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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走水路前来京都的民间医士抵达皇宫。所有人依次替北箫把完脉后,退至了偏殿,这次贺穆没有让北歌同行,他独自带着赵元吉前去了偏殿。
这次的结果与从前无二,大家都对治愈北箫没有十足把握,又因此病凶险,稍稍用药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无人敢拿北箫的性命冒险,此病仍旧是无解。
贺穆命众人退下,只留下院首:“箫儿的身子还能撑多久?”
“至多一年,这还是在箫公子如今的身体状态下,时间拖得越久,箫公子的身子越虚弱,只恐越不好治愈。”
“在箫儿身体允许的时间内,你与举国的医士都研究不出救治方法吗?”
院首听着询问,沉默片刻,随后双膝跪地:“臣等无能,还望陛下责罚。”
@贺穆看着跪地的院首,深深长叹,他命院首起身,他暗自沉默良久,最后开口:“你曾经所说的那位能治箫儿病症的医士现下身在大周何处?有没有可能将他请来南齐,朕愿以重金相邀。”
“臣两年前与师兄互通书信,师兄提及常年居于大周幽北郡,依臣对师兄的了解,师兄应当是不愿前来且师兄如今属大周国人,陛下若是将其强召来南齐,只怕多有不妥,且师兄脾气略有古怪,臣以为既是请他为箫公子治病,必然不能强迫于他臣也只是怕会对箫公子有所不利。”
院首说的委婉,贺穆也听得明白,那位能替箫儿治病的医士脾气古怪,若是强行将他召来南齐,得罪了他,他即便表面屈服救治,暗下也许会对箫儿身子不利。
他并非想要强人所难,只是若是让北箫去大周治病,北歌一定会陪在她弟弟身边,同他一起前去大周。
贺穆听见院首口中‘幽北’二字时,心上不可控的咯噔一声,那里是所属萧放的地界,是歌儿曾经生活的地方,亦是今生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三年前,他从幽北将歌儿救回来,如今,他又要将她送回去吗?
他是不是该庆幸,萧放此时已经举兵南下,离开了幽北,他现在身在的郑州离幽北颇远,再过不久,他便会举兵进攻长安,届时会离幽北更远。
贺穆因着院首话沉默许久,最后淡声道了句:“朕知道了。”他从椅子上起身,出了偏殿,朝疏光殿正殿走去。
正殿内,北歌替北箫做的荷包刚刚绣好,是两只灵巧鲜活的麻雀,在夏花繁茂的枝头侧耳嬉闹。
北箫拿着新荷包爱不释手,北歌见北箫高兴,也随着他笑,同他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比如苑子里的桃花开的极好,不知入秋会不会结出桃子,桃子会不会甜,昨儿晚膳吃的羹口味如何,今天还想不想吃,皆是些家常,姐弟二人一问一答,窗外夏日傍晚静谧,流淌了满室的岁月静好。
贺穆站在寝殿门外,他瞧着里面的情景,站在门外许久没有进去,他似乎不愿打扰这般情景,最后他慢慢转身,沉默的离开了疏光殿。
女女大晚些时,北歌见贺穆还不曾回来,派人去打听,才得知贺穆回勤政殿处理政务了。
她心知贺穆近来为了箫儿的病费了不少心力,更是为箫儿请来举国的医士,他对箫儿的关心,不比她少上半分。北歌亲自去小厨房替贺穆煲了汤,连带着做好的晚膳,一起送去勤政殿。
勤政殿内,贺穆听闻北歌前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大殿门前去迎她,他瞧着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又向外瞧了瞧天色,正该是用膳的时辰,他心头蓦然一暖,笑问:“做了什么好吃的?”
北歌随贺穆走到西偏殿,她将食盒放在长案上,同贺穆落坐,她将菜色一一端出来,之后将放在最下面一格的汤盅拿出来:“穆哥哥尝尝汤,看看合不合口味。”
贺穆依言将汤盅端到近前,一开盖子,盅内香气四溢,他浅尝了一口,便笃定笑道:“这是歌儿的手艺。”
北歌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许久没做过了,只怕手生,若是不好喝,你可千万勉强。”
“歌儿做的自然好喝,”他说着将汤倒入瓷碗中,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他喝了一整晚才开始用晚膳:“你照顾箫儿已经够辛苦了,就别为了我再下厨了,我怕你累坏了。"
“煲个汤而已,不费事,穆哥哥才是真的辛苦,前朝政事繁忙,又费心照顾我和箫儿”
贺穆听着北歌所言,放下手中的碗筷,他伸手握住她轻搭在案前的小手,语气格外认真:“歌儿,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般客气了?你知我心意,我对箫儿,一如对自己的亲兄弟无二。"
北歌垂眸看着贺穆握来的大手,掌心的温度将她包裹,她笑笑,带着丝丝苦涩:“穆哥哥灬箫儿的病还是无解吗?”
贺穆闻言攥着北歌小手的力度更紧,半晌他才缓声开口:“朕打听到…大周有一位医士或许可救箫儿的命。”
北歌闻言猛然抬头,她眸中堆满了急切:“真的?那穆哥哥可不可以将他请来?”
贺穆眸中神色一暗:“只是他不肯来南齐,若想看病,只能要箫儿北上去往大周。”
“也好,”北歌连连点头:“只要能救箫儿的命,去哪都好,那何时能够启程?箫儿每天都在受苦,若有方法能治他的病,我一天也等不得了。"
“我已命人安排了,后日就派军队护送箫儿北上。”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因此事隐隐泛起的光,试探的问道:“你要陪着箫儿一起去吗?”
北歌被贺穆问得一愣,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她顿了片刻,明白贺穆心意,她反手回握住他的大手:“穆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箫儿,照顾好自己,箫儿病好后,我们便第一时间回来。”
贺穆闻言暗暗苦笑,他还是万般舍不得,他感受着她柔软的小手,话中隐隐藏着不甘:“下个月你生辰时原该是我们的昏礼。”
北歌闻言心弦一动,她瞧出贺穆眼底的伤感,略有愧疚,她轻弯唇角说道:“穆哥哥闭眼。”
@贺穆先是一愣,接着在她目光下,依言闭上双目,他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的动作,殿内烛火幽幽,他的心跳随着她的小动作,越跳越快,如同窗下燎燎跳跃的火光。
北歌粉唇碰上贺穆侧脸的一瞬,他的双目猛然睁开,他愣住片刻,在她离开他的一瞬,蓦然转头,碰上她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粉红。
她本就通红的小脸,瞬间涨红如血,明艳的小脸一时醉若桃花,她慌忙躲开,手足无措间,将案上的汤盅打落在地,惹了一片狼藉。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肯让她退后分毫,他再次凑上前,他英挺的鼻子抵在她的琼鼻上,他的气息萦绕在她鼻息间,相依相偎:“朕等你。”
她早已周身滚烫,脑中发热,她听见他的言语,一时恍惚出神,便听他又道:“歌儿,我等你,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她当然会回来,南齐是她的家,南齐有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她听他所言轻轻点头。
“你回来,我们便举行昏礼,好吗?”
她害羞的声音低弱蚊蝇:“好。”
后日一早,贺穆钦点了一支精兵护送北歌姐弟北上,去往大周,院首一路陪同在侧,照顾北箫的病情。
贺穆亲送北歌和北箫至京都城门外,他眼望着她的马车渐行渐远,他的整颗心,都随着她的离开,越来越远。
他驻足在城门前久久不回,他望着早已望不到的远处,前路遥遥,桃花将谢时,不知伊人可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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