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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回头望着贺穆,她下意识的抬手擦拭面上的泪痕,她转回目光看着榻上沉沉睡着的北箫,替他掖了掖被子,随后从床榻上起身,拉着贺穆朝向外走去。寝殿的门被北歌关紧,她不看贺穆,转身兀自朝前走去。
贺穆瞧着北歌的举动,心头的不安隐隐加剧,他连忙跟上前,从后轻拉住她的手臂:“…歌儿…”
北歌顿住脚步,却不回头,她声音低低的:“我们去殿外说,我怕吵醒箫儿。”
贺穆闻言心头更紧,他慢慢松开她,点头答应:“好。”
赵元吉原候在殿外,不想片刻功夫,陛下便走了出来,他正疑惑的要上前,便见陛下身旁一同走出来的北歌,便识相的退的更远。
宫苑中的摇椅上落了片片桃花,晚风含着淡淡的花香拂过,北歌站在窗下,望着殿内幽幽的烛光,心上是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
“穆哥哥…我已经知道姝怀太妃当年的病了……”她背对着他,声音是强忍住的哽咽。
他听她所言,一时哑住无法开口,半晌才嗓音干涩的说道:“…对不起歌儿…我并非有意瞒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听见他的道歉摇头:“穆哥哥瞒着我和箫儿,是不想我们忧心灬尤其是箫儿。”她哽咽的说着,突然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哭了出来。
他听见她压抑着又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心狠狠的一疼,他慢慢向她靠近,从后轻拥住她。
她感受到他的力道,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转身,她将满是眼泪的小脸深埋在他的胸膛上:“怎么办…
穆哥哥怎么办箫儿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年轻…
…”
北歌已经无法回忆,今日下午在她打听到姝怀太妃的病症,那与北箫高度相似的病症时,是怎样的无措。她想去找贺穆,可人跑到勤政殿外,被外面的宫人拦住,说他正与大臣议事,她与箫儿已经占用了他太多的心力与时间,她不敢更不想再打扰他,她在勤政殿外愣站了一会,又独自跑回了疏光殿。
她跑在南齐皇宫又宽又长的甬道上,猛然想起,箫儿的病,一直是院首照料的,从前姝怀太妃的病也是院首照料的,院首不可能不知道箫儿的病因院首若是知道,穆哥哥怎会不知道,他是有意瞒着她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为何瞒着她?是不是因为他早知道,箫儿的病是无解的她不敢让箫儿看出端倪,回到疏光殿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正想着今日要陪箫儿做些什么,可是今日,箫儿的身子格外的疲惫,他午后吃了药,便一直沉睡至今。
箫儿本就心细,又是他自己的身子,北歌不敢想他是不是早比她更先发现了端倪,却藏着不说,怕她担心。
贺穆紧紧抱住北歌,他的大手安抚着她瘦弱的背,他不住的低声说着:“别怕别怕…箫儿会没事的,一定有办法的,我已经派人在南齐各郡寻了当地有名望的医士,明日便能入宫…歌儿别怕,相信我,箫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一遍一遍安慰着,他安慰着她,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南齐之大,他不信举国上下,竟会无人能解此症。
女禽女次日,南齐各郡的名医入宫为北箫诊脉。
疏光殿内,贺穆放下政务陪在北歌身边,各郡县的医士一个接着一个进来,又一个又一个或沉思或沉默着退下。
北箫坐在床榻上,看着接连进来替自己把脉的医士满是意外。这意外也只是片刻,很快他便平静过来。他看着站在床榻前,双目微红的北歌,朝她轻笑了笑。
这世上,最了解病情的大概并非是医士,而是病人自己。北箫的身子如何,没有比自己更了解的人。他在床榻上接连养了数日,汤药也是每日按时服用,若真按照太医口中所言,他只是寻常的劳累过度,有了这些日子的休养,他早该康复。可是他日日歇着,却一日比一日感觉疲累,那种从身体深处涌起的倦意,是逃避不了的真实,他知道自己的身子许是出了问题。
看着今日这般情形,北箫不可查的苦笑了笑,果然,他猜对了。
北歌看着北箫望向她时那颇为平静的微笑,心尖酸涩的厉害,箫儿果真早就察觉到了,只有她,这般的粗心大意,时至昨日她才觉察出了不对。
北歌暗咬着嘴唇,她压抑着眼底的泪水,怀中愧疚感浓烈,她这个姐姐,当得太不称职了。她回想起她最初失忆的时候,箫儿是如何贴心细致的照顾在她床前,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可是如今,箫儿病的这般严重,她这个亲姐,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贺穆站在北歌身旁,他看着她轻颤的肩头,心疼的抬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入怀中。
各郡县前来的医士是晌午入宫的,所有人都把过脉后,已是夕阳西下,窗外余晖染了满天的红霞。
院首和医士们都被贺穆安排在了偏殿。他和北歌陪着北箫说了几句话,想要解释一下今日这般情景,却听北箫先开口:“多谢陛下,竟为了箫儿如此费心,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知道您和姐姐并非有意瞒着我,只是怕我这个病人多思。”
@贺穆闻言看了看坐在北箫塌边的北歌:“你姐姐也是昨晚才知道,是朕故意瞒着你们…
其实也并非什么严重的病,只是周全起见,多召些医士罢了,朕原本也想从全国进行一次太医院选拔,招些有实力的太医进来,这也算凑巧。”
“你病中不要多心,一切有朕和诸位医士,你年轻,又身强体健,很快便会恢复的和从前一样,朕还等着你在今夏的行围射鹿夺魁呢。”
北箫闻言只笑笑,说届时若是康复,在猎场上一定会拼尽全力,不让陛下和姐姐失望。
贺穆将赵元吉留下照顾北箫,他带着北歌朝疏光殿的偏殿而去。
偏殿内,诸位医士已经交流过,亦与院首探讨了一番,最后,众人依然全是对北箫的病无从下手。
在南齐,太医院院首已是国手,在各郡县寻找出的名医,医术未必会高于院首,陛下想要广纳医士无错,只是那疑难的病症,即便再多的医士,若没有医治过此类病症的经验,短时间内,也终究是无解的。
贺穆听完医士们的禀报,心上微沉,他似乎不死心:“当真无解吗?你们真么多人,难道就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满室的沉默下,北歌的心凉了一半,她转过身,暗自将已不受控掉下来的眼泪擦拭掉。贺穆望着北歌孱弱的背影,自北箫生病至今,她是日渐的消瘦,她身子本就不好,若在这般下去,难保不会再次病倒。
贺穆命众人退下,他站起身,慢慢走到北歌身前,他望着她低垂的头,她纤长的睫满是湿漉,面上沾满了泪,他握住她略有冰冷的手:“…过两日,还会有一批医士到宫中,届时一定会有办法的。”
北歌已被今日的情景打击到,姝怀太妃染病后匆匆离世的前景更是在脑海中挥散不去,她慢慢抬头,满是泪的美目望着他,忍不住悲观的问道:“若是最后一批太医也没有办法,那等待箫儿的,是不是就只剩下等死了?”
他被她的话,问的双手一颤,他摇头:“不会,不会的。”
“…不会?”她已经暗下的美目,似乎有了点点光亮。
“是,”他望着她笃定:“不会有这么一日,箫儿会好的。”
若是真到了最后,整个南齐也无人能解的地步,还有大周,无非是大周大周那般广大,看病而已,即便放她回去,她也未必能够遇到那个男人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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