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喊妈的时候，戚斫一压根就没听到。当然，那屁点大声音的铃声也没听到。

    直到他看到，池阮手里显示来电界面的手机，上面偌大“妈妈”两个字时，他才反应过来。

    池阮他妈啊？

    戚斫一总感觉自己在心里骂人。

    以前和池阮早恋的时候，在家长会见过她妈一两次，池阮也不爱提她家里的事。印象里她妈是挺漂亮的，很瘦很有气质，就是常常板着长脸。

    反正除了长得像以外，其他地方根本认不出是池阮的妈妈。

    戚斫一是个聪明人，也挺有分寸感的，看池阮不说话，他自讨没趣都准备要走了。

    步子刚迈开到一半，池阮喊住了他。

    小姑娘低着头站原地，说话差点打磕巴。“附近，有、有没有什么安静点的地啊。”

    戚斫一转身看了眼她握紧的手机，说了句废话，“你要打电话？”

    这现场每个地方都闹腾得不行，聊天都得比平常提高一个音量。戚斫一往前指了指，“要打电话去前面WC，那还算清净点。”

    “不行。”池阮急了，说话时声音都是颤的。“那还是太吵了，我不能让我妈知道我在这。”

    戚斫一看了池阮两眼，发现她眼睛瞪得很圆，眼角有点发红，握着手机的手指纤细，又因为用力而指节有些发白。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又或者说，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和他在这同归于尽的感觉。

    戚斫一心里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池阮说，“你跟我走吧。”

    他看到池阮站原地有点呆愣愣的，补充道，“赶紧的，走快点前面拐个弯就到。用不了半分钟。”

    戚斫一看到池阮跟上了，扭头一边走一边把车钥匙掏出来。戚斫一平时都住公司里，市中心租的宿舍，出行基本上是司机接送，他也没车。

    今天恰好是从家里过来，随手从他家车库里开了辆迈巴赫。戚斫一别的不记得，就是记得以前他家司机提过，隔音效果特别好。

    也是巧合，今天他车刚好就停前面空地上。走两步就看到了。

    戚斫一隔着半米启动了车辆，前后车灯各闪了两下，两侧车门“疙瘩”一声开了。戚斫一和池阮一人一边跑进去，锁上门。

    世界瞬间安静了。

    戚斫一看向池阮。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来电界面，那个绿色接通键一直在闪。戚斫一都想帮池阮把这个接通键按下去。

    女孩垂着头，白皙的脸埋在阴影下，漆黑的睫毛随着眨眼睛的频率一颤一颤，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和紧张。

    像极了要被老师喊去办公室的坏学生。

    车里没开灯，池阮的神情模糊不清，可是她整个人肢体动作就透露出一种抗拒，眉毛轻轻皱着，整个人就很紧绷的感觉。好像非常没有安全感。

    从戚斫一的角度俯视过去，只看的少女高挺的鼻梁，顺着脸颊落到脖颈的柔软碎发。

    还真是怪好看的。

    “哦。”戚斫一突然反应过来，拉开车门，弯腰一步跨出去，“我去外面透透气。你打。”

    “打”字还没落地，车门“嗙”得一声合上。

    戚斫一背对着车的方向，往外走了几步。

    池阮用袖子把手机屏幕擦了擦，深吸一口气，就跟完成了仪式一样，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伸出白皙的食指，就要按上那个绿色图标。

    屏幕黑了。

    “您有一个未接来电。”

    “靠！”池阮瞪着屏幕骂了句。

    这下，她的世界连手机铃声都没有了，一下子陷入极端的安静。

    池阮盯了屏幕整整十分钟，确信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个电话了。

    “我靠。”她把手机对着车窗摔过去。

    好几声沉闷的“乒乒乓乓”后，手机一路磕磕撞撞，不知道落在车内哪个角落。

    要是戚斫一没走，可能还会被误伤。

    池阮偏过头，看到窗外戚斫一的背影，站在灯光氤氲成一片、人头蹿动的夜色里，笔直的像一棵树。

    半点声音都没有。

    太安静了。

    池阮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或者就是被电音熏陶了两小时，现在已经和她深处产生共鸣了，一下子没电音她就全身不舒服。

    就是从里到外，什么都空荡荡的不适感。

    她上车干嘛来着？

    池阮扑腾一下站起来，头差点撞到车顶，然后弯腰在地上摸了半天，摸到自己的手机。

    池阮又坐了起来。

    她双手捧着手机，盯着电话本联系人“妈妈”那个界面，可仔细的把要说什么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很好。

    她又用袖子擦了擦手机屏幕，慎重得按下了拨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