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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池铮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窗外远方的遥远霓虹闪耀,风吹打在了玻璃上,只是轻笑了一声。那年的圣诞节过后不久,春节假期就来了。
孟盛楠在回江城火车上的时候接到了孟津的电话,四十二岁的男人有些语无伦次,问她走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她暗自惊讶,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
细问之下,孟津道回来再说。
下了火车已是傍晚,孟津电话又来让她直接去医院,她匆忙往过赶,好不容易找到病房推门进去,看见孟津坐在床边陪着正熟睡的盛典,这才嘘了口气。
她看了眼盛典,轻声:“妈怎么了?
JJ孟津正要开口,盛典就醒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JJ盛典眼睛半睁开,看见孟盛楠还是有一些惊讶,声音哑哑的。孟津扶起女人靠在床头,孟盛楠赶紧递了个软垫过去。
她说:“刚到。”
盛典忍不住嗔了男人一眼:“一定是你爸叫你来的吧,就胎象有点不稳,没什么要紧,看把他着急的。”
孟盛楠愣了好半天,慢慢地看向盛典的腹部神色木讷。
“你们俩藏得可真够深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小男孩的出世纯属意外。盛典一直有些偏头痛性神经衰弱,身体素质差。如果引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何况是四十二岁高龄,只能顺产。
几天后,戚乔从新疆回来知道这事儿比她还乐。
那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医院,戚乔闲着就跑过来找她。她们会在盛典睡着的时候坐在医院楼下的亭子里说着女生心事,偶尔会被打饭回来的孟津抓个正着。
年前一周,孟盛楠要去上海参加复赛。
对于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没有人再继续紧张、继续焦虑。孟津腾不开身,是戚乔送的她,站台里婆婆妈妈地叮来嘱去,人来人往,这里是最适合上演悲欢离合的地方。
火车慢慢向前开,她看着戚乔在朝她挥手。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宋嘉树,那个戚乔嘴上总是挂念着的男生。孟盛楠至今一直不太理解,也从未问过戚乔理由,宋嘉树为什么当初执意要去当兵,或许都是理想。
火车渐行渐远,没有尽头。
到上海的时候,一切步骤还是老样子。她在旅馆前台填了表,然后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走去2007。
刚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床是崭新的,被子也是,窗帘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光。
她走过去拉开帘子,身后脚步声渐近。
周宁峙放下背包,走至她身边去拉剩下那一半窗帘,阳光形成两道阴影,接着他们站在窗台边说话,聊了几句渐入佳境。
“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周宁峙忽然说。
孟盛楠一怔:“什么问题?
JJ“交男朋友了吗?没有的话—”她被周宁峙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听他又道,“咱俩试试?”
孟盛楠:“”
十几秒之后,周宁峙忽然笑得清澈爽朗,他的表情没有刚才那样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孟盛楠松了口气。
“逗你呢。”他说,“一个玩笑。”
那句话刚说完,江缙破门而入,然后道:“什么玩笑?
羽周宁峙表情恢复正常:“没什么,随便聊聊。”
后来他们相继到来,闹到夜深才散去。翌日几人正常参加完复赛,孟盛楠出来的时候他们早已聚在门口了。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儿,和往常一样去玩玩,可那天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张一延问:“怎么了?
J陆怀说:“周宁峙一小时后的飞机,去美国。”
孟盛楠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之前不想懂不愿懂的那种。她身边的很多像周宁峙、李想那样的人,为了梦想不顾一切。那次比赛他们都上了榜,领奖台上遍插茱萸少一人。
比赛过后,孟盛楠便回了江城。
一个暑假,她一直待在医院帮孟津打下手。除夕夜的时候,她有收到过陆司北的新年短信。后来被戚乔偶然发现以此开玩笑,她无可奈何说只是朋友。年后一周,盛典顺产,小男孩刚生下来眼睛就圆溜溜的咕噜噜转。外公外婆也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经常逗他,大家乐得不行。
有一天,孟津为取名儿的事儿头疼。
于是商量道:“我和你妈商量了,你取。”
孟盛楠想了一天一夜,然后在一个大清早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盛典房间,亲了亲小孩儿的嘴巴和脸蛋。盛典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她傻乐:“妈,就叫孟杭吧。”
戚乔后来有问过她为什么,孟盛楠眼睛闪了闪,想起池铮后背上类似“H”的印记,然后不动声色地抿抿唇。
她避重就轻地解释:“杭,寓意方舟。”
“这脑洞,才女就是才女啊。”戚乔抛给她一个媚眼,“以后我跟你混成吗?有了小孩也得你赐名。”
孟盛楠:“先拿出点诚意来。”
“这个绝对放心。”戚乔顿时装得温柔无比,“你累了肩膀借你靠,你哭了袖子借你擦,你烦了做你出气筒。”
“真这么贴心?”孟盛楠忍不住笑喷。
戚小乔下巴一昂,傲娇俯视。
“姐可是特别懂事学院善解人意专业毕业的,侬晓得?”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还没过多久戚乔就去了学校,她也坐车去了林州,和戚乔断断续续的联系。
那种单纯美好的日子相隔很久才能再次重温,很奇怪,隔得远了,有些东西却一直都还在。
一晃而过,一学期已近小半载。
她是在下半年最忙的时候听到有人传经管系的陆司北卸了职,两袖清风退了学生会。那年大一下学期,她和陆司北也很少见面。
室友李陶玩笑说:“他这下闲了,有的是时间追你,等好吧您就。”
转机发生在五一过后的第二个周末。
那天她刚从图书馆自习完往外走,刚好在门口碰见陆司北。他看见她立刻走了过来,孟盛楠也是怔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
陆司北看着她表情认真:“想请你帮个忙。”
孟盛楠眼神询问。
“你拿手的,别担心。”陆司北又笑了,“边走边说?
羽他们沿着图书馆门口的那条小路一直走着,陆司北道:“会里内部弄了几个节目,缺个吉他手,当时就想到你了。”
话说到一半,他停顿了。
孟盛楠抓住了中心思想:“你们学生会内部的事儿,我去不太好吧?
JJ陆司北笑了:“这是我退会前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诚意邀请你,练习了这么多年,总得让我们听听。”“你真要退?”孟盛楠问。
他点头,看着她说:“有件很重要的事儿,再不做就没时间了。"
后来回想起,如果没有这个交集的话,或许他们之间不会走得这么快。可很多事儿总是这样子,会发生得很突然让你无从下手。那次内部演出,几乎全校都知道了那个被大家公认的事实,陆司北在追孟盛楠。
为了追到她,陆司北甚至去了一趟北京。
对于池铮来说,谈女朋友实在太过简单,陆司北去找他取经了。那时他在北京国际读大二,陆司北过来找他。那个秋季的早晨,阳光落在地面。俩人在他的出租屋里喝了点酒,陆司北就全招了,为情所困那样儿简直太丢人。
陆司北问:“你说怎么做才能追到她?
J池铮活动了一下脖子,手里把玩着酒杯。
“谁?”他问。
“她好像总把自己藏起来。”陆司北半醉半醒,又像是自言自语,“你接近不了,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
池铮哼笑了一声,想起以前陆司北提起过。
他问:“怂了?
J“你不了解她。”陆司北半耷拉着头,“我总觉得她有喜欢的人。”
池铮淡淡问道:“现在到哪一步?
J“普通朋友。”
他舔了舔门牙,抬眼。
陆司北自嘲地笑了一声。
“能不能有点志气?”池铮吸了吸脸颊,“不就是一个女生吗?”
那时候他甚至都想不起她的脸,只知道姓陆的作的死去活来。陆司北酒量差,喝了几杯就醉了,含含糊糊地说:“你不懂。”
池铮暗骂了一声。
陆司北又重复道:“你不懂。”
池铮:“懂个锤子。”
“那你说怎么办?我特意跑过来一趟,你至少说点经验,我不能什么都不会就走吧?”陆司北醉醺醺道,“至少说几句。”
池铮喝了口酒:“我就一句。”
陆司北:“什么?
JJ池铮:“你得有诚意。”
陆司北:“什么?
JJ池铮又喝了一口酒,酒意穿肠过,他轻声一笑,把手搭在膝盖上,声音低了几分,垂眸道:“非你不可的诚意。”
那晚的后来,他一个人又闷了七八瓶。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只记得去口袋里摸烟,听见陆司北稀里糊涂地说着“孟盛楠”,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抱着自己的钱包。池铮没有听清,只是嗤笑了一声,拿过来想一探究竟,刚打开就看到里头躺着的那张笑容满面的脸,那是他第一次对她有了深刻的印象,有点像新垣结衣。
陆司北第二天就走了,带着诚意。
一年七个月,这是他追她的时间。
当时她将谈朋友这事儿告诉戚乔,那姑奶奶简直炸了,恨不得脚上蹬个哪吒的飞火轮下一秒就来到她身边,然后掐住她脖子盘问细节,光想想就比托马斯笔下的精神病专家汉尼拔还可怕。
那时候,孟盛楠还是短发。
室友李陶曾经开玩笑:“你问没问过陆司北喜欢你长发还是短发?
y她想了想问:“有区别吗?
J李陶甩了甩自己的及腰长发:“你看我适合什么发型?
J“要不烫个卷?”孟盛楠看了一眼,并不是很认真地在建议,“最近流行的那种。”
李陶自知被耍,要挠她痒痒。
她最怕来这个,李陶得意了:“碰一下都难受得不行,那陆司北怎么忍得了?你们俩谈的不会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吧?”
其实倒也不是这样子。
她的印象里,陆司北是个特别温柔会疼人的男生。他好像总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然后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一起第二天他就将自己的企鹅号、人人号、邮箱包括密码都写到一张纸上塞给她,孟盛楠没法不要,只能任由它躺在宿舍抽屉的角落里盛满灰尘。
李陶说:“陆司北不爱江山爱美人。"
那是2008年,大二下学期。
孟盛楠还没正式答应陆司北,但俩人某些时候都没课便会一起跑去图书馆看书上自习。有时候她会带本书去一楼计算机阅览室,然后写点小散文或者和老朋友聊天。
午后的阳光铺满桌面,一个人坐在玻璃窗前。
那天她正在读原版塞缪尔·贝克特的《墨菲》,这是小说中的第一句话,也是很经典的一句话。前辈说一本好书最显眼的一个重要细节,就是要有一个好的开头。
像这本书里那样:@The sun shone,having no alternative,on the nothingnew.
(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刚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耳机里电脑右下角的响了。
江缙说:“哥又要折腾了。”
孟盛楠对着电脑屏幕笑了笑。之前听说江缙去青藏格尔木待了些日子,回来见人就扎西德勒,张一延还在群里公然挑衅他是富二代的命,操着流浪汉的心。
他们聊了几句,然后下线。
那头的江缙吹着口哨乐,还沉浸在分享后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状态,正得意着,宿舍门被推开,进来了两个人。
“什么事乐成这样?”一个室友问。
另一个男生笑哼了一声:“保不齐是他那个干妹子。”
“可以啊,池铮,猜得够准。”江缙说完又想起什么,然后问,“你新设计的那个算法弄得怎么样了?"
池铮眉头皱了:“还在做。”@“这样吧,给你介绍个人。”
那个下午,江缙就把老校区的陆怀叫了出来,几个人聚在祥福饭店一直待到晚上,喝了两扎啤酒算是认识了。陆怀虽不是学计算机的,但这方面是有能耐的,当年还在新概念和李想聊得热火朝天,江缙都知道。
包间里,几人酩酊大醉。
“这么好的牛人不介绍,早干吗去了你?”陆怀踢了江缙一脚,“今天不喝不相识,要是高中就认识多好。”
池铮挑唇笑:“走一个。”
期间聊起关于开发软件的新想法,他们的意见不谋而合,倒是真的终于做起来一个程序开发,有关学校课程表的一个简单的手机软件,当时他们几个人也是钻在一间办公室里,熬了很多宿弄出来的,算是第一次创业,不过那是后话了。当时都没有想过以后,二十岁的青年,性格脾气也都会有磨合,但都是男人,说起话不含糊就是了。
后来,都喝高了。
陆怀打车先走,江缙和池铮勾肩搭背回了学校,已是九点过半,路边的学生来来回回,夜色凝重。
江缙缓了会儿说:“哥们喜欢一个人五年了。"
风吹过来,池铮稍微清醒。
他点了根烟:“你那个妹子?
J“那就跟我亲妹子一样。”江缙笑了下,“另外一个。池铮偏过头。
老和我拌嘴,一步也不让的那种。”
他们边聊边走,半摇半晃地回到宿舍。
比起外边十一月的天,屋里暖和无比。池铮直直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兜里手机静音,暗响不停。深夜里上铺的江缙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枕边的文学杂志从床缝慢慢滑落了下去。
下铺池铮的脸刚被砸个正着。
他半眯着眼睛,用手拿开扔至头顶,只听见轻轻的咣当一声又安静了。那会儿酒劲又上来,他脑子正混着,胡乱地把了把头发又睡熟了,白月光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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