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语靠近路边又踩了一脚刹车。

    “啊…”恩雅又没系安全带,险些撞到了头。“斯语哥,怎么了?”

    “我想喝咖啡,你去给我买。”程斯语快速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来塞在恩雅手里,“你喜欢吃什么点心蛋糕也可以买,然后在咖啡馆里等着我,不许跟任何人走。”

    “我自己去?你要走?”恩雅意外。这几天程斯语什么都不做,就是在谭思琦家里从早到晚的陪着她,现在突然让她一个人走,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我突然有点急事,你先去买了吃的喝的等着我。就去我常带你去的那家咖啡馆,现在马上下车,一直往那走不许回头。”程斯语说得极快,他语气坚决,不容拒绝。“下车,快点。”

    恩雅忍不住开始小声啜泣,一点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别扔下我晚上,晚上就吃你说的那个竹笋炒肉,我听你的话,全都听你的,别赶我走.

    ”恩雅以为是她没搭话惹得程斯语不高兴了,至于他说的什么竹笋炒肉她明明没吃过,他又偏说她吃过一在韩国这三年,恩雅连竹笋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你哭什么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你跟着不方便。程斯语明白了恩雅是以为他故意骗她离开,一时之间也是焦急万分。“你再哭我可真打你了,快把脸擦擦。”程斯语递过去一条丝绵的手绢,雨萱一向不喜欢用纸巾擦眼泪,这么多年他就一直保持着随身带手绢的习惯。哪怕她很久不用,程斯语也一样每天都会换上干净的装在贴身的口袋里。

    “那你打吧,求求你别让我走”恩雅哭得抽抽嗒嗒的,想去拉程斯语的衣袖又有些不敢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能闹”程斯语无奈,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他还是不能心软,可要说一味用强他也真的舍不得。“今天晚上回家我一定好好打你一顿,打你这么不听我的话。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听话去给我买好咖啡然后坐在那等着,我办完事就去接你,一定。”程斯语伸出小手指来跟恩雅拉钩,又轻轻替她擦干了脸色的泪痕,“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哭了,晚上就只挨巴掌。要是再哭,我可就用你带来的那根藤条打了。"

    “你真的会来接我吗?”恩雅止住了哭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斯语。她才不在乎程斯语要怎么打她,现在她心里想着的就是程斯语会不会是把她扔在这,不带她回去了。

    “真的,我办完事马上就去接你。喜欢吃什么就多买点,吃不完的我去吃。”程斯语看她还是半信半疑,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这个你拿着玩吧,最后一页的文件夹里有很多装扮类的小游戏,你搭配了好看的就截图存下来,一会儿给我看,好不好?”

    “好斯语哥,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会乖,你别不要我”恩雅极力忍着眼泪,生怕她一转身程斯语就不见了。

    “要乖乖等我,哪都不许去,谁叫你也不许走。小坏蛋,晚上回家我再收拾你。”程斯语瞧了瞧远处那辆熟悉的跑车,搂着恩雅匆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快走吧,不许回头。等着我”

    恩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程斯语,才刚下车站稳就听见了他发动车子的声音。她不敢回头,怕程斯语因为她不听话生她的气。

    程斯语松了口气,还好刚才那位老熟人正在打电话,没往他这边看。他回头看着那个瘦弱孤单的身影无助地独自离开,脑海中浮现了雨萱去吃甜品的画面。

    每次他跟雨萱出去买东西,小丫头逛街累了就使唤他把买来的东西先送到车上,自己蹦蹦跳跳地跑进甜品店买许多好吃的点心蛋糕对,就是像小孩子那样雀跃着的发自内心的欢喜,他有时候厚着脸皮央求她陪他一起去车上送东西再一起回来吃甜品,可她无一例外地拒绝,像是阴谋得逞一般笑得得意洋洋。等他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总是摆满了好吃的点心蛋糕,更不会忘了他最爱的伯爵红茶。雨萱买的时候看哪个都喜欢,点单时恨不得all in,可是吃着吃着又怕变肥了穿不了漂亮衣服,结果就都推给他这位老熟人终于来了,好像在提醒着程斯语,他真正的身份,叫陆诚。

    他知道从此刻开始,过去的生活就快要回来了。

    陆诚装作没看见门口的跑车,径直开进了院子。跑车打着双闪在后面紧紧跟着,随即停在了他的车位旁边。

    “陆诚哥,好久不见。”赵维下车后摘了墨镜,言谈举止虽然成熟了不少,可穿着打扮却比在律所的时候更加张扬时尚,颇有些程青川的风格。

    “你来我这干什么?”陆诚声音不带一点儿情绪。

    赵维有些按捺不住,开门见山地问,“雨萱在哪儿?”

    “要是没有你姐姐,她现在应该在陆家的别墅里,每天像小公主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陆诚面色波澜不惊,他知道赵维早晚会找来,可没想到这么快。刚才要不是他远远看见了,就让赵维跟雨萱在这么匆忙慌乱的情形下碰面了。

    “那件事确实是我姐伤害了雨萱,我替她道歉。可是陆诚哥,你不能像别人一样只顾着责备她,她也是太爱你了才……”赵维忍不住为姐姐开脱,一面是惋惜她对陆诚的一片深情,另一面也是想缓和跟陆家的关系。@“太爱我才要伤害我最爱的人,往我心尖上扎刀子么?那件事既然我爸开口说不追究了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可是不管我以后能不能找到雨萱,都不想再看见你姐姐,更别让我知道她再做什么伤害雨萱的事情”陆诚的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他心里的愤怒已经压抑了许久,这样卑鄙的心计不值得被原谅。

    赵维更加做低伏小,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陆诚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姐姐么?她为了你.

    她疯了被我爸关在家里两年多的时候,就突然疯了。如果可以”

    “不可以。不管她是疯是死,我都不会再见她,我没办法面对一个那样折磨羞辱过雨萱的人无动于衷,赵维,你要是不想让你姐姐受到更多的伤害,最好别让我看见她。”陆诚恨自己不能替雨萱讨回公道,这件事情上他可做不到父亲那么沉得住气。

    “好,我不说她了。你已经找到雨萱了是不是?她就在你这个房子里,是不是?”赵维这才进入了正题。

    陆诚不屑地笑笑,这段时间他成功地迷惑了姚俊,对自己的演技颇有信心。“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可赵维这几年找不到雨萱,常会想起过去自己是如何被陆诚耍得团团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说什么,便不是什么。“陆诚哥,你骗不了我。以前你眼中是悲伤是绝望,根本没心思跟我姐姐生气。

    可是现在,你眼里是怒意,身上又带了人情味和烟火气……”

    “既然你非说雨萱在我这,那跟我进屋去坐坐吧。要是她在,随你怎么说,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我一定不会拦着。”天色已晚,陆诚狠了狠心还是把赵维请进了屋子,心里默默祈祷雨萱一切顺利,等他把赵维打发走了一定马上去接她回家。

    “真的?说话算数?”

    “进屋吧。”

    陆诚不仅邀请赵维一起进了小别墅里,还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原先给雨萱准备的房间。

    两人从少年到青年,一直在较量,一直在争夺,可事实上一切从开始就已有结果。

    “你看看这个屋子,跟我家是不是一模一样的?”陆诚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可是你仔细看看,这个屋子像是有人住吗?如果雨萱在我这,我会把最好的屋子空着,让她去住在那些见不到阳光的冷屋,还是藏到地下室里不见天日?如果你想,那些地方也都可以去看看。”

    这时候大婶还没回来,原本准备给雨萱的屋子很久没人打扫,桌面上已经落上了灰尘。柜子里的衣服也还是去年的旧款今年的衣服都在恩雅的房间里。

    赵维不死心,又楼上楼下地找了几圈。

    恩雅的房间里实在太过简单素气,看起来跟一般的客房没有什么差别,赵维也没有一一打开柜子查看。要是他看见柜子里那些当季新款的套装皮鞋和价值不菲的名牌包包,只怕今天晚上就要赖在这小别墅里不肯走了。

    可是缘分的事就是如此奇妙。

    有缘无分,再说深情也终将擦肩而过。赵维再多走一步多看一眼,也许他就能跟雨萱见面了。

    纵使楼上楼下地翻了个遍仍一无所获,赵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陆诚心里着急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还好他让雨萱去咖啡馆等着,这深冬时节总算不会让她挨饿受冻。自己的手机也留给她了,以前她对这种无聊游戏乐此不疲,玩起来经常半夜都不睡觉,这样时间也不会太难熬吧。

    家里没有大婶照顾,也没有饭菜热水。

    陆诚和赵维一人一桶泡面,连调料包都没用,咔嚓咔嚓地嚼着,跟这宽敞温馨的客厅里显得极不相称。

    赵维眼光一亮,突然看到客厅里的花已经蔫的发黄,心下生疑,“你很久没回家了?”

    “你看不出来我受伤了么?”陆诚挽起受伤那侧的袖子,“不小心摔断了骨头,在医院住了几天。”

    赵维眼尖,一下子看见了陆诚手臂上的针眼。“陆诚哥,你又碰那个了?!师父不是说"

    “我已经很久没再去找雨萱了,大概也找不到了吧。所以我.

    活着也是得过且过,父亲的期待,我终究是辜负了。”

    陆诚没想到手臂上的针眼还正好派上了用场。

    当时陆千帆说不会让女儿嫁给瘾君子,哪怕不用药物辅助戒毒生不如死,他也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把毒瘾戒了。现在他当然不会再碰那些东西,这些针眼只是他头疼病发作时候注射止痛药留下的痕迹。

    就在雨萱第一次说要给陆诚做梅子酒让他少吃点头疼药的时候,他就真的不吃了。

    这是雨萱回到他身边给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再说那些止疼药片对他来说作用已经不大,频繁的吃药不如偶尔实在无法忍受时直接注射效果明显。

    可陆诚也知道,病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也拖不了太久了。

    他不敢想万一自己真的躺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雨萱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办,谁来疼她宠她照顾她。除了他自己陆诚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父母,都没有他在雨萱身边的时间长,花费的心思多。

    陆诚又一次审视赵维。@原本他也想过自己万一真的过不了这道坎,至少赵维对雨萱钟情多年且一心一意,赵一平跟父亲又是多年故交,知根知底。可他知道了赵欣然故意引了雨萱去酒吧,骗她穿了那身衣服后,就再也不敢把雨萱跟赵家联系到一起了。

    “陆诚哥,你觉得咱们俩谁能先找到雨萱?”赵维突然发问。

    “谁也找不到。”陆诚放下了泡面,如同当年在家里时赵维问他雨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时,他从容自信地回答,“雨萱心里喜欢谁,她就会来找谁。要是她找不到,老天就会把她送到她心里的那个男人身边。”

    “我知道雨萱喜欢你早就知道,只是听说你带回了一个跟雨萱很像的小女孩,所以想来看看而已,她,在家吗?”赵维放弃了再陆诚面前转弯抹角,他们俩本就师出同门,所有的手段和谋略都是同一路数,而陆诚对这些早就游刃有余,比他的道行深得多。

    “她被我赶走了。”陆诚解释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偷着去翻雨萱的东西,就让我赶出去了。像又怎么样,我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赵维对陆诚的说法深信不疑。他是见过陆诚这些年如何像老母鸡一样把雨萱护在他的羽翼之下的,哪怕他打她训她,到头来最疼雨萱的人是他,雨萱心里最依恋最牵挂的人也是他。

    那天晚上赵维留到很晚,陆诚心里如同热锅上煎熬着,却又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想让赵维见到雨萱。

    后来陆诚索性说自己要睡了,让赵维随便选一间客房也早点休息,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悻悻离开赵维发现一个无奈的事实,只要跟陆诚在一起,他们姐弟从来讨不到一点便宜。

    陆诚在二楼窗户上看着赵维的车渐渐远去,又仔细观察门口确定没人才急匆匆地往咖啡馆飞车而去。快到的时候,陆诚的心猛然沉到谷底原本营业到凌晨两三点的咖啡馆竟然没有一点儿光亮,难道没开门么?!

    那雨萱呢,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