布置，暮汐脑袋当机了好长一会儿。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低头，发现自己不仅衣服换了，连伤口也被重新处理过，更觉得奇怪。

    等等，心下猛的一沉。昨晚昏迷前瞥见的明黄色身影，难道竟是北沂寒！这个刺激大了，暮汐觉得她更虚弱了。抬头望了望窗外天气，嗯，是快下雪了没错。

    “川儿，起来喝药了。”临惜宫，司徒青玉手里端着药碗走到北夜川床前，柔声说道。

    北夜川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紧闭双眼，冷冷背过身去。

    看到司徒青玉脸上既无奈又心痛的表情，兰慧不由轻叹一声，“王爷这是何苦，娘娘为熬这碗药，手都烫伤了。纵然王爷心中有怨，这么多年，气也该消了。”

    猛的从床上坐起，他紧紧盯着眼前之人。

    原以为他想通了，在看到他眼里更深的厌恶后，惊得倒退两步。

    “川儿......母后，母后当年不让你去找，是怕你遇上危险。”一字一句，尽是哀痛，“是，母后答应过你一年之内帮你找到她。可母后派了那么多人前去寻找，仍是无一点蛛丝马迹，这，这也不能全怪母后。”

    “是啊王爷，这些年你始终对娘娘如此冷淡，可知娘娘又为此掉了多少眼泪。”

    “出去。”忽然蹦出的两字让司徒青玉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年，他唯一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是出去。

    不甘心的上前两步，将药递到他面前，“好歹先把药喝了。”

    再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狠狠一甩手，将药碗打翻在地上。连一张倾城的脸，因此时愤怒的表情，平白曾添了些邪魅。如星辰般耀眼的眸中是极尽隐忍的怒火。

    “戏演够了没有？肩上的血色月牙胎记，从一开始你便知道我说的是谁。不是找不到，是你根本就没有去找！怎样，你怕我跟皇兄抢她吗？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最后等来了什么，等来的却是她已成了自己皇嫂。这叫他如何接受，如何承受。姐姐，你幸福吗？嫁给皇兄，你幸福吗？如果是，那他就放手。不，即使他不愿，这一切也再无挽回的可能。

    “川儿，母后......”母后又能怎样？一切已成定局，都是她，是她害的我们母子反目，川儿......

    疲惫到极点，如玉的面容隐有倦色，“出去，我想休息。”说罢，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任凭她在身后一声声的呼唤，再不回头。

    望着他冷漠的背影，指甲深嵌进肉里。一抽身，夺步而出。

    “娘娘，娘娘别太难过，王爷还年轻，不懂娘娘的苦心。”

    “兰慧。”司徒青玉忽然停下步子看她，眼里有着怀疑，“你不觉得如儿和小时候很不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你确定，当年那丫头真的饮下了那杯酒？”

    一股凉意自上而下袭来，她目光躲闪，“这......奴婢的确亲眼所见。”

    “罢了，你去一趟凤栖宫，让她来见我。”

    知道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该来的，终归还是躲不掉。

    彼时，暮汐正坐在铜镜前发呆。一想到自己昨晚是被北沂寒抱回来的，脸就烫的厉害。深吸一口气，解开衣服，露出胸口那处伤来。

    已经开始结痂了，好的可真快。是他涂得药吗？嘴角忍不住上扬，缓缓抬头望向镜中。

    “怎么会！”她忽然大惊失色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间，额间刚刚闪过的，那若隐若现的，是，是冰血莲！

    “是冰血莲，冰血莲！”怎么可能，冰血莲怎么可能在自己身上。难怪了，难怪她挨了北沂寒两掌都没死，难怪她复原的那么快。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冰血莲！是师父，是师父做的！可师父不是不要她了，又为何......

    “不行，我要去找如烟问清楚，我要去找如烟！”慌乱的出了门，一路直奔凤栖宫。

    才到近旁，就看见如烟跟着兰慧走了。急着想知道答案，连忙在后面偷偷跟着。

    “母后。”对着坐在榻上的司徒青玉，如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望着眼前天姿国色的一张脸，她强忍下心中怒意，“身子可曾好些？”

    “谢母后关心，已经没事了。”

    “哦？既然如此，哀家倒是想问问你。”敛去平日里和蔼的面容，凌冽的目光让如烟忍不住心下一凉，“你到底是谁？”

    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强撑着与她对视，“儿臣不懂母后话里的意思。”

    “不懂？”冷哼一声，犀利的眼神让人望而生寒，“如儿自幼水性很好，又怎需要川儿来救？川儿说他曾在民间有一个姐姐，肩头有着同样胎记，很显然那人不会是你。而最骗不了人的是眼神。若如儿在民间，那你又是何人？”

    “母后怀疑我是假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秀眉一拧，她走到她身边，目光泛着寒意，“哀家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司徒青玉，你真以为你杀的了我。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付出代价。

    “母后......”

    重回到座上，她冷声吩咐，“来人，将皇后带下去好生歇着。没有哀家吩咐，不得私放出来。”

    “太后。”目睹这一切，兰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当年......

    “哀家累了。”揉了揉太阳穴，饶存风韵的脸上的确满是疲惫。

    “那奴婢扶您去休息。”刚要上前，司徒青玉已顾自己起身，“不必了，哀家自己可以。”

    一双手僵在原处。她知道她在怪她，但她又能怎样？当日陛下苦苦求她，她能怎样？她可以对陛下绝情，可她做不到啊！

    一直隐藏在殿外，目睹到如烟被人带到一处花园的假山后面。机关一宁，出现一条密道。她连立马冲上去的心都有了，可她不能，这么多侍卫，她哪打得过。

    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如烟竟被太后囚禁。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

    正在思付，前殿却传来吵嚷之声。原来北沂寒下朝后去凤栖宫，发现如烟被太后带来这里。想要见太后，太后却推说身体不适不肯见他。

    “母后！”也顾不得司徒青玉是否会生气，不顾众人阻拦，直直闯进殿来。

    望着眼前眸中隐有急色的北沂寒，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为了一个女子，都要跟她翻脸不成。果真是个祸害，若不是看在川儿份上，她早杀了她了。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看皇上大概是不把哀家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母后，儿臣无心冒犯。”微一颔首，他正色道，“听说如儿在母后这里，儿臣怕她打扰您休息，所以想先带她回去。”

    “如儿吗？哀家一早就让她离开了，怎么？她没回凤栖宫？”

    “母后，请母后不要为难儿臣。”

    狠狠一拍桌子，严厉的目光紧锁住他，“你现在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哀家说回去了，就是回去了。怎么，你还想搜查不成？”

    “儿臣无心惹母后生气，还望母后也不要逼儿臣。”毫无畏惧的正对上她凌厉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挺拔的身子在此时更显俊逸，居高临下，宛若天人。

    “你当真要和我作对了？！好，哀家倒要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对如儿这么好了？她到底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心中虽然感到惊讶，面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唯有眼神，慢慢变得冰冷，“既然母后已经知道，朕也不想相瞒。对，她的确不是如烟，而是纳兰烟。母后可还记得朕当初说，只要撑过一个月，月阴必然退兵。若没有她，只怕母后今日还不知道在哪儿。”

    “放肆！”猛的从座上起来，她走到他面前。“哀家就是不放人，你能拿哀家怎样？告诉你，哀家当年没能杀了她，如今哀家更不会放了她。”

    “那儿臣也告诉母后。”冷冷注视着司徒青玉，眼里太盛的光芒足以摧毁一切，“不管是谁，儿臣都不允许有人伤害她一根头发。”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大殿久久回响，一张脸已气的铁青，“好啊，白养你这么大了。哀家问你，你把如儿怎么了？”

    一声冷笑，脸一点都不觉得痛，心却像被撕开一个很大的口子，“没怎么，只是把母后当年的那杯毒酒给了她。”

    “你......你......”眼看着扬手又要打下，兰慧终于忍不住，匆匆上前劝阻。

    “滚开！哀家这么信任你，看你干的好事。”一把推开兰慧，她颤抖的指着她，“现在把如儿害死，你满意了，你们都满意了。”那酒里下的毒药天下间无人能解，如儿一定死了，一定死了。虽说她是敌国公主，可毕竟从小看着她长大。何况她天性善良惹人怜爱，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的。

    “娘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有负娘娘信任，还望娘娘不要再责怪陛下，奴婢愿受惩罚。”跪在地上，她苦声哀求。不禁眼眶泛红，落下泪来。

    当年陛下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一时心软才放过了那丫头。可她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将那杯毒酒给了公主。这些年她也一直被蒙在谷里，刚刚得知这些，想到是自己的一时不忍害死公主，心里也是万分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