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斫一没有看她,扭头对着一个人在说话,侧脸的下颚线紧绷而清晰。

    “你走路小心点。”他说。

    被训斥的男孩戴了个兜帽,看起来清秀又年轻。他先是低头捡起自己的手机,确认没问题后抬起头,脸上表情似乎有些不悦,“你谁啊?”

    他对着戚斫一看了两眼,整个人一怔,犹豫又激动的问:“你是不是戚神啊?”

    池阮估摸着,这人应该是戚斫一的粉丝。

    戚斫一扫了兜帽男一眼,没有说话,又扭过头来望着池阮。

    “你没事吧?”他说话时的气息喷在了她额头上,微微的发烫。

    她原本是被戚斫一抱在怀里,脸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肩膀被箍的很紧。

    戚斫一和粉丝说话时,池阮用放空的那只手撑着他的胸膛,仰起头,拉开距离努力往外看了看。

    看是没看到什么。

    只感觉到手掌下硬邦邦的。

    看来戚斫一同学的肌肉是有好好练过的啊。

    在戚斫一扭头时的某个瞬间,他的嘴唇恰好就贴着她的额头擦过。

    池阮看到他睁大眼睛愣了一刻,睫毛动了动,又垂着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自己两眼,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手。

    呼吸时喷薄出来的气息依旧是很烫。

    “戚神,签个名吧。”兜帽男走到池阮旁边,眼神强烈的要把戚斫一脸上盯一个洞出来。

    戚斫一没说话,就是随便看了他一眼。

    “刚才是我走路没注意,都怪我。差点撞到了一一”兜帽男顺着戚斫一的眼神往那边瞅,看到了池阮。他在她脸上扫了两圈,又望着戚斫一,“这…怎么称呼啊?”

    这回戚斫一有反应了。

    他别过头看着兜帽男,皱着眉思考了小会,问:“签哪?”

    “就衣服上就行!”兜帽男在自己口袋里摸了起来,“我找一下我笔。”

    “签完了,今天的事你就当没看到,行不?”戚斫一问。

    “行!”他兴奋的点点头,说话时掷地有声。

    池阮配合的取下后背的书包,默默的递了只水性笔给戚斫-。

    “谢谢了啊!”兜帽男转身用后背对着戚斫一,他比戚斫一矮一截,都不用弯腰了,转过头高度就合适。他歪过头对池阮笑:“小姐姐,刚才真的是我对不住。”

    池阮拎着书包,对着那张笑脸,勾了勾嘴角勉强算是回敬。

    水性笔在布料上不算好写,可戚斫一的手凭空握笔握的很稳。他一边在男孩背上写着字,一边冷冷的说,“哥们,我刚才要是没看到,你就撞你这个“小姐姐”身上了。”

    “我这不是没看到嘛!刚才我还在路上看你们去年比赛的录屏。”兜帽男站起来,扭着头用余光看了眼自己背上的签名,“再说了。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谢谢,你也很好看。”池阮张口就来。

    戚斫一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兜帽男全程对戚斫一的兴趣比对池阮高,眼神就跟黏在戚斫一身上一样,戚斫一说一句他说三句,走之前还在全家窗外对着戚斫一兴高采烈的挥挥手,大吼了句,"SKI今年的夏季赛加油啊!!!”

    池阮:“…”

    她突然相信网上流传的“在男生眼里,你们女生永远比不上游戏的”。

    窗外的城市渐渐暗下了一片,池阮扭过头,看到戚斫一站收银台前用手机扫码,付完后提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白色购物袋走过来。

    池阮以为戚斫一要递给她那一袋零食,然后再说些什么骚话,结果他就抽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不是。”池阮看着半空中那瓶农夫山泉,有点不敢置信,“戚斫一,你买了这么多就给我一瓶水?”

    @“啊?”他看着池阮,有点没反应过来,“可是这不给你买的。”

    池阮愣了下,突兀的就感觉到一股不爽和委屈,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池阮的肚子一直不太舒服。本来情绪紧绷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一放松下来就感觉自己饿得仿佛肠子都绞在了一起,胃酸上涌时让人作呕。

    几秒后,少女慢慢的应了一声,“哦。”

    戚斫一看到她就着这那瓶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一眨眼就见底。他有点惊讶,“你是多久没喝水了?”

    池阮没理他,喝完后利落的把空瓶抛进了垃圾桶,自顾自的望着窗外。

    池阮带点小情绪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清了清嗓子,“这些零食是出门时老陈让我买的,他们晚上宵夜就喜欢啃点鸭舌和鸡爪之类的。”

    他把那个白色的全家购物袋伸到了池阮面前,里面全是一包包的鸭舌鸡爪,各种口味都买了点。

    池阮低头看了两眼,抬头对着他眨了两下眼睛,歪着头又说,“哦—一”@语调拖得老长,表情又很无辜。

    在戚斫一眼里翻译成:“我没生气我哪里生气了.gif"

    其实池阮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不爽些什么,明明一晚上熬过了那么多让人难过的时刻,到头来,最能触动她的还是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她有点无聊的看着戚斫一。他一只手托着腮,斜斜的靠在桌边,垂头时柔软的黑色头发盖过眉眼。神情淡漠又认真。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池阮瞟了眼戚斫一按着手机的手掌,好奇他在聊什么。

    他盯着手机屏幕,眨眼时睫毛上下晃动,语气理所当然,“一直没接我电话,我就开车过来看看。”

    池阮怔了两秒,在戚斫一没看到的地方,用一种很奇怪又复杂的眼神看了他眼,沉默片刻后,缓缓的应了声,“哦”

    仿佛是终于忙完了,戚斫一转过头看了眼池阮,双方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的时刻,皆是一愣。

    池阮脸上没有太大的起伏,因为靠得太近,戚斫一挡住了原本投射在她脸上的点点光亮。淡淡的阴影打在她脸上,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薄纱。

    这是过了好几年后,这张脸再一次占据他整个视野。平日里大部分时候她脸上都是挂着虚假的深情,而现在,她原本的五官走向就显现了出来。戚斫一发现她瞳孔是柔弱的淡褐色,双眼皮皱褶很深,五官线条柔和得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感。

    漂亮的熠熠生辉。

    全家的音乐被换成了应景的《asthestarsfall》

    “问你个问题…”戚斫一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再慢慢移到白皙的仿佛一块软玉的脖颈,有几缕黑色发丝垂在那,像墨一样。他慢慢的说,“你晚上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你害怕吗?”

    池阮认真的望着他,疑惑似的眨了眨眼睛,睫毛簇簇的抖动。

    好似没太听明白。

    “我觉得吧”戚斫一先是犹豫了下,然后对着她眼眸映着的倒影,组织了下语言。他压低了嗓音,“你长得就挺让人不放心的。”

    池阮眼底的那点高光波荡了几圈,她小幅度的晃了晃脑袋,似乎在思考,皱眉时眼角压下一条狭长的阴影。毫无防备,又格外坦荡。戚斫一数着她眼睫上下晃动的次数,看到她往前伸了伸脖子,张开了嘴唇。

    本来两人的距离就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现在凑得更加近了。

    “你在说谁不放心啊?哥哥。”她说话时的气息喷薄在他的下巴上,感觉酥酥麻麻的。

    戚斫一听过无数次池阮的声音。很多人夸过她声音好听,清脆又轻柔的少女音,不带什么杂质,当初老陈那个直播录屏,一点进去全是夸她声音恋爱了的弹幕。

    而现在他的感觉,可能也就是脑子里密密麻麻的“恋爱了”三个字。

    在听觉神经把这句话完整的传递到大脑中的那一刻,戚斫一感觉自己周遭的时间慢了下来,一切细节都栩栩如生刻进他的脑海里。池阮说话时眼底的那抹光亮,店里播放的音乐,窗外闪烁的光亮…

    他觉得,池阮放软了语气的时候,不管是假装还是真情实感,都让人很难拒绝。

    拿她根本没有办法。

    在时间维度恢复正常的某一刻,戚斫一飞速的眨了两下眼睛,闪躲了两下:“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她仿佛是委屈了,瘪了下嘴,脸庞间流淌着什么看不见的暧昧气息:“那哥哥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戚斫一想起了上次谁说的“老师学生之间的小游戏。”

    现在变成了“哥哥和妹妹之间神秘的小游戏”。

    他喉结动了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就这样目光沉沉的望着池阮。

    下一秒,她笑了起来。池阮歪了下头,脑袋摇晃时,脸颊被连成一片的灯光映成仿佛透明的淡金色,干干净净,好似点亮了整个画面。

    戚斫一认出来那是一种小孩子游戏得逞了的笑容。

    “我其实想和你说一件事啦。”她孩子气的拉成了尾音。

    夜深了,全家关了两盏灯,昏暗的空间内,池阮把脸颊的几缕黑发别在耳后,一小节耳垂又白又嫩。她看着戚斫一,眼睛一眨不眨,睫毛漆黑浓密,慢吞吞的往他的方向凑过去。

    戚斫一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池阮的嘴唇上,红润又饱满,唇珠明显。

    在只能看到她一个有着顺滑黑发的后脑勺时,有微烫的气流经过耳朵,后背一阵酥麻。那双嘴唇在自己耳边说:“哥哥”

    戚斫一咽了口口水。

    “能不能再给我买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