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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弱水是被这劈天盖地的锣鼓声给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只见窗外日光大盛,不由得伸手挡住阳光,转头往另一边看去。
路之遥正坐在桌边,明亮的日光照着他的背影,勾出一道淡淡的光晕。
他偏过头来,乌发遮住小半眉眼,那神情比窗外的日光还要柔和。
“睡得好么?”
“还不错”
李弱水原本想问外面的情况,却骤然看到他搭在桌上的左手掌心缠了绷带。
“你手怎么了?”
“这个吗,不小心伤了。”他毫不遮掩地将左手露给她看,随后又道:“我给你煮了午饭。”
李弱水看向桌上那个小砂锅,有些了然。
l以后想做饭一定要叫上我,不然你很容易受伤的。”
李弱水走上前捧起他的手看了看。
这绷带包得很好,但只轻巧地缠了两层,大概能看出伤口的长度,横亘掌心,多深便不知道了。
l以后要小心一点。”
她嘀咕了一句,随后拿了两个小瓷碗装了粥,放到两人面前。
被这伤口打岔,她已经忘了锣鼓的事,准备和他一起吃早餐。
正要低头喝粥时,屋外又响起了不算小的锣鼓声,唤醒了她一开始的记忆。
“我都忘了问,外面怎么了,谁家办喜事吗,怎么敲敲打打的?
乃等等,办喜事的不是他们两吗?难道是路之遥请的人?
“不知道,想去看看么?”
李弱水当然有些好奇,她被路之遥带到房顶,高高地往下看去。
白府是个二进二出的宅邸,在他们住的院外还有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摆了宴席,坐了不少宾客。
敲锣声正是从白府大门外传进的,而站在大门外的除了锣鼓队,还有疑惑的陆飞月和江年。
“他们在做什么?”
路之遥坐在她身旁,侧耳听着这吵闹声,有些好奇。
“大概,是来参加婚宴的。”
李弱水将视线转到下方,人群中心站着一人,她正捂嘴咳嗽,一脸欣慰地看着这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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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弱水看着安阳,她大概能猜到她这么做的用意,无非就是把话本里的场景搬来了。
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很佩服这个公主的。
宫女走到安阳身边,低声询问:“公主,今日的吉时要到了,需不需要去催催他们?”
“我同你一起去。”安阳转身往里院走,随后想起什么,侧头嘱咐那些侍卫。
“可别让人进这个院子,容易出事。”
她不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不过故事得以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安阳只觉得气都顺了不少。
这些人都是她花钱雇来的,要么姓李,要么姓路,都是皇城里的普通人。
但在此刻,他们就是李弱水二人的亲朋。
安阳主仆二人走进院落,恰好遇到刚下来的李弱水和路之遥。
没等他们开口,安阳立刻让她身后的小宫女将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本黄封的小册子,大约手掌大小,李弱水稍显疑惑地接了过来。
“这是我去宫里求的赐婚书,有了这个,你们可就不能分开了。”
看得出安阳很开心,她向来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李弱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她,还是埋怨她的一意孤行。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取悦了路之遥,他眉头微挑,精准地抓住了他想听的内容。
“不能分开?”
安阳点点头,看向他们的眼神欣慰极了。
“这是我父皇下的赐婚书,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好收回的。”
李弱水将手中的册子翻看了一下,她敢肯定这不是正规的,哪个皇帝赐婚会写在册子上。
这上面没有他们两人的身份背景,也没有多余的话,倒像是哄小女孩的玩具,但这上面又确实有印章。
怎么有种仿真的真品的既视感。
“多谢公主。”
虽然不懂,但李弱水还是照例感谢了她,不管真不真,到底是个心意。
“要开始拜天地了吗?”
院门处传来江年的声音,他转身关上门,将那些“亲朋”探究的目光挡在门外。
陆飞月二人走过来,看见他们两朴素的打扮还是愣了一下。
1我真的分不清你们在意还是不在意。”
江年忍不住吐槽,陆飞月抬手用戳了他一下。
李弱水看看他们,随后指向院中的凉亭。
“要不你们先去坐一会儿,我们去梳妆换喜服?”
眼见着这即将成亲的两人毫不紧张地往屋里走,陆飞月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我觉得他们现在就和成亲之人没有差别。”
这或许是她参加过的最简朴,但夫妻感情最好的婚宴。
不,根本就没有宴,如果不是为了找人洒祝福的水,他们甚至来不了这里。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院子经过昨日雨水的洗涤,变得透澈纯净。
花叶之上都沾着露水,折射着日光,显出几分晶莹的美感。
外面依旧在吹锣打鼓,给这纯净的院子增添了几分热闹,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他们的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大笑,以及李弱水清亮的声线。
1你穿这个裙子好漂亮,要不你来做新娘吧!”
江年: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不配听的东西?
三人默契地移开视线,在这春光明媚的院子中耐心等待。
外面的午宴已然吃过,不少人对着院内说着祝贺词,还有专人假哭,哭诉李弱水离开他们去嫁人的不舍。
安阳满意了,她对着身旁的宫女摆摆手,示意她去给人打赏。
陆飞月:?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位原书主角对视一眼,默默坐得近了些。
直到院外吃席的人散完了,锣鼓也不响了,李弱水二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们红衣如火,在这纯净的院落中灼灼烧着。
李弱水身上的喜服缀满银铃,行动间叮铃作响,铃铛反着日光,红裙上像是点染了星光。
路之遥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陆飞月见状将刀放下,走上前去接过。
这是她今日要给李弱水洒的水,祝福她永远幸福。
这水她略有耳闻,是皇城月老庙的,听说很是灵验,许多人都难求得一瓶。
陆飞月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她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指尖沾水洒到李弱水身上。
这很费时间和心力,但她一向有耐心。
日头慢慢在空中移动,直到几人的影子短了半截,这瓶中的水才见底。
“好了。”
陆飞月点点头,严谨地将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瓶口没有滴下一滴水。
江年忍不住笑了几声,被陆飞月疑惑地看了一眼后才正色。
“水洒完了,两位新人可以拜天地了。”
银铃叮当作响,李弱水和路之遥站在院中,喊到一拜天地时,路之遥朝她拜,她朝天拜。
喊二拜高堂时,李弱水带着路之遥对着天拜了一下,那是给她在书外的父母。
喊到夫妻对拜,这两人才面对面,鞠了一躬。
这场成亲宴看似不正规,但两位新人都带着最真挚的感情行礼。
他们并不需要谁的见证,只需要彼此的承认。
只要两人在一起,即便没有这些装饰和衣裳,今天依旧是他们的成亲日。
大房门关上,已然到了洞房的时刻。
李弱水二人坐在床边,路之遥从枕下拿出他写好的聘书,在这个夜晚交给了她。
“聘书不是该成亲之前给吗?都要洞房了你才拿出来。”
李弱水口头打趣,但心里很开心,她接过册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身上银铃也跟着响动。
这本册子做工很好,厚重结实,通体呈红色,上面用她熟悉的字体写着“聘书”二字。
这些字和碑帖上的非常相似,除了每个字的第一笔有些重,会显得起笔有些钝以外,整体看起来非常漂亮。
册子里的字像是用朱砂写的,是沉沉的红色,看起来莫名有些厚重。
聘书无州无县无处之人路之遥,年二十,求娶无州无县无处之人李弱水。
今凭其允诺同意得以缔结良缘,遂以天地为媒,以己身为礼,以魂灵为祭,全部供奉于她。
只愿生时常伴其身,死后骨血相融,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信徒路之遥李弱水将这几句话看了又看,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堆砌辞藻,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可她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他生死纠缠的决心。
红烛噼啪一声炸开,惊醒了入神的李弱水,她紧紧抓着这聘书,心绪复杂。
“你这写的不像聘书,倒像是情书。”
虽然她知道这个内容做情书有些过于沉重,但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路之遥来说,这分明就是在对她示爱。
“是情人之间写的书信么?那便是了。
碑帖店的老板让我不要拘泥于格式,直抒胸臆就好,我便将心里话写出来了。"
李弱水眨眨眼,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她将这本册子拿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你不是用的朱砂吧?”
这红色暗沉,边缘微微带黑,又没有颗粒感,不像朱砂,倒像是李弱水将视线移到他包扎好的手心。
“自然是用了我的血啊,它们也爱你,当然要一起送与你。”
他弯着眼眸,指尖逗弄着她袖口的银铃,如画的面容上满是柔和。
这就是路之遥。@他不懂得怎么表达爱意,只能用熟悉的鲜血和伤口来传达。
其余人大概会觉得恐惧和压力,但李弱水没有害怕,只有些微的无奈和心疼。
内心感情涌动,琢磨了一下语言,她还是开了口。
“要亲吗?”
这话直白,但简明扼要地表达了她现在的感觉。©路之遥微微俯身,唇瓣堪堪停在她前方,似是等待她的允许,又有隐隐的期待。
“求之不得。”
大唇舌交缠,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雨落滴答,淅淅沥沥的像是击出了某种旋律,令人不禁放松心神。
支窗被完全关上,遮住了吹进的湿润空气,将屋里的暧昧笼罩其中。
一吻毕,李弱水看着眼睫轻颤的路之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手在他腰前停滞了一会儿,没能伸手去解腰封上的搭扣。
“怎么了?”
声音沙哑,或许是方才两人都太过投入,他还沉浸在余韵中。
问完这话,路之遥抓住了她的手,本能地同她十指相扣,殷红的唇瓣又贴上了她的侧颈。
心里很燥,只有无限地靠近她才能纾解这股燥意。
…除了接吻,我们其实还可以做其他的。”
s李弱水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甚至不敢看路之遥那仿佛笼着烟雨的眼睛。
里面倒映的都是她,总会让她有种自己在教坏他的错觉。
“就是类似于两个人做的那个当然,我觉得我们也完全不用,亲亲就可以了。”
毕竟他们亲吻这么多次了,可路之遥似乎从没有表露过他身体上的“不适”,大概是不需要的。
“夫妻做的?你是说一起奇怪地喊叫么?
y路之遥回想了一下,他去过青楼做任务,自然也听过这些奇怪的声音。
彼时他并不好奇,只觉得吵闹,但没想到现在李弱水竟然提出了这个。
若是你喜欢,也可以。”
路之遥面带笑容,但还是稍显迟疑地说了这句话。
李弱水:!!!
救命,面对这么纯情的人,她竟然可耻地更想继续了!
“大概是你想的那种,但有些不同我开始了?”
“嗯。”
路之遥勾起唇角,坐在床沿,红色的袍角被她的裙摆压住,肩被她按在手下。
啪嗒一声,不远处的烛火发出轻轻的炸响,腰封上的搭扣也应声而开。
或许因为是婚服,容易穿脱,腰封刚滑落到床上,其后交叠的衣襟便随之敞开了。
路之遥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脱衣服,可他没有疑惑、没有不适,有的只是毫无防备的接纳。
他唇畔带着笑,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佛珠,随后如以往一般,慢慢探进了佛珠下。
外袍从床上滑落,将他身后的腰封一同拖了下去,落在脚踏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雨夜,门窗紧闭,屋内稍显潮闷,柔软的灯芯噼啪炸开,两人投出的影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铃铛内的珠子轻巧地滚动,叮当作响,似是在告诉路之遥她现在在做什么。
“一开始都是要这样的么?”
“是。”
李弱水跪坐在床边,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进度也算是有条不紊了。
但她总觉得屋内有些热,李弱水索性起身将那烛光灭了,这才回来继续。
屋里顿时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它们隔着糊了白纸的窗格,四散在他们周围,似是为这气氛罩上了纱。
他这丝质的里衣原本是红色,可现下散满了月色,竟也隐隐泛着银光。
她眼睫轻眨,将这银红慢慢剥落,露出一片被月色衬出的莹白。
如水的银红被褪到臂弯,解开的乌发垂落几缕在他身前,勾勾缠缠的,如水墨画里最曼妙的几笔。
似是有些痒,他伸手撩了一下身后的乌发,隐约露出腰间那朵绽开的白昙。
月下美人。
不论是他还是这朵白昙,都当得上这四个字。
路之遥就这么闭目坐着,笑容温润,看起来像是坐等朝拜的佛子。
可又谁知道相互接近才是他心底隐秘的祈求,他才是那个朝拜的信徒。
“可以么?”
他的手触到她那根红色的绦带,细细摩挲,将它缠绕在指尖,仅仅已不能让他饕足。
落下的系带堆在他膝前,屋里顿时响起了细细密密的铃音,似乎每一颗都在欢呼,每一粒都在雀跃。
几番铃响后,这件婚服被他轻轻地放到了地板上。
其上缀着的银铃在月色中反着银光,这银光投到他们身上、投向整个屋子,如同洒满了星星。
“好舒服。”
路之遥拥着她,将头埋在她肩颈处,双手搂着她的腰,如墨的黑发也层层滑落到她身上。
这是第一次这样没有阻拦地拥抱她,没有人知道,他对这样的亲近渴望了多久。
他多希望自己能永远和她这般亲密,永不分开。
她是他的佛,天下又有多少人能这样抱住自己的信念呢?
床上银铃轻响,李弱水动身将最后的银红色脱下,放到一旁,随后慢慢俯身。
“要不要和我一起,这会比杀人、亲吻都要快乐,我曾经答应过你的”
她的语气像是在诱哄,可这根本不需要,她说什么,路之遥便会做什么。
他是苦海上漂浮的盲眼人,不知方向,不明前路,只有无边孤寂伴着他。
但有一日,他遇到了给他指引方向的神,她带着淡淡的暖意和真正的温柔,将他带出苦海,到达快乐的彼岸。
这快乐陌生又奇异,像在海中漂荡,浮浮沉沉间,他已然低下头,快要在这快乐中失控。
在失控时,人都是有本能的。
他本能地揽住李弱水的腰背,柔软、纤细,那力量温柔到极点,似是在诉说她的爱意。
眼睫不受控制地睁开,略微湿润地垂在眼上。
他的眼里笼罩着朦胧雾气,无法聚焦的视线落到她脑后,眼尾微红,奇怪地带上了几分脆弱感。
耳边除了她的声音,还有一直不断的铃音。
这铃音来自于她的脚腕,那是他亲手系上去的束缚,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标志。
原来这才是骨血/交融。
他侧头吻上了她的耳垂,将口中喃喃的音节和爱意尽数送进她耳里。
窗外雨落,没有一缕风透进,将屋内衬得更加闷热。
李弱水拨开他的乌发,在后颈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齿痕,许久之前咬的,大概是他又用了什么药才保持了这么久。
黑发拂动间,他腰间那朵白昙若隐若现,在这月色下像是带着露珠绽放,更加绮丽动人。
迷迷糊糊间,李弱水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却感受到他的手颤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手心的伤痕。
“没事吧?
J李弱水停了下来,嗓音不免有些干涩。
她拿起他的手,淡淡的血色浸透纱布,从里渗了出来。
“我给你拿药”
“不用。”
路之遥拉着她的手腕,手上用了力,透出的红更多,伤口该是裂开了小半。
“痛才能提醒我,弱水,让它陪我罢。”
他的神色间夹杂着欢愉和疯狂,这快乐对他来说就像是虚幻一般,他恍惚间总会误认为是他的梦。
以痛来映衬乐,只有这样他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唯有手中的痛能提醒他,这是真实的世界,他祈求的一切正在发生。
l…好。”
李弱水没再坚持,她轻轻盖住他手心的划痕,将他手指展开,阻止了他的自伤,她低头吻了下去,清脆的叮当声再度响起。
他的乌发泼墨似地散在床上,像是要张开将他们包裹起来,清透的月光穿过纱窗,抚上了他湿润的额发。
路之遥有些不知所措,清润的眸子里升腾起水汽,雾蒙蒙的,却又不能聚焦,琉璃似的眼被动地倒映着一切。
他眼尾泛着红,视线空茫,略显无措地感受着手心的痛与内心的乐,而这一切都来自李弱水,也只有她才能让自己这般。
他微微偏头在她耳边呢喃着什么,吴侬软语直直进到李弱水的耳朵,像是裹了蜜糖,缠绵无比。
李弱水听不懂,但她知道这人是完全投入了。
雨还在继续,屋内响起的铃音渐渐变慢,最后停止。
给他指引航向的神停了下来,兴奋到指尖发麻的路之遥拥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南一带的方言不分平仄,发音独特,说出口时温温柔柔的,还带着江南的烟雨气,好听是好听,可李弱水却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我没听懂。”
路之遥顿了一下,随后扬起唇,眼睛即便不能聚焦,也还是倒映着她的模样。
他凑到李弱水耳边用官话又说了一遍。
“再来一次?”
李弱水弯着眼睛,声音没那么清亮,听起来却让他安心极了。
“只要你可以,我就可以。”
窗外雨还在下,皎洁的月亮映在水洼中,随后被雨珠打出波纹,倒映的月亮只好被动漾开。
墙角裹着一朵还未绽放的白昙,它被雨水打得东摇西晃,雨珠顺着花瓣滑下,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它慢慢绽开,带出一缕悠远的清香。
此时的院中,枝影横斜,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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