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o那天傍晚江城下了一场阵雨。

    盛楠被一道惊雷吵醒了,她拨了一个电话给池铮,他说有个饭局晚点回来,完了又问她:“你要不要过来?

    羽听他这样问,大概是有她认识的人。

    “雨挺大。”他说,“你收拾一下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盛楠挺想出门的,便同意了。

    池铮到楼下给她打电话,盛楠穿着白毛衣和碎花裙跑了下来。那晚是春天的尾巴,温度降至十度。

    等她坐上车,池铮看了她一眼,问道:“腿不冷?

    刀盛楠说:“还好。”

    “上去换一件。”他说,“我看着都冷。”

    “又不是上街,没事儿,再说酒店肯定暖和。”盛楠说,“赶紧走吧。”

    池铮笑了一声。

    “怎么你看着比我都着急?”他问。

    “这么好的日子待家里多浪费。”盛楠看了看外面的雨,“可惜打雷闪电才一会儿就没了,你不知道刚刚刮风大雨有多爽。”

    池铮发动引擎,“嗯”了一声。

    n“也就你喜欢这种天气。”他抬眼笑笑,“很爽?

    盛楠深深呼吸:“胜却人间无数。”

    “无数。”池铮嘴里轻轻撂下这俩字儿,噙着笑看她,“也包括我?”

    盛楠皱眉瞪他:“开你的车。”

    池铮大大方方地笑,打开车载电台,将声音又调小了一些。没一会儿就到酒店,她跟着他进了包间。史今的女朋友也在,说是认识也没多熟,大概池铮是怕她在家太无聊。

    大都是他的大学同学,说起话也没遮拦。

    饭桌上一堆男人胡侃,池铮喝了不少酒,有了少年时谈笑风生的样子。盛楠知道劝不下,去外头站了会儿。落地窗外大雨磅礴,那些雨水砸在来往的汽车上,落到柏油路面上。

    身后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在看什么?

    JJ盛楠惊地回过头去,面前的男人西装笔挺,温柔地看着她,诧异又兴奋道:“你怎么在这儿?

    JJ周宁峙走到她身侧,笑道:“回国办个事儿,晚上请了客户吃饭刚结束,时间太赶就没和你们说。”

    “很忙吗?”她问。

    “成年人的生活哪有不忙的道理。”周宁峙说罢又感慨道,“你还是这么喜欢风雨雷电。”

    盛楠仰头:“还有一一”

    “火。”他接口道,说完笑了,“江城这两天都是雨,满足了吗?

    JJ盛楠也笑起来。

    “你一个人?”周宁峙问。

    盛楠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脑后,指了指走廊的方向,慢慢道:“他有个饭局,我闲着就跟过来玩了。”

    “那怎么出来了?”周宁峙道,“没意思?”

    盛楠笑:“透透气。”

    她这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池铮打过来的。周宁峙看了眼来电显示,眸子淡了淡。

    “进去吧。”周宁峙说,“有空再联系。”

    盛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接了电话。

    看着她的背影,周宁峙叹了口气。这些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喜欢穿毛衣,干净又柔软,笑起来依旧一副赤诚天真的样子,可再好也是别人的女人了。窗外又一声雷响过,没一会儿便平静了。

    孟盛楠回到包间,池铮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不太舒服?”她问。

    “没事。”他揉了揉眉心,“喝多了。”酒桌上还有人递酒过来,都被孟盛楠拦了。她倒了杯热茶给他,听见有人问他生意的事儿。

    史今的女朋友扯了扯她的袖子。

    “让他喝去吧,别管了。”女人道,“你抽烟吗?”

    孟盛楠愣了一下。

    “迦南听过吧。”女人说,“来一根?”

    池铮一边在和人说话,一边抬手过来截过烟:“她不抽。”说完又回过头去问朋友,“刚说哪儿了?

    JJ盛楠忍不住笑了。

    “他就那样儿。”孟盛楠缓和气氛道,“这烟叫迦南吗?”

    女人“嗯”了一声。

    “听说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女人道,“挺悲伤的故事。”

    大致听了几句,盛楠问后来呢。

    “他结婚了。”女人叹气道,“我也是在贴吧看到的,谁知道怎么回事。”

    从酒店出来已是深夜,雨也小了。盛楠开着车慢慢往回走,池铮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回到地下车库,刚停稳,池铮就压了过来。他一身酒味,孟盛楠皱眉推了推,他将脸埋在她的颈肩。

    她轻问:“怎么了?”

    池铮轻轻地吸了口气,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想起晚上他出来找她看见她和昔日旧友在说话,那种互相了解、相隔再久也不生疏冷场的样子让他嫉妒。

    不见他出声,盛楠喊他:“池铮。”

    “嗯。”他侧过脸去亲她,低声道,“就是想你了。”

    6 o后来想起,他有过正经求婚的时候。

    那一年SUN举步维艰,他经常出差。盛楠不方便给他打电话于是改为发微信,不用想就知道深夜这会儿他肯定又在饭局上混。

    她发消息问:“什么时候结束?

    JJ过了一会儿他才回:“早着呢。”

    “重庆漂亮吗?”她问。

    还行。”池铮叼着烟,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按键,“没你漂亮。”

    盛楠“扑哧”一声乐了,这人说情话永远都不分场合,信手拈来。于是她打发时间似的问他:“你们在哪儿吃饭呢?”

    他抬手掸了掸烟灰,笑着说了江北区一个地方。

    饭局上有男人敬酒开玩笑:“池总这是J他收了手机放在饭桌上,拿起桌边的酒和对方碰了一杯,轻笑道:“女朋友查岗,没办法。”

    对方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许久不见回复,盛楠也没再打扰他。

    @重庆的夜晚哪有他嘴里说的还行那样子,她给他发消息那会儿刚下飞机,一坐上出租车重庆就飘起小雨。车载电台放着歌,开头就是“重庆的解放碑,你轻轻吻我的嘴”。她问师傅这歌叫什么,师傅笑说《一个人的北京》。

    车子刚进江北区,微信响了一下。

    他说:“喝多了。”

    盛楠正要回复,他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他又说:“有点晕。”

    想起他说这话时候的样子,盛楠忍不住笑了,要了他的酒店位置。她刚和司机师傅说了地名,他的电话就过来了,声音听着是醉醺醺的。

    “真查岗啊。”他坏笑起来,“怕我胡来?”

    盛楠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你敢?

    J@“这个胆儿都没有,我白活这么多年。”池铮笑哼,又逗她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混,是吧,孟盛楠?”

    盛楠一气之下把电话给挂了。

    池铮没想到她真生气,一连给回了好几个电话都人没接,正要再拨一次,门铃响了。他径直地走过去打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正要关上,被突然从左边冒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

    他当时是真的愣住了。

    盛楠歪着头对他笑,经过他的时候特意往洗手间瞟了一眼,故意让他听到似的:“不是说要胡来吗?怎么没见人呢?”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就听见身后的他摔上门,一回头,他已经欺身压了下来。

    房间的灯光昏黄,电视上放着爱情电影。

    落地窗外高楼拔起,闪烁的霓虹灯光洒了进来。池铮将她抵在墙上低头重吻,他的身上全是酒味和烟味,弥漫着她的喉咙。盛楠被他粗暴又轻柔的动作弄得喘不过气,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无力可挡。

    他低声问:“不是说不来吗?

    JJ当时他是问过的,在出差的前一天晚上。孟盛楠的脸蛋此刻有些潮红,她不好意思地在没拉窗帘的房间里和他调情,只好将头埋在他怀里,嘴硬道:“我觉得无聊出来散散步不行吗?

    JJ池铮听着好笑,舔了下牙,趴在她脖子上吸气。

    “我女朋友就是厉害。”他笑,“散个步都能跑重庆来。”

    说完便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人抱起进了卧室,盛楠推着他说你还没洗澡,他低声说着没时间,笑地特别流氓的样子,盛楠再无抵抗。

    像一个刚经人事的少年,迫切尝鲜。

    后来缠绵到深处,好像有听到他自身后抱着她叫她的名字,酒似乎还没有醒,俯首在她耳边醉意微浓地低低说着:“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这个混蛋,孟盛楠想。

    7 o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三月底。

    那一年春节过后池铮就开始筹备起婚礼,两家一商量将日子定在四月初二。他提前一个月就预定了酒席,新房也开始装修了。日头很好的一个下午,阳光从落地窗外溜进来,孟盛楠开着音响在听张悬的歌。她的头发软软地散在肩头,一面看书一面听戚乔说话。

    “嗳,婚礼—”戚乔往嘴里喂了一小瓣橘子,“池铮请了多少人啊?

    乃孟盛楠从书里抬起头看对面的女人。

    “这倒没问。”孟盛楠想了一下,她怀孕两个多月来他几乎不让她碰这些事儿,只让她安心养胎就成,“听我妈说好几十桌。”

    戚乔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又问:“他高中同学有吗?

    JJ“应该有吧。”孟盛楠低头翻了一页书,觉察出点儿意思来抬眼,“干吗问这个?

    乃戚乔眯着眼睛狡黠一笑。

    “我现在想起来依然觉着你们俩是个奇迹,性格、圈子差着十万八千里,竟然还能走在一起。”戚乔感叹,“他以前那些朋友要是知道了得多吃惊。”

    那会儿有一缕光落在她眼角。

    孟盛楠慢慢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还未凸起的肚子,一颗心霎时就变得柔软。这么多年岁月里,那个少年兜转流连还是回来了,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说话都很美好。

    “最重要的是—”戚乔说,“你俩竟然有孩子了。”说完又补了句,“这么早要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听到这话孟盛楠认真地笑了起来。

    之前喜欢他的时候,恨不得每天都遇见他,想着无数个他们相逢的瞬间,他抽烟的动作、眼神微微眯起的样子,还有低头的笑,然后一遍遍地咀嚼着他所有说过的话,深夜未眠爬起来翻词典寻找他的姓给未来的小孩取名字,甚至情深到连未来都想好了。

    晚上池铮刚好赶上吃饭点到家。

    他将西装脱下来扔到沙发上去了厨房,孟盛楠正在低头尝汤。锅里泛出的水蒸气徐徐而上,汤水冒着泡咕噜咕噜把空气搅得安静极了。

    她舔了下汤匙抬眼看他。

    “回来了。”声音轻得不像话。

    洗碗池上头的橱窗外是万家灯火,似乎有那么一束映照过来。这一方小空间里的一男一女像再平常不过的一对夫妻,把岁月都给衬得温柔了。

    “坐外边去。”池铮从她手里接过汤勺,“我来。”

    孟盛楠由他,脚下却没动。她盯着他的侧脸安静地看着,然后目光下移到他的下巴,喉结,松开的领带,灰色衬衫从皮带里掏出来,整个人依旧有些浪荡轻狂。

    “嗳。”她叫他,“问你个事儿。”

    他正在关火,随口说什么事。

    “你以前不是都很喜欢那种风情万种的女生。”她绞尽脑汁觉着这个词真不错,“像我这样儿都不带看一眼的”说到这儿她发现他已经站直了,并且看过来。

    池铮笑了一下:“孟盛楠。”

    “干吗?”她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细细地瞧了她一会儿,侧过脸又笑了。孟盛楠总觉得那笑里有点其他的意思,懊恼自己煽风点火,刚想逃离便被他胳膊一挡抵在冰箱上。

    孟盛楠讨好地一笑。

    “妈该回来了。”她推了推他的胸膛,“不玩了。"

    池铮低头看着她的眉眼和嘴唇,眼底的欲望又深了几分。从年少到现在,他早已没了当初的吊儿郎当、逢场作戏,有的只是想娶个和岁月一样温柔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别呀。”他慢慢低下头去,“要玩就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