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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歌艰难地把第二块栗子糕吃完,她见顾明恪又要动手的样子,立马按住他的手。李朝歌瞪大眼睛,一边噎得慌,一边艰难说话:“别喂了,我又没说你。”
“我知道。”顾明恪轻叹,“我本来要拿水。”
顾明恪拂袖倒了茶,端到她嘴边,小心喂她喝:“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小心。”
李朝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嗓子里的干涸总算顺下去了。李朝歌喝水间隙,还在骂他:“还不是怪你?”
顾明恪点头,行,怪他。他是真的怕了李朝歌,他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也亏顾明恪手快,要是换成其他人,莫说往李朝歌嘴里塞东西,恐怕手刚刚靠近她,就被她反射性打骨折了。他们这里一个喂一个喝,张彦之坐在女皇身边,借着灯光掩饰,远远看着他们。
张彦之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仿佛飘在云里,茫茫然着不到力。他悄悄观察了李朝歌一晚上,他注意到她吃东西很谨慎,从来不动别人碰过的菜。即便是宫女无意靠近,她也会暗暗躲开。可是刚才顾明恪往她嘴里塞东西,她都没有犹豫,就咬下去了。
包括顾明恪给她喂水,两人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平淡中自有一种无言的信任。这种信任,远非其他人能及。
无论对于李朝歌,还是对于顾明恪。
张彦之默默垂下眼睛,和旁边喧嚣热闹的弟弟形成鲜明对比。众人都围着张燕昌说话,张燕昌放声大笑,眼波流转间,无声瞥了兄长一眼。
饭吃的差不多了,但是来参加宴会的,似乎没多少人是冲着吃饭来的。没一会,众人就开始玩乐,张燕昌拿起琵琶,亲自下场跳舞助兴。众人兴致高,张罗着要设棋桌赌局。
李朝歌蠢蠢欲走,她刚想动,就被人叫住:“盛元公主,您和驸马在东都总是忙,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怎么还一本正经的?盛元公主进来后还没坐过庄吧,盛元公主,您来一局吧。”
女官将棋子收拾出来,让给李朝歌。李朝歌有些犹豫,回头看向顾明恪。宫女们见了,纷纷起哄:“驸马把公主管得这么严吗,连玩双陆都不许?”
众人这样起哄,顾明恪也没办法了,只能陪李朝歌走向棋桌。两人走过来时,身上那股公正稳重的三法司气质实在太浓厚了,女官总疑心他们两下一句就要喊升堂。
女官被这个想法逗笑了,她用扇子遮着嘴,笑道:“盛元公主,顾寺卿,这是在宴会,不是在办案。你们俩这样,对面的人都不敢摇骰子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武元庆有心和李朝歌拉近距离,说:“这局我来吧,出了名铁面无私的镇妖司指挥使和大理寺卿,换其他人恐怕都不敢赢你们。盛元表妹,棋桌上玩得就是痛快,我若是赢了,你们可不准生气。”
李朝歌难得参加这种项目,她本来就不怎么会,一听武元庆的话,心想自己若是输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李朝歌脚步顿住,说:“我不怎么会下双陆棋,魏王是其中好手,若是和我对弈,岂不是让魏王扫兴?还是换人吧。”
都到这一步了,这怎么行?宫女连忙上前拉着李朝歌,女皇听闻,也说:“朝歌,只是游戏,你玩玩就好,不必拘束。”
女皇发话,李朝歌不下也得下。但她真的不太会,于是李朝歌看向顾明恪,商量道:“要不你来?”
顾明恪面不改色,从容颔首。李朝歌长松了一口气,将位置让给顾明恪,自己坐在顾明恪身边。
对弈的人一下子成了两位驸马,众人不敢说,但都围过来看热闹。就连张燕昌也扔下琵琶,跑过来凑趣。
女官做令官,依次给两人发筹码。李朝歌看到骰蛊,很自然地拿过来摇了摇。徐氏也站在外面围观,她看到这副场面,有心拉近李常乐和魏王的距离,说:“顾寺卿执棋,盛元公主摇骰子,夫妻同心,必然所向披靡。魏王,你要输了。”
武元庆听到,怔了一下,旋即笑道:“那我可太吃亏了。请广宁公主过来帮帮忙,若不然,我今日可要输的下不了桌了。"
众人都起哄,就连女皇都笑着走过来看。李常乐脸上表情都僵硬了,还是被侍女拉过来,推到武元庆身边坐下。
宫女们嬉笑成一团,李常乐知道女皇在看着,只能强行忍住躲开的冲动,拿过武元庆这边的骰子。双陆共四个骰子,每方各执两个。武元庆这边吵吵嚷嚷,顾明恪趁着吵闹,低声问李朝歌:“规则是什么?”
李朝歌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不会?”
顾明恪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李朝歌眼前一黑,他刚才表现的那样淡定,李朝歌还以为他是其中高手呢,敢情,他连规则都不知道?
李朝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既然你不会,刚才答应什么?”
“你不愿意,我便接手了。”
“我以为你会!”李朝歌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事已至此,再换人显得很玩不起。李朝歌只能趁着对面吵闹,赶紧给顾明恪讲解规则。
众人都在起武元庆和李常乐的哄,倒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李朝歌指着棋子解释,顾明恪间或点头,过了一会,他问:“你到底会不会?”
为什么他觉得她说的含糊不清,自己也没太搞明白的样子。
“你闭嘴!”李朝歌怒瞪。他们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别人注意了,女官们回头一看,见李朝歌指着各个棋子说话,当即高声道:“盛元公主和顾寺卿在做什么?莫非你们在现教现学?”
女官的话一下子引起人群围观,众人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的动作,纷纷大笑:“魏王,顾寺卿可是新手,你这一局不赢说不过去。”
还有人不敢相信:“顾寺卿竟然不会双陆?”
怎么可能呢,双陆棋从前朝起便风靡全国,民间处处可见双陆棋盘。顾明恪竟然不会?
被人发现了,顾明恪坦然点头,大方承认。他都已经飞升千年,这是什么朝代流行起来的棋子,他当然不会。
众人咋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彦之围在后方看,他一直注意着李朝歌,自然发现刚才李朝歌给顾明恪讲棋。说实在的,李朝歌也不怎么会。
他心里生出些难言的感慨,世上竟然有人不会玩。魏王这些官宦子弟从少年起就是宴会常客,见得多了,常见的赌具随便就能上手。而张氏兄弟要学习如何玩,如何讨巧。至于李常乐更不必说,她都不需要学,自然有人变着法陪她玩。
李朝歌不会,大概是因为她从小走丢,多年流落民间,故而没染上京城子弟的习气。而顾明恪不会大概是世族管得严,除了诗书六艺,不准子弟沾染吃喝嫖赌。
弟弟在旁边高声大笑,好笑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古板的人。然而张彦之却低头,十分羡慕这种古板。
因为被家族重视,不能像李常乐一样娇养,也不用像武元庆一样结交朋友,融入人群,更不必像张氏兄弟这样想办法讨好人,所以才从不涉足玩乐之技。张彦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瞧见上面因为练琴磨出来的茧子,默默握紧。
在李朝歌这个半吊子的临时补习下,顾明恪和武元庆的棋局开始了。李朝歌摇骰子,顾明恪根据她摇出来的点数移动棋子。也不知道是李朝歌手气太差还是顾明恪没有经验,这局棋从一开始就一泻千里。李朝歌瞧见对方一路高歌猛进,而他们这边还没怎么动。她暗暗咬牙,悄声撞顾明恪:“他们快赢了。"
顾明恪执棋的手非常从容:“你不是说随便下么。”
“可是他们快赢了!”
李朝歌奇怪而强烈的胜负欲啊,顾明恪无奈了,只能打起精神,落棋时稍微过一下脑子。
虽然双陆靠骰子走棋,有一定运气成分,但策略才是最重要的。顾明恪经过半局,已经琢磨出来这种棋的技巧了。
以及,李朝歌是真的不怎么会下,难怪她不肯自己来。
也是他们这边运气到了,最后三个点数连着都很好,顾明恪在落后一半的情况下,愣是靠寥寥几步扳回来了。顾明恪率先把己方棋子清空,只比武元庆领先了一步。李朝歌愣了一下,试探地问:“我们赢了?”
顾明恪点头,无论输赢,他的神情都是那样淡泊。李朝歌眉目立刻飞扬起来,眼睛中光芒灼灼。
周围人阵阵起哄,武元庆盯着残局,实在没法想象大好的局势,怎么突然翻转了。他看向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李朝歌,半开玩笑地说:“表妹,你们最后那几个点子未免太好了。表妹武艺高超,本领莫测,你该不会还藏了什么江湖秘技吧?”
李朝歌微怔,马上就反应过来武元庆在暗示她出老千。李朝歌砰的把骰毂放在桌上,拍案就要站起来:“说话要讲证据,你说谁出千?”
众人连忙拦李朝歌,顾明恪忍着笑把她拉回来:“游戏而已,别当真。”
李朝歌深呼吸,气得上头。顾明恪怕笑出来她生气,努力忍着,但他真的觉得,李朝歌实在太可爱了。
自己赌技烂的不行,偏偏胜负欲极强,对方挑衅一句话她这边就要撸袖子打架。怎么会这么可爱?
围观的人怕李朝歌动真格,赶紧说好话劝。李朝歌要是动手,这个屋子里的人可拦不住她。张彦之见李朝歌赢棋后骤然亮起的眼睛,以及生气后微微抿起的红唇,觉得她前所未有的鲜活。
盛名在外的镇妖司指挥使,原来私底下,是这样天然无雕饰的少女性格。
武元庆不好意思坐下去,尴尬离席。张燕昌看到兄长一直盯着另一边,他咬了咬唇,忽然骄声说:“顾驸马第一次学就能打败魏王,我十分神往,愿意讨教一二。"
张燕昌要下棋,众人自然让给他。第二局毫无悬念,才走到一半,女皇就看出来顾明恪赢了。
在场明眼人不少,大家都心照不宣。最后顾明恪虽然没比张燕昌领先几步,但实际水平如何,众人有目共睹。
毕竟女皇在,赢得太悬殊不好看。张燕昌也知道顾明恪后面刻意让他,他气得鼓起腮帮,忽然眼睛一转,说:“顾驸马初学就有这等水平,果然是算棋高手。我兄长算棋也很厉害,尤其是弹棋,这些年来未逢敌手。不知道驸马敢不敢一战?”
张彦之没料到张燕昌说这话,他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破土而出,蠢蠢欲动,但理智上张彦之知道不妥,立刻呵斥弟弟:“六郎,不得无礼。”
顾明恪向来不在乎别人的挑衅,要是每一个人挑战他都要回应,这些年早累死了。但是,今晚张彦之频频往这边看,顾明恪已经忍他很久了。
顾明恪平静颔首,破天荒应下张燕昌的挑衅:“好。”
李朝歌惊讶地看向顾明恪,她以为顾明恪懒得理会张燕昌这种年轻却无脑的少年。顾明恪感受到她的视线,回头,声音清若金玉,问:“弹棋规则是什么?”
他又不会,那还应战什么?李朝歌无奈了,四周人一听,纷纷起哄,手快的宫女已经把弹棋抱来了。张彦之被人群鼓动,便顺势应下,坐到顾明恪对面。
这回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他甚至能听到李朝歌压低声音和顾明恪说:“我也不会,但听说弹棋很难,你才第一次学,就不要瞎造作了。”
顾明恪不紧不慢,声音潺如流水,悠悠打了个漩:“那可未必。”
李朝歌还想努力一下,但她也是半吊子,实在救不了顾明恪。张彦之听到,在对面说:“规则略有些复杂,但以顾寺卿之能,想来不在话下。”
李朝歌像是没料到对面的人会说话一样,惊讶地望了张彦之一眼。她正要说话,手忽然被顾明恪按了一下。李朝歌怔住,不由看向顾明恪,以为他有事要说。然而顾明恪侧脸却非常平静,他抬眸看着对面,从容含笑:“好,有劳指教。”@张彦之道了声不敢,给顾明恪解释弹棋规则。李朝歌有些迷惑,刚才顾明恪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排外了?
李朝歌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莫名觉得棋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仿佛拧着一股力。李朝歌眯眼,暗暗掠过这两人,收敛起心思听张彦之解释规则。
张彦之没有藏私,规则讲解的很清楚。等张彦之讲完了,顾明恪点头,轻轻比了下手掌:“多谢,请。”
顾明恪手掌清瘦而修长,悬在棋盘上好看的瞩目,一看就是双养尊处优的手。张彦之暗暗攥紧手指,他从小练琴,许多人都痴迷地说他的手长得好看,张彦之也深以为傲。可是现在,他看着顾明恪的手指,根本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拿出来。
两人都不想说话,弹棋很快开始。弹棋和双陆棋不同,双陆有运气的成分,雅俗共赏,市井皆宜,但弹棋就高难的多了,只流行于宫禁和士大夫。弹棋四周方平,中间隆起一块圆地,象征天圆地方。对弈双方各有二十四枚棋子,按颜色分为高低贵贱,双方要尽量用己方的贱子撞击对方的贵子,越过中子击打其他棋子,如果中子不动则胜。
弹棋纯粹靠技巧取胜,没什么运气成分。棋盘上朱墨飞来飞去,顾明恪手里握着象牙雕刻的棋子,手指比象牙都细腻,漂亮的不可思议。
顾明恪虽然是初学,但他这双手学过棋也学过剑,很快就熟悉了弹棋的力量,分数转瞬赶超张彦之。
围观的人纷纷赞叹。真人不露相,难怪顾寺卿从来不学这类玩意,敢情人家现学就能吊打?
所有人心中叹息,水平高的太多,他们连竞争之心都生不出来。在场两人手都好看,弹棋的动作漂亮利落,这场棋看得非常痛快。最后毫无意外,顾明恪赢了,但李朝歌鼓掌,由衷地称赞张彦之:“你下的很好。”
张彦之本来有些懊恼,听到李朝歌的话,他怔了一下,脸上立即露出笑:“谢盛元公主。顾寺卿天赋异禀,在下远远不及,承让了。”
李朝歌道:“你技巧很好,能下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顾明恪那双手太作弊了,输给他不亏。
顾明恪一听,表情好大不乐意。李朝歌这是什么意思?顾明恪将棋子归回原位,悠悠说:“怎么,公主觉得我胜之不武?”
“没有。”李朝歌见他收拾棋子,顺便帮他把象牙棋放好,“你无论做什么,赢都是应该的。”
顾明恪心里舒服些了,眼中轻轻露出笑。其他人观摩了一场精彩的弹棋,都跃跃欲试,顾明恪是碾压级的优势,他没有再占着位置,顺势离开。
女皇生出兴趣,她很喜欢这种需要动脑子的游戏,亲自坐下对弈。棋盘边立即声势高涨,女皇有兴致,张彦之不得不陪。他扬起微笑,眼睁睁看着另两人相携走出人群。
外面太吵了,李朝歌和顾明恪走到一个清静的侧殿里,拉着他坐下。坐垫临窗而放,高阔的排窗大开,外面一株绿树长到窗户中,落下细碎的紫色花瓣。李朝歌将桌案上的紫花拂去,问:“你怎么会下弹棋?”
“刚才学的。”
李朝歌有点不可思议:“真的?”
平心而论,张彦之下的确实很好,顾明恪第一次学就能赢过行家,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顾明恪没应话,过了一会,平淡道:“不然呢?”
李朝歌不知为何听出一股幽怨,顾明恪好像生气了。李朝歌赶紧补救:“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感叹你下的太好了。真是天纵奇才,一学就会。”
顾明恪安静了。李朝歌又继续感慨:“不过张彦之也有些能耐,上次听他弹琴就弹得不错,没想到还会下棋。”
李朝歌真心觉得张彦之作为一个凡人已经很不错了。顾明恪是什么人,年龄未知,武艺高超,仙术莫测,张彦之能在顾明恪手下撑那么久,颇为不易。
李朝歌说完,感觉到顾明恪看了她一眼,又不高兴了。李朝歌心想顾明恪今天怎么回事,她说道:“你一个学武之人,控制手指力道是基本功,你就不要和年轻人较劲了吧?”
她还说他老!顾明恪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对李朝歌说:“你也学过武功,弓马娴熟,精通剑法。你手上功夫不差,想来也是弹棋奇才,不如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李朝歌应下,顾明恪让人取来弹棋盘。棋盘用白玉做成,李朝歌握着象牙棋,过了许久,都撞不到顾明恪的朱子。
顾明恪悠悠把玩着指尖的棋子,说:“你看,分明是两码事。”
李朝歌捏紧了手心的棋,忍无可忍,直接往他身上掷去。顾明恪含笑接住她的棋,说:“不要恼,弹棋要撞棋盘上的子,你撞我做什么?”
李朝歌冷冷瞪着他,不说话。顾明恪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是阴阳怪气?顾明恪笑着换了个地方,坐到她身边,手把手教她弹棋:“你这脾气太急了,玩游戏一言不合就动手。食指放在这里,要这样用力。”
顾明恪握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发力,细腻的象牙从他们手中弹出,噔地撞到对面一颗朱子上,借着反弹力道又撞了颗墨子。
一击两响,确实有些能耐。夜风吹过,头顶的枝叶轻轻晃动,掉落一阵紫色花雨。花瓣落在棋盘,被棋子掠过的风惊动,又打着旋落到地上。
李朝歌和顾明恪衣袂叠在一起,沾了许多花瓣。顾明恪把她发梢里的一枚紫花挑出来,问:“你竟然不会这些?”
顾明恪记得周长庚是个酒鬼赌鬼,在天庭因为酒后赌博闹了不少事,严重时甚至捅到顾明恪跟前。周长庚那么不着调,他养出来的李朝歌竟然不喝酒不会赌?
李朝歌低头目测棋子距离,随意说:“小时候村里同伴玩牌,周老头说赌牌浪费时间还误事,不让我接触这些。后来忙着练武,就没心思关注了。"
顾明恪听后似乎叹了声,轻轻点头:“没错,这样很好。他自己不修边幅,对你还算尽心。”
李朝歌听完,冷不防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顾明恪是仙人,周老头给她的心法也是仙道入门心法;当年李朝歌无意看到顾明恪捉人,回去告诉周老头后他连夜搬家;在周老头消失之后,顾明恪也曾孤身一人来到周老头最后出现的黑森林。
这样的巧合很难不让人多想。而且看顾明恪对周老头的形容,似乎知之甚详。
顾明恪知道她迟早都会猜出来,便没怎么掩饰,说道:算不上认识,见过。”
“是仇家?”
顾明恪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和周长庚的关系。周长庚触犯天条,顾明恪作为天尊有义务捉他回去,但若说他们两人是仇家,似乎也不太对。
顾明恪没立刻回答,反而问:“如果真有仇,你打算怎么做?”
李朝歌噗嗤一声笑了,手里捏着棋子,回眸看顾明恪:“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答应娶我,其心就太险恶了。看来我得提前备着几个男宠,省得你背叛我后,我身边无人。”
顾明恪忍俊不禁,轻轻推了下她的眉心:“乱说什么。”
李朝歌捂着额头,一下子有些头晕,不得不靠在顾明恪身上。顾明恪斜斜瞥她一眼,道:“别碰瓷,我刚才又没用力。”
“真的有些晕。”李朝歌扳住他肩膀,说,“你别动,我缓一会。”
他们两人原本对坐,后来顾明恪到李朝歌这边教她下棋,榻上地方有限,两人只能并肩而坐。现在李朝歌靠在顾明恪身上,从背后看越发亲如一人。
顾明恪由她靠着。李朝歌闭眼缓神,她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慢慢的,竟然睡过去了。
梦中她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四周隐约可见高耸的阙楼。李朝歌看着周围的形制,暗暗奇怪。
这是哪里?高大的塔楼,浮空的环廊,高而窄的城阙,这种带有祭祀风格的建筑,大唐已经许久不用了。
李朝歌仿佛突然进入了宫殿,四周摆设也充满了古老的岁月感。连裳宫娥匆匆走过,手里端着一盆盆血水。李朝歌逆着人流往里走,似乎一眨眼,她就站到一个庄重华丽的屋子中,周围摆设着桌案、香炉、铜器,柱子间垂着黑红帷幔。屏风后,一个中年妇人颤抖着,说:“王后,是两位公子。”
李朝歌心里道了声恭喜,两个儿子,好事啊。但是紧接着,一个精疲力尽、但依然能听出音色优美的年轻女声响起:“吾儿是大祭司占卜出来的天命之王,本宫只生了一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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