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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碍于杨曦把罪过都揽到自己头上了,而且当着袁氏的面,宋青葙也不好非得喊杀喊打的。可等人都离开,宋青葙真正是拿出威风来,又把秦芙结结实实地教训了通,吩咐她回屋思过,一个月不得出门。
发落完了秦芙又发落秦镇。
秦镇默默看着她笑,等她发过一通火儿,不由分说就将她抱在膝头,对准那张气鼓鼓的小脸扑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宋青葙被吻得七晕八素,可心头火却没消,夜里仍不让秦镇靠近,两人互相离得远远的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宋青葙发现秦镇难得的没出去打拳,而自己正窝在他怀里,被他搂了个结实。
秦镇见她醒来,将脸凑上前呢喃着道:“你别着急,我看着杨曦的伤不太要紧,只是这几个月要受点苦头不过也是应该,谁叫他自己体格不行,却非得往马蹄子底下钻。”
宋青葙嗔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管怎样,曦哥儿确实是被芙儿伤的。趁这个机会让芙儿吃点教训,以后侯爷不许带着她乱跑乱闯。”
秦镇好笑地摸一把她柔顺的长发,“行,听你的。你让人找些药材出来,我往武康侯府跑一趟。”“还用你说,昨儿我都备好了。”宋青葙没好气地嘟哝着,翻个身,往秦镇身边靠了下,“不想起床,再懒会儿。”
她声音糯软,带着成人独有的风韵和慵懒,秦镇心头一跳,俯身亲吻她的面颊。
宋青葙推开他,猛地坐起身,“睡醒了就赶紧起吧。”这般磨蹭下去,没有一个时辰肯定下不了床。
秦镇哈哈大笑。
吃过饭,秦镇就带着药材走了,临到中午时,打发小厮来回话,说武康侯府留饭。
宋青葙没多想,伺候着三个儿子吃了午饭,又往白香处走了走。
白香便问起秦芙,宋青葙不瞒着,把先前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白香笑道:“这事你做得不对,芙儿受委屈了。"
宋青葙抚额,秦镇果然是从白香肚子里出来的,两人的话一模一样。
可现在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杨曦被秦芙的马伤着了,于情于理,秦家都该上门赔礼道歉。
“秦镇也这么说的?”白香看到宋青葙郁闷,笑得更加欢畅,“你呀,就是好强,处处要好儿。”
宋青葙赌气道:“娘,您就和侯爷合起伙来气我吧,赶明儿我在花园子里盖处茅舍,闭门清修。”
白香道:“好啊,盖得大一点,秦镇肯定也得跟着去。”
“娘真是的,”宋青葙蓦地红了脸,提起裙子就往外走,“这几天我都没空来看您。”
白香乐不可支。
这几年,白香过得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先前跟老夫人之间的不快随着老夫人的离世已经烟消云散,陈姨娘跟着秦钧住在他那边,每天仍是足不出户,秦澈倒是经常往她这里溜达,两人并肩看着孙儿们练功习武,偶尔秦澈会下场陪他们打闹一番。
抛开男女间的情爱纠葛不提,秦澈虽然老了,可依旧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
白香想,就这样当个亲人处着,一同慢慢地变老也不错。
最让白香满意的还是宋青葙这个儿媳妇。
每次看到秦镇脸上自然而然洋溢出来的幸福,白香就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秦镇的脾气随了她,十足十地臭,宋青葙却能把他管得服服帖帖,还让他甘之若饴。
白香想,这就是俗话说的什么锅配什么盖,合该是一套的。
秦镇是申初时分回来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却是没有醉,眼眸清明透亮,“我猜杨家那臭小子相中了芙儿。”
宋青葙吓了一跳,“你会不会看啊,别瞎猜?”
“我这都不惑之年了,连年轻人这点把戏都看不透?”秦镇伸展了手臂,以便宋青葙替他褪下外衫,“中午我跟杨大杨二一同吃饭,本只是叫了杨晖席上伺候,杨曦也跟着去了,殷勤地夹菜倒酒,还说要跟我学骑马。”
宋青葙想起昨天杨曦急巴巴替秦芙辩解的样子,唇角弯一弯,“你觉得怎么样?”
秦镇换好旧衣,掂起旁边茶盅一口饮尽,再倒一盅递到宋青葙唇边,“今儿茶水酽,你喝口?”
宋青葙就着他的手浅浅抿过一口,“是有些重,杏花沏的,想必觉得你吃了酒,茶叶放多了。”
秦镇本就不太在意这些琐事,又喝完大半盅,笑道:“我觉得不错,论门楣,杨家跟咱家这么多年交情,算是知根知底了。论人品,我看那小子还行,是个敞亮人。我听杨大的意思,杨曦是要走科考的路子,外放个十年八年的,然后再弄回京城。芙儿要是嫁过去,可以跟着四处走动多见识见识,而且不当长媳不用操持家务事,乐得逍遥闲散,就跟杨二媳妇似的就是芙儿不一定能看上他,斯文归斯文,身子骨不一定结实,连匹马都躲不过去。”
宋青葙笑道:“就你把芙儿当成宝,唉,要我是婆婆,肯定不愿意娶这么个儿媳妇,天天上蹿下跳地看着多闹心啊。”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记挂自己的闺女,到吃夜饭的时候,宋青葙亲自提着食盒去了流光阁。
丫鬟侍剑忙撩起门帘请她进去。
秦芙正俯在炕桌上写写画画,夕阳的余晖斜斜地从窗棂间洒落进来,在她头顶笼了层朦胧的金色。
看上去安详静谧,有种动人的美。
宋青葙停了片刻,柔声道:“天都暗了,当心伤了眼睛。”
秦芙回头,见是她,连忙起身招呼,“娘!”顺手接过食盒,“夜饭吃什么,正好饿了。”
声音欢快轻灵,半丝怨尤都没有。
宋青葙心中柔情顿起,挽了她的手,笑问:“你在写什么?”
秦芙拿起炕桌上的纸,“描了花样子,我想给爹绣只荷包,用这样玉兰花好不好?”
宋青葙笑着点点头,“好看,你爹肯定喜欢。”
秦芙接着说:“等我针线练得好了,再给娘绣条帕子,爹爹不挑剔这些东西。”
换言之,就是宋青葙爱挑剔人了。
宋青葙一时无语,而秦芙已经摇晃起她的胳膊,娇憨地笑,“我不是说娘挑剔,我是想娘出门的时候,拿出我绣的帕子来,觉得有面子。”
宋青葙柔声道:“即便你绣得不好,娘也觉得有面子,只不过还想着你能更好。娘待你太严苛了。"
“没有,”秦芙立刻否认,“以前是我做得不对,娘是为我好。”
看着那张神似自己的面容,却有着跟秦镇一样专注而执着的神情,宋青葙心软如水,笑着从食盒里将饭菜一样样取出来,“不是饿了吗,娘跟你一道吃,你爹中午吃了酒,夜里不打算吃,等晚了吃点宵夜就好。”
秦芙便问:“爹爹是去干娘家里了?”
“嗯”,宋青葙应一声,“送了些药材给袁夫人。”
秦芙忽而就停下筷子,瞪着那双明澈得仿佛山涧清泉般的双眼,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那个,见到杨公子了没有?”
“见到了”,宋青葙回视着她,就见她的目光逐渐变得迷蒙,而腮旁却慢慢现出粉色的红晕。
宋青葙就是打那个年纪过来的,岂不知这红晕意味着什么,默默叹了声孩子长大了。
过了约莫半个月,钟琳乐呵呵地上门,不等说话,先瞧着宋青葙笑。
宋青葙被她笑得心头发毛,斥道:“不认识我了?”
钟琳悠悠叹道:“这姻缘都是前生注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总也脱不开去,对不对?”
宋青葙隐约猜出几分,问道:“你是为芙儿来?是谁的主意?”
钟琳点点头,捂着嘴笑两声,道:“我嫂子急着让我来,曦哥儿不许,说要等他大好了,怕你们误会他讹诈你们这孩子,往松鹤书院读了六年书,都快读得痴傻了。咱们两家,都认识这些年了,还怕这个?”
宋青葙长长叹口气。
钟琳问:“怎么了?不是我夸自家人,真的我这侄子品貌性情都没处挑,还有我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定不会苛待儿媳妇。晖哥儿媳妇你也认得,待人挺和气,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宋青葙烦恼地说:“我不是不乐意,我是我不想芙儿太早出嫁。”说着眼中就蕴了泪,“我舍不得她。”
“你!”钟琳几乎无语,伸手用力戳她胳膊一下,“我这刚提亲,你就想到出嫁上了,你有多恨嫁?
咱们家孩子嫁娶,三聘六礼都得样样准备的体面齐全吧,等六礼过完也得两年开外了,正好芙儿及笄。”
“那我也不舍得。”宋青葙苦着脸道。
钟琳恨恨地道:“我不管你舍得不舍得,我倒巴望着能早点把芙儿嫁过来,我可以天天守着我的干闺女你给我句痛快话,这门亲事,你到底愿不愿意?”
“有你这么做媒的吗,这是说亲?明摆着是抢亲!”宋青葙瞧着她杏眼圆睁的模样,“噗”笑了,随即又拉下脸来,“行吧,让你穿双媒人鞋。”
钟琳笑道:“别的话不跟你多说,你心眼多,肯定想得透透的。就曦哥儿来说,论身份肯定是高攀了芙儿,可曦哥儿性情是真好。我这俩侄子,晖哥儿性情老成沉着,像他爹,曦哥儿却有点像二爷的性情,有担当,也愿意伏低做小地哄人。咱们家又不指望用亲事来抬高门楣,不就想让闺女过得和顺些?”
宋青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两人都相交十几年的老朋友,钟琳岂不知她在笑什么,板着脸道:“赶紧的,把芙儿八字写给我,我找人合一合。”
送走钟琳,宋青葙没精打采地又去了流光阁。
秦芙手里拿一把剪刀,正弯腰剪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嘴里还一边嘟哝着,“可惜这么漂亮的花儿就是味道不好闻,要是像茉莉花或者栀子花那么香就好了,栀子花也不好,香味太浓。娘最喜欢茉莉花你跟秀眉姐姐说,把花斛放到窗台上,让娘远远看着就好。”
却原来是剪来送给她的。
宋青葙心头一暖,加重脚步走过去,“这花开得真好看。”
秦芙眉眼立刻生动起来,指着另一朵深红色的问道:“娘,这朵呢,你喜不喜欢?”
宋青葙笑道:“喜欢,不过别剪了,再剪下去,只剩光秃秃的枝叶了。"
“嗯,好。”秦芙高兴地回答,将剪刀递给侍剑,“先把花养起来,等娘走时送去望海堂。”
侍剑恭声退下。
秦芙今天穿着缥色绣着鹅黄色忍冬花的褙子,月白色裙子,乌黑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纂儿,巴掌大的小脸温婉俏丽,可那双眼眸却亮闪闪的,生机勃勃。
这可是她跟秦镇所生的长女。
宋青葙又涌起浓浓的不舍,却仍笑着,低声道:“方才你干娘来了,说是来提亲。”
“啊,”秦芙低呼声,“娘可是应了?”话出口,随即想到,倘若宋青葙不答应,怎可能专程来告诉她,又紧着问:“提得是哪家?”
眼眸里有惶恐有不安,隐隐地还有些期待。
宋青葙回答:“就是她的侄子,摔了胳膊的,杨家那位哥儿。”
“啊,真的?”秦芙睁大眼睛瞧着她,脸颊像是被胭脂扑过,一层一层染上了红云。
宋青葙轻笑,“你干娘要了你八字回去,等合完八字,就正经按着古礼来。”
秦芙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出声,过了会儿才再度抬眸,“娘,这两天爹爹又去过干娘家不曾,他胳膊好些没有?”
这还真是女生外向换成别人,宋青葙有点想打趣几句,可面对秦芙,她却不舍得让女儿难堪,遂随意地道:“前天去过,袁夫人照料得好,他自己也上心,恢复得很快,过不上两个月就能好。”
秦芙点点头,脸上突然现出懵懂与茫然,“娘,我该怎么办?”
“傻孩子”,宋青葙亲昵地触一下她的脸颊,“以前怎么办,以后还照样,不过不能再贪玩了,像针黹女工还有灶上工夫,不一定要学得多么精通,可多少得会一些。等这次禁足满了,你每天早上到望海堂跟我一道理事。”
秦芙听话地答应了。
大火火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转眼间,一年过去,又是一年。
正月二十五便是秦芙的及笄礼。
秦镇早就想好好操办这个及笄礼,加上正月里大家都闲着,所以发出去近百张请帖,不但邀请了女宾来观礼,还邀请了男客在外院饮酒作乐。
宋青葙一早起来陪秦芙对着皇陵方向烧了纸钱,秦芙默默念道:“太后娘娘,我已经长大了,六月里就要成亲,是武康侯府家的二少爷。娘说是门好亲事,我觉得也不错。”
念叨完,倒三盅酒,对着天对着地各敬一遍。
吉时定在辰正。
宋青葙请了袁夫人做正宾,秦星当有司。
袁夫人刚过辰初就来了,带了两只长方形的盒子,先打开一只,对宋青葙道:“这是我当年用过的,后来嫌沉,就及笄那天戴了半天,给阿芙插簪。”另一只盒子没打开,直接递给秦芙,“受人之托给你的。”
秦芙尚在讶异,可瞧见宋青葙脸上笑意,立刻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忙抓起盒子跑了。
袁夫人乐得“哈哈”笑。
宋青葙嗔道:“人家都怕小儿女私相授受,你可好,亲自帮两人传信。好好的孩子让你带坏了。”
袁氏笑道:“咱家孩子再怎么也带不坏。我家那臭小子春闱之后就开始忙活,又是挑石头又是选簪子,还跑银楼里请教匠人。我心思他要是把这工夫用一半在读书上,这次春闱也不至于落第今儿早上颠颠给我,托我转交,还不让我看。”
宋青葙问:“那你看了没有?”
袁氏道:“我为什么不看?就是支破簪子,费那么多工夫镶得也不怎么样啊。”
宋青葙笑得打跌,伸手虚点着她,“你呀你,教我说你什么好?总归是曦哥儿一片心意,有你这么挑剔的?”
袁氏嚷道:“我能给他转交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不看白不看。”
宋青葙很喜欢袁氏的这股爽快劲儿。
原本定了亲的男女平常是不好见面的,可袁氏说,两人见得少,就没什么情分,每次来秦家都让杨曦跟车。
这还不算完,次次都让杨曦进内宅给宋青葙请安。
宋青葙心知肚明,事先便叫了秦芙在身边。
虽然只能说上寥寥数语,杨曦就得往外院去,可能见到一面,也比常年见不到好。
正说着话儿,宾客次第到来。
宋青葙忙起身招呼客人,笑着向她们道谢。
不多时便到了吉时,伴随着悠扬的丝竹声,宋青葙请出了正宾袁氏。
恰在这时,有婆子匆匆忙忙地进来禀告:“夫人,宫里来人了,侯爷正陪着往这边走。”
自打太后娘娘薨逝之后,这几年宫里再没派人来过,而皇后娘娘喜静不喜动,除了每年的大朝会之外,很少邀请外命妇进宫。
乍乍听闻,宋青葙吃了一惊,面上却丝毫不露,笑吟吟地站在厅堂门口准备迎接。
少顷,太监托着一只朱漆雕着海棠花的托盘,上面盖着大红色姑绒,声音尖利而阴柔,“皇后娘娘贺安顺郡主及笄,赐羊脂玉四季平安簪一支。”
宋青葙领着秦芙谢恩。
袁夫人便道:“这可巧,就用皇后娘娘赐的这支簪吧。”撩开姑绒,见蓝色漳绒的底面上,玉簪晶莹温润,幽幽地发着光泽。
宋青葙点头道好,“正好借点皇后娘娘的福气。”
太监面带微笑在旁边看着,直到秦芙插完簪才满意地离开。
及笄礼后,宋青葙留众人用饭,直到申初,宾客们陆续告辞。很快,京都的百姓都知道了安顺郡主及笄,皇后娘娘亲赐玉簪的事情。
武康侯对袁夫人道:“这是圣上念着太后娘娘的情分,太后娘娘无儿无女,只对安顺郡主用心,圣上也算重情重义了。”
“秦夫人也这么说,”袁夫人心不在焉地说,脑子里却想起宾客散尽之后,秦芙换回家常穿的小袄,头发也另梳了,戴得赫然就是杨曦亲手打磨得那支簪。
真难为她,那么难看也戴得出去。@袁夫人越想越觉得高兴,忍不住低笑出声。
过了二月二,就是三月三,柳枝抽新绿,桃花泛嫩粉,桃花开完梨花开,等天气真正热起来时,就到了秦芙出阁的日子。
秦镇在跟宋青葙成亲之前,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了,没想到这次比跟宋青葙成亲那天更紧张。
天不亮就折腾着起来,一会儿问衣裳合不合身,一会儿问腰带系得是不是平整,一会儿又问头发梳得是否顺滑。
宋青葙虽然先后操持过几桩亲事了,可嫁女儿还是头一次,不免有些心慌,架不住他还在旁边添乱,气道:“今天是芙儿出嫁,谁顾得上看你?”
秦镇赌气,甩着袖子出去了。
宋青葙没往心里去,跟楚星和乔五娘分头又将各处事务逐一又察看一遍,觉得没有纰漏才安心。
约莫巳初,全福夫人来了,帮着秦芙洗浴完,又替她开脸。全福夫人动作很利落,右手拇指跟食指撑着线,一拉一合,汗毛就被扯下来。
“嘶”,秦芙痛得忍不住,小脸被绞得通红。
宋青葙心疼得要命,迟疑着道:“能不能轻点儿?”
全福夫人笑道:“秦夫人心疼闺女都糊涂了,绞脸越轻越疼,不如干脆点赶紧绞完为好。郡主皮肤嫩,也不用太绞,很快就好了。”边说边飞快地绞几下,松了手。
侍剑连忙把煮好的鸡蛋递过来,全福夫人剥了皮,在秦芙脸上从上到下滚了几滚,开始涂面脂,铅粉,最后挑一点胭脂在掌心,用水晕开,轻轻扑在秦芙脸颊上。
秦芙的脸顿时像苏州的阿福娃娃般,脸盘子白得像从面缸里捞出来,两颊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全福夫人满意地笑道:“郡主生得真漂亮。”
秦芙照着镜子一瞧,顿时嘟了嘴,“这样还叫好看?”
屋里众人都笑起来,“成亲都这样,这才喜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宋青葙请楚星跟乔五娘陪着全福夫人及宾客去用饭,她却往厨房亲自下了碗小汤圆。
汤圆是昨天做好的,只莲子米大,正好一口一只,不怕弄脏妆容。
秦芙吃了大半碗,还想将汤水都喝了,宋青葙拦住她,“不能再吃吃喝喝了,要是上花轿时候解手怎么办?总不能宾客们都等着看新娘子拜堂,你可好,下了花轿就急急忙忙地找净房?”
秦芙想象着那副情景“吃吃”地笑,只得按下这个念头,却又抱怨,“娘,这样装扮丑死了,厚厚的一层要热死了。”
宋青葙看着她雪白脸孔上两点突兀的红唇,着实喜庆,但真的不怎么好看,而且,便是想亲一口也无处下口。
便掏出帕子,将胭脂和铅粉去掉了些。
秦芙对着镜子打量几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迎亲的吉时是钦天监根据两人八字测算好的,定在申正一刻。可刚过申初,杨家迎娶的花轿就到了门口,喇叭跟唢呐吹得震天响,这边锣鼓声刚停,秦家就噼里啪啦放鞭炮。
秦钧端着只装满铜钱的笸箩,一把一把地往外洒,引得路人四散争抢,把簪儿胡同堵得水泄不通。
催轿的礼乐吹奏了三遍,秦家喜庆的鞭炮也响过三轮,杨曦终于进到望海堂,将蒙着大红喜帕的秦芙请了出来。
两人先朝秦澈与白香跪下去。
秦澈叹一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阿芙是我秦家长女,你莫要亏待她。”
白香接着道:“要是你敢欺负芙儿,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杨曦急忙应道:“祖父、祖母且请放心,我心仪阿芙已久,绝不会负她。”
秦镇恶狠狠地道:“谅你也不敢!”
杨曦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楚星窃笑,秦家人这么护短,过几年等秦萱出阁,肯定也得给那个不知名的倒霉小子点颜色看看。
宋青葙却是无语之极,人家送闺女出嫁,都是千叮咛万嘱咐闺女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秦家可好,一个个恨不得把新姑爷给生吞活剥了。
这是仗着秦家男丁多吗?
宋青葙叹口气,急忙打圆场,“芙儿成亲后,就不是小孩子了,切莫再由着性子来,凡事多跟姑爷商量”说着只觉得眼角酸涩,忙掩饰般笑笑,“别的也不多说了,你们两个过得好,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秦芙答应着,盈盈下拜,“娘,我记得了。”又隔着喜帕唤秦镇,“爹爹放心,女儿会好好的。”
“好”,秦镇只说出这一个字,便再没出声,眼角水光闪烁,接着有泪水自他微凹的眼窝溢出,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宋青葙吓了一跳。
成亲已是十七八年,她只见秦镇哭过一次,是当年白香回贵州时,秦镇在酒楼借着喝酒掩饰了泪水。
而今天,当着众多亲朋好友的面,这么刚硬坚强的汉子,竟然会落泪。
满屋子人都瞧在眼里,厅堂里顿时寂静无声。
通常女儿出嫁,都是当娘亲的舍不得,像秦镇这样的,她们还没来没有遇到过。
乔五娘也忍不住掏帕子拭了拭眼角。
宋青葙忙笑道:“时辰不早了,别误了吉时。”
杨曦本打算扶着秦芙往外走,却又回转身,再次跪下,低却有力地说:“爹,娘,我定会待阿芙好。”
宋青葙笑着虚扶了他起身,“去吧。”
秦芙走到门口,付余代兄职,将她背到花轿上。
楚星连忙招呼客人,“走,出去看看热闹。”
屋里人识趣地跟了出去。
宋青葙走到秦镇面前,半跪着,将脸贴在他膝头,秦镇抬手轻轻抚着她光滑的脖颈,长长叹口气,无限抑郁地说:“以后再不生闺女,都是给别人养的。”
宋青葙“噗嗤”一笑,抬头道:“侯爷还想要个女儿?”
秦镇坚定地摇摇头,“不要,再不要了,这嫁闺女比割我一块肉都心疼。”说着,拉了宋青葙起身,“你去歇会儿,我到外面看看。”@此时花轿早已走了,只留下满地的鞭炮纸屑,彰示着适才的热闹与喜庆。
秦镇怅惘地叹口气,到外院去待客了。
等客人离开,已是戌正时分。
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际,旁边繁星点点,犹如墨蓝色姑绒上缀着的金刚石。
秦镇搂着宋青葙低声道:“你还记得吗,当初咱们成亲也是选得这个日子,六月初八。”
宋青葙怎可能不记得?
当初钦天监选定了两个日子,钟琳来问哪个合适,她一下子就指了六月初八。她跟秦镇这辈子和和美美,希望秦芙跟杨曦也跟他们一般幸福美满。
想起成亲那天,宋青葙忍不住弯了唇角,低低道:“我还记得,成亲那天,有个人说他不碰我,可没过两天就反悔了,哼!”
秦镇伸手解她小衣,含含混混地道:“是吗?那我岂不是亏了,今儿一定要补上。”
月色清浅,夜风轻轻掀起帐帘,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和夏虫低低呢喃,而账内,春意盎然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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