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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 31 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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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老二被吓了个半死时,谢柏原终于悠悠说了来意。

    他要一批手脚干净,出身来历清白的下人。

    听了这话,黄老二反倒松了口气。

    他本就做了亏心事,看到谢柏原时很是心虚,倘若对方能有用到他的地方,能体现他的价值,他反而安心一些。

    就怕什么价值都没有,又惹怒了对方,黑灯瞎火的被人一下咔嚓。

    已经认定了谢柏原是个不好得罪的狠人,黄老二对这事就很用心。

    “那爷,你想要什么样的下人?”

    谢柏原想了想,开口说道。

    “要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再来两个家丁。"

    沉默片刻,谢柏原又补充道。

    “丫鬟年岁小一点没什么,重要的是细心,听话。婆子的话,会做饭,能做一些杂务。家丁最好会一些功夫。人得老实本分,来历清白。”

    黄老二听了这话,心中便有数了。

    看来找这些下人,全是为了那宝儿啊。

    也对,如此美人,定然不能委屈了。

    “那爷,你回去等消息吧,我得仔细找找。”

    黄老二想把这事办的漂亮一点,好抵消自己先前得罪了谢柏原的事。

    前几日倒是听说,有一批京中流放过来的罪人,到了他们的西北寒地,没准里头有合适的人呢。

    他要好好打听一下。

    丫鬟和婆子倒是不难找。

    难的,是会功夫的家丁。

    米昨天天色晚了,还没好好的打扫。

    只扫了住的那两间房。

    今儿天气放晴,宝儿起来之后便趁着有劲儿,从大门前的倒座那儿,一路扫到后院。

    这一番忙完,她长出了一口气。

    女人额上是一层薄薄的汗,看着人比花娇,脸若桃红,很是妩媚动人。

    “这院子太大了,打扫起来可真累。”

    宝儿喃喃着,感觉有些稀奇。

    宝儿哪里住过这么大的院子呀,从这头走到那头,三进三出的。

    若是冬天,一碗温热的茶水端在手里,走过来,怕是都要被风吹凉了。

    谢柏原回来时,就见宝儿有些气喘的扫着地上的落叶。

    她忙完这些,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出来,把帕子拧干了,准备去擦屋里家具上的灰尘。

    阿旺到了新的地方,快活极了,从这头跑到那头,追着自己的尾巴打滚,然后又一个猛扑,扑向树根,龇牙咧嘴的,像是在训练怎么去扑人。

    一人一狗,和这幽静的小院子,构成了谢柏原眼中极美的一幅画卷。

    他心中生起了一股,想要好好守着这幅画卷的情绪。

    还是阿旺的鼻子和耳朵灵,察觉到动静,一扭头,瞧见男主人回来了,啪嗒啪嗒的跑过来,很热情的迎接他。

    谢柏原在阿旺的活蹦乱跳中,走到宝儿跟前,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低声道。

    “歇一歇。”

    宝儿听话的点点头,扑闪扑闪的杏眼看着谢柏原,好奇道。

    “谢大哥,你去哪儿了?”

    谢柏原弯唇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叠纸,递给宝儿。

    陆宝儿下意识接过,扫了一眼后,惊得杏眼都瞪圆了,不敢置信道。

    “银票?!”

    竟真的是银票!

    手里这些银票加起来足足有五百两!

    宝儿心口咚咚咚的跳起来,感觉有些懵。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才会看到这么大数额的一大叠银票。

    前头谢柏原去镖局干活回来,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宝儿见过那白花花的银两,便以为家里有个几十两,已经算富庶了。

    万万没想到,这辈子竟真的能看到银票。

    谢柏原失笑的看着女人大惊失色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眸光都不由温柔下来。

    如今他看宝儿每一个神情举动,都觉得可人,怎么会有人一颦一笑都如此可爱。

    然而陆宝儿在震惊过后,脸上却露出了踌躇之色,她期期艾艾看着谢柏原,仿佛手里的银票是什么烫人的东西,开始推拒。

    “谢大哥…我不能碰这个。”

    女人纤柔的手,碰到了谢柏原宽阔坚硬的胸膛,将那些银票一张不剩的退给男人。

    谢柏原眉梢轻挑,不解对方的意思。

    “为何?”

    从前几十两宝儿都可以收下,如今几百两为何不行。

    对谢柏原来说,钱财只是个数字而已。

    从前用不到这么多,那便得过且过随便过过好了,他不求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哪怕当屠夫,也能活下来。

    可如今有了宝儿,他觉得往日的那点银子不够了。

    不是宝儿挑剔想要更多,而是他想给。

    他想让自己的女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那孙府不是仗着有家丁、有资财,才横行霸道么。

    若是他也有这些,宝儿就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权钱富贵,有了一样,便给人更多的底气。

    谢柏原这些念头,宝儿都不懂,他也不打算说出来。

    说到底,从他决定将宝儿从土匪窝里带走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会本能的去注意宝儿在想什么,怕她哭,怕她觉得日子委屈。

    陆宝儿咬着唇,根本不敢和男人对视,脸涨的通红,很是忐忑。

    她终于支支吾吾吐出两个字“我怕…"。

    别怪她眼界低,她真的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就跟话本上写的似的,一朝暴富。

    她心跳的飞快,只觉得什么事儿都没心思干了,满脑袋都是那五百两银票。

    若是收在自己这儿,她还得留心着,会不会不小心弄丢,或者叫人瞧了发现抢去。

    就跟个烫手山芋似的,宝儿兜不住。

    女人这番心绪,没有全部告诉谢柏原。

    然而男人的心神一直注意着宝儿,看她这副神情,便忽然懂了她的意思。

    谢柏原微怔片刻,忍笑道。

    “是我的错。”

    他思虑的少了,本以为取出银票给宝儿看,能叫她心里踏实下来,知道自个儿家里也是有些家底的。

    却没料到,会让宝儿觉得忐忑、害怕。

    谢柏原无声的叹了口气,微微俯身看着宝儿,视线平齐时,沉声道。

    “那我便先自己收着。家里缺什么东西了,尽管和我说。嗯?”

    陆宝儿小鸡啄米的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抬眸打量面前的男人,心中隐隐有些好奇。

    谢大哥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为何会有这么多银子。

    五百两普通人干一辈子的活,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既然有这么多银子,谢大哥又为何会去镇上当一个屠夫?

    这些话在陆宝儿心间转了转,她虽心存疑虑,却因性子柔弱,哪怕再好奇也没问出来。

    米昨日他们匆匆定下了这间宅子之后,还有铺子没来得及选。

    谢柏原这次没有喊上黄老二,而是带着宝儿亲自去看那些铺子的位置。

    二人从院子里出来时,宝儿就有些忐忑,下意识垂着脸,很不自在的看着脚尖。

    经过昨儿那件事之后,她心里就有些怕了。

    只是要开铺子,先前也是自己提的头,哪能事情还没做,就半途而废呢。

    谢大哥费了这么一番苦心,带着自己赶到青山镇来,又是租宅子又是选铺子的。

    换成从前在王家村住的时候,想都不敢想这样的美事儿。

    谢大哥都愿意给自己撑腰,那她也得争气一点儿,做出点事情。

    还不用谢柏原开导,陆宝儿自己就转过弯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这么多,走路的时候抬头挺胸,拿出些气势来。

    谢柏原将宝儿的这番变化看在眼中,眸中闪过笑意。

    他似是不经意的开口道。

    “昨日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孙家的人,做了亏心事,哪怕到了公堂之上,也是他们理亏的多。我已与白知县通过气,说过此事。”

    柿子都是盯着软的捏。

    若是官府不管事的话,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这是谢柏原这些年在外头打拼,悟出来的道理。

    且先看白知县能否将此事压下去吧。

    谢柏原心中想了许多,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沉稳,一如平常,成功的将宝儿安抚了一番。

    “我知道的,谢大哥。有你在旁边,我不怕。”

    宝儿抿着唇,冲着男人甜甜一笑,唇边两个梨窝娇俏极了。

    一双妩媚的杏儿眼,也像月牙似的弯着。

    谢柏原怔了一下,耳根微微变红,手指动了动。

    他护着自己的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米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宝儿就拿定了主意,选上了青山镇靠近衙门的一处铺子。

    宝儿觉得,离衙门近一点,是非就少一些,不再怕被人寻事。

    那铺子有里外两间。

    若是拾掇一下,回头还能弄些桌椅放在那儿,有些喜欢吃堂食的客人就可以留下来吃饭。

    不过还别说呢,青山镇人来人往的,很是嘈杂繁华。

    回头若是铺子生意开张起来,还是很有奔头的,的确是比在王家村那边的镇子要好许多。

    昨日来的时候行色匆匆的,又因为谢柏原去了衙门,宝儿心惊胆战,都没心思留意这街上的景象。

    今日谢大哥陪在身旁,她心里踏实了,才算有了闲心,仔细打量四周的一切。

    青山镇分为南北两条主街。

    最西边竟然还开着一处夜市。

    街上铺子众多,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首饰衣衫的,还有卖文房四宝的。就连卖吃食的茶馆,酒肆都很多。

    茶馆和酒楼要比普通的铺子高出一层。

    红色的木质酒楼,一眼看过去就很是气派。宝儿看的目不转睛。

    她盘算着,青山镇的人,见过的世面多,对于吃食的要求,兴许也会更高一些。

    回头若是要做包子生意的话,可得在味道上下一番功夫,这样才能招揽回头客。

    宝儿好奇的看着四周,像一只出了笼子的小鸟儿那样,眼神灵动。

    她本就生的肤白貌美。

    乌黑长发秀丽又有光泽,衬的那张精致小脸,越发莹白如玉。

    虽穿的是普通的衣衫,却勾勒出了绝色佳人的身段和气质。

    窈窕曼妙的身姿,走起路时自有一番婀娜的风姿。

    别说正脸了,光是一个侧脸和背影,就能让人瞧出无限的风情,生出瞎想。

    一路走过来,宝儿自己都没意识到,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绝世美人本就稀有,陆宝儿的出现,像一滴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登时激起了一阵遮不住的动静。

    不远处的茶馆上,几个青山镇的富商之子,正聚在一块吃茶谈天,瞧见陆宝儿时,一个个眼睛都直了,甚至更有一人,手里的筷子都掉在地上,露出了失态之色。

    “这是哪家的姑娘?”

    几个富商之子凑到栏杆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宝儿的身影,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今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陆宝儿走动时,落在地上的影子,都仿佛是婀娜多姿的。

    几个富商之子,看得眼睛都不眨了。好半晌,人都走远了,他们才开口道。

    “你说,孙继从不错过任何美人。楼下这佳人,可比他从前的那几房姨娘更花容月貌啊。他先前怎么没发现如此美人儿?”

    “可比这花楼里的花魁更勾人。”

    这帮富商之子,没事就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谈的无非就是那些风月之事。

    昨日孙继出的事儿,他们今日知道时,狠狠笑话了一番。

    只觉得是那孙府中的人没本事,竟然被一个外乡人闯到府里,把送到嘴边的肉给抢走了。

    换成他们可受不了这股气,然而据他们所知,孙府却一片安静,并没有任何要去报复的动静。

    “不行,还得叫人打听一番,这小娘子是何来路。”

    几人凑在一块儿,盯着陆宝儿时,其中有一人是孙府的三少爷也是昨日,被谢柏原打得半死的孙继的庶弟。

    听着众人的话,他眼神露出迟疑之色,开口道。

    “那女子碰不得。”

    孙继的庶弟,在这一帮富商之子中,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他不受家族重视,平日里身上的月钱也少。

    常常是旁人做什么,他就也跟风的去做。但多少比孙继有良心一点,强抢民女的事没做过,最多也就是去一下烟花之地撒点钱。

    如今他兄长正躺在府中,整个府邸的人围着兄长团团转。

    府里乌烟瘴气的,乱成一团,孙继手脚都断了,就连命根子都差点折了,躺在床上连连哀嚎,不时的破口大骂,命令府中下人去将昨日那外乡人抓过来打死。

    孙明实在是不想待在里边才会出来。

    他昨日也在府中,看到了那外乡人,认得对方的容貌。

    方才见谢柏原寸步不离的守在陆宝儿身侧,他就约莫猜出来了两人的身份。

    几个富商之子听了他的话,皱眉道。

    “此话何意?”

    孙明叹了口气,就觉得这面前的几个人有些愚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他只得把话说明白了,提醒道。

    “刚才你们只看到了那绝色佳人,难道没瞧见身旁跟着的那高壮男子吗?”

    “我大哥至今还躺在府上,手脚的骨头都断了,还得静养。那外乡人的武艺高强,府里这么多家丁都敌不过他。”

    “并且…”

    犹豫了一阵,孙明还是开口道。

    “那外乡人身后并不是毫无根基,新来的白知县,今日为了此事,传过话给我爹。叫我们不要毫无由头的去扰事。”

    这是在敲打他们,不要去报复那外乡人。

    总算那几个富商之子,也不是笨到极致,听明白了孙明话中的未尽之意,几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后,面色都有一些复杂。

    新来的白知县为人刚正不阿,有读书人的风骨,见不得那些污秽之事。

    先前的师爷,和他们青山镇的几个家族关系匪浅。

    然而那白知县一来,就雷厉风行的抓了许多那师爷的罪状,直接将人下到了大牢。

    说实话,青山镇本地的那些富商,对着新来的白知县,还是有几分怵的。

    于是酒楼上这帮见色起义的富商之子,终于收起了色心,只能遗憾的看着陆宝儿的身影,咂咂嘴,叹气。

    米宝儿还记着答应张大妮的事,来了青山镇以后,寻着空,这几日转了转各处的铺子,捡了一些便宜又稀奇的小玩意儿,买下来托人送回王家村给大妮。

    除了这些以外,她这几日一直忙着将铺子开起来的事。

    谢柏原跟在她身旁,片刻都不曾离开,但凡宝儿外出,他便人高马大的走在身侧,给了宝儿极大的安全感。

    暗地里,她一直留意着孙府的动静,见他们并没有来闹事报复的意思,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俩日子,似乎慢慢过的好起来了。

    然而白知县的女儿白珠,这两日却过得很不好。

    白知县特意派人去青山镇调查了一番。

    心腹从王家村回来之后,就把关于赵世文的种种事迹,全部告诉了白知县。

    “那赵世文十二岁成了童生,后来又考中了秀才。先前还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赵家家贫,只有孤儿寡母两口人,那未婚妻却是个能干的,常常做一些团扇或是缝补的活计,攒一些银钱,去供了赵世文买文房四宝。只是听镇上的人说,赵世文得了银钱,并不全部用在纸墨笔砚上,还常常跟着富家子弟去烟花之地流连…”

    白知县听到这里,已经眉头皱了起来,他身为读书人,生平最不喜欢占着读书的名义,却像吸血虫一般扒在一家老小身上的人。

    大令是缺读书人,但缺的是有那些傲骨铮铮,能为国为民做一些好事的读书人。

    而不是一些附庸风雅,只会吟诗作赋,成天趴在女人肚皮上的蛀虫。

    心腹瞅着白知县的脸色,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

    “今年那赵世文参加了此次乡试。其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知县察觉到,心腹说这话时吞吞吐吐,便催促道。

    “一口气说完。”

    心腹低着头,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说了。

    “…赵世文丢下了未婚妻,留给土匪,自己却逃了。此事也不知是真还是假,王家村里的人众说纷纭。只是,如今他那未婚妻,的确是跟了那屠夫。”

    “今年小姐去庙里上香时,偶遇了赵世文。后来就…二人常通一些书信,小姐也常去王家村见他”

    “据说小姐还曾经去见过赵世文前头的未婚妻,二人在集市上还争吵过一番…”

    砰!

    白知县这样的文弱书生,听到这里时,竟是怒极了,不顾读书人的斯文,失控的一脚踹到了椅子上,将那椅子踹翻。

    他脸上青筋跳动,本是一张白面,愣是被气的发黑。

    白知县气的浑身发抖,太阳穴一涨一涨的疼。

    他袖子抬起,又怒急的甩到身后,转过身时,几乎要气得倒仰过去。

    从他有了女儿之后,便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专程的训练女儿的仪态,又请了先生到家中,教了珠儿礼义廉耻、四书五经,只盼着她识了字,看多了书之后,能更聪慧一些。

    白知县从来不认可那些什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只有读了书,明了志,才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哪里料到,就是这样让他寄予厚望的女儿,却看上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狠辣书生。

    对着指腹为婚资助自己求学的未婚妻,都能这般心狠,将人推到土匪窝里,只为苟且的逃得一条性命,这样的人,怎会是良人?!

    想必那赵世文,就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罢了,说不得都对着女儿,讲了什么花言巧语,才诓得珠儿一颗心全丢在那,做出如此错事,险些还动用私刑,仗着他知县的官职去随意给人扣罪名。

    他本以为冰雪聪明又贤淑文静的女儿,竟还跑去王家村争风吃醋,真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白知县在书房里,气得干坐了两个时辰。

    还是知县夫人听到了动静,过来看他,才将他劝回去就寝。

    “老爷,又在为了珠儿的事,大发雷霆吗?她还小,你从前那么惯着她,如今陡然将她关起来,她这性子哪能受得了,这两日我瞧她都瘦了,没怎么吃喝…”

    知县夫人才帮女儿说了两句话,就被白知县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

    “小什么小,她这般年纪若是生在穷苦人家,不说为人妇为人母,一家老小的生计都得扛起来了。"

    “怎么?如今只是罚她在房里呆着,这就是苦日子了,这就过不得了?”

    若将女儿和陆宝儿放在一块儿,白知县都自愧不如。

    人家一个孤女,重情重义,从前为着未婚夫,能够省吃俭用的攒钱,资助对方读书。

    等后来恩断义绝了,背地里也不说赵世文半句是非,只默默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去集市上卖包子,自立自强。

    白知县并不觉得,陆宝儿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嘲笑和讥讽的。

    女儿却仗着自己出生好,跑去数落人家自甘堕落。趾高气扬的炫耀啥?就为了抢一个这么不入流的男人么?

    “明日起,让珠儿在屋里做女红,磨磨性子。”

    知县夫人也是知道,女儿和王家村一个秀才近日走得比较近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家老爷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不由问道。

    “是那秀才人不好吗?我听珠儿与我说,那秀才千好万好,模样好,人也俊逸风流,还满腹经纶的,对珠儿也一往情深,只是被前头那娃娃亲给耽误了。"

    白知县哪听得下这屁话,当即吹胡子瞪眼道。

    “放屁!她说什么你都信!”

    他长叹一声。

    “夫人啊,你莫要再宠着她了。若真是为她好,应该将她的性子掰过来。识人不明不怕,怕的是一条道走到黑不听人劝,生生往火坑里跳,还要去攀扯别人。”

    难得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知县夫人登时就不敢吭声了,她打定主意,不管女儿如何哭诉,这次都要狠下心来。

    白珠被这样连着关着三四日,收不到赵世文的书信,心中焦急万分。

    她写了书信,想让丫鬟从后门塞出去,丫鬟却说门房看得紧,什么信儿都不让传。

    她颓丧的倒在床上,一时对陆宝儿和谢柏原两人,恨得咬牙切齿。

    她认定了是这两人做了什么,才会惹得爹这样子对自己。

    米陆宝儿这几日,和谢柏原一起找了木匠,要他们打了一些桌椅,预备回头摆在铺子里。

    到时候弄一个隔间出来,专门供客人坐下歇脚喝茶,吃点小菜。

    虽说是卖包子,但既然已经有了铺子了,自然是多添一点花样做点汤,弄得尽善尽美一些。

    除了这些之外,宝儿还将青山镇生意红火的几家早餐铺子,都去吃了一遍。

    她去那儿,每次都会观察,旁人做早点都做些什么,最受欢迎的又是什么种类。

    等将早点买回来之后,她掰开那些包子蒸饺的馅儿,仔细观察里面的用料,琢磨着怎么做。

    许是宝儿对厨艺这一道有些天赋,自个儿摸索着,竟然叫她做出来了差不多的一些早点。

    她挨个把种类记下来,掰着指头算,每日得用多少成本,包子馒头又能蒸几笼。

    她认真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桃红色的芙蓉脸蛋,看着愈发娇艳动人。

    因为专注的做事,显得那双眼睛都更清亮有神了。

    谢柏原常默默站在一旁,眼眸含笑地注视着她。

    每当宝儿需要帮手的时候,他就沉默的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活计。

    两人竟然无声的培养出了一种默契。

    这样忙碌下来,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四五日。

    黄老二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他搓着手,用马车送了几个丫鬟婆子,到谢柏原的宅子门口。

    “爷,您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你瞧,这几个丫鬟婆子如何?她们全是京城里那些大官被抄家之后,流放出来的。”

    “这几个手脚都很规矩,来历也清白。全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受过调教的,您要是不嫌,不如仔细看看挑挑?”

    其实黄老二前两日,就已经可以带人过来了,只是他心里还存着一点期望。

    盼着那孙家能去对付谢柏原,这样回头,他好把这栋宅子收回来。

    先前为了讨好谢柏原,弥补自己的过失,他把那栋极好的宅子,以倒贴的价格租了出去,真是好一阵肉疼。

    他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疼贴出去的银子。

    只是观望了一阵之后,听到了风声,说是青山镇新来的白知县,似乎就是谢柏原背后的靠山。

    得了,他就这命。

    黄老二顿时不敢多耽搁了,也歇了其他的小心思。

    他规规矩矩的,把谢柏原要的下人,挑了几个好的,专程送到府上,让人家挑。

    谢柏原正在小厨房,帮宝儿和面。

    听到动静出来,他去井边洗了下手,走到屋里回身喊了一声宝儿,叫她出来一起挑。

    那几个跟着黄老二走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跟鹌鹑似的,有些拘谨的站成了一排。

    三个丫鬟三个婆子。

    几个丫鬟年纪和宝儿相当,倒也不是那种长得出挑的容貌,只胜在皮肤白净,眼神清明,一看便是手脚规矩,老实的性子。

    皆因为那些容貌好的丫鬟,早在流放到此地之前,就已经被别人挑走了,剩下来的全是容貌一般的。

    而那几个婆子,据说里头有会厨艺的,还有女红活特别好的,甚至还有一个会一些医术的。

    也算是各有各的长处,所以全被黄老二拉过来了。

    宝儿有些好奇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黄老二知道,这个家中明面上是谢柏原在管事,但实际上,照这男人对自己女人的重视,真正拿主意做决定的,是陆宝儿。

    那日他可是亲眼见着这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闯入府中,将孙府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把陆宝儿救了回来。

    @所以他咧嘴,冲着宝儿殷勤的笑着,热情的开口道。

    “宝儿姑娘你看看,瞧哪个顺眼,哪个就给你留下。”

    陆宝儿从没买过婢女丫鬟,在这方面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下意识回眸看谢柏原,有些忐忑。

    然而男人的目光深沉又温和,他对着宝儿,微微颔首道。

    “莫慌,照你的心意挑。”

    顿了顿,他走到宝儿身侧,补充了一句。

    “若瞧得都顺眼,全部留下,也不碍事。”

    他谢柏原的女人,多用几个丫鬟怎么了。

    用得起。

    这话,叫一旁的黄老二听了,登时眼睛一亮,顿觉这笔买卖,自己终于可以回点本了。

    陆宝儿却震惊的张着檀口,杏眼一下子瞪圆了,像只小猫头鹰。

    当着黄老二等人的面,她不好说太多落了谢柏原的面子,可纤白的小手,却悄悄从后面,隐晦的拽了拽谢柏原的衣袖。

    不好这样说大话的。

    她抿着唇,一双杏眼格外清亮干净,犹如初生的小鹿,湿漉漉的,情绪一览无余。

    瞧着陆宝儿这副勤俭持家的可爱小模样,谢柏原心中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情绪,心仿佛化成了水,看着宝儿时软成一片。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动人的姑娘,一颦一笑都比常人有魅力。

    仿佛每个部位,都是照着谢柏原的喜好长的。

    谢柏原笑了笑,没再说话。

    左右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宝儿,只要宝儿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宝儿视线落回面前的几人身上,脆生生开口问道。

    “你们自己介绍一下,都会什么,擅长什么。”

    那三个婆子都是过来人,人活的岁数大,见的也多,就更会看人。

    她们看出来,这户主家人口简单,心地纯良,若是能被对方相中,留在这里。

    那后半辈子也不至于在漂泊中磋磨致死了。

    做得好了,兴许还能养个老。

    于是三人挨个开口。@“老奴擅长针线活,厨艺也略通一些,会做一些羹汤和家常小菜。”

    “老奴擅长种植花卉,从前负责院落的洒扫。年轻时学过点医术,会接生。”

    轮到最后一个婆子时,听着前头两个人似乎都很能干的样子,她定了定神开口道。

    “我会算账,略识几个字。”

    相比之下,最后一个婆子话最少,人看起来最憔悴,眼里的光都最暗淡。

    陆宝儿有些犯难了,这三个婆子听起来都很能干呀。

    索性这会儿也不急着做决定,她便看向了三个丫鬟,示意她们开口说几句。

    那三个小丫鬟见的世面,显然没有婆子多,还有些怕生,一路上颠簸过来,见过很多人心险恶。

    可再单纯的丫鬟都知道,今日这家主顾得抓住。

    越往后拖,她们能被带去的人家,就越不好伺候。

    “我叫绿萝,洗衣做饭洒扫,这些活我都能做。”

    “奴婢叫青豆,从前是小姐房里的二等丫鬟,会…会…也什么都能做。”

    第二个丫鬟明显不善言辞,结结巴巴的,脸涨的通红。

    “奴婢采莲,从前和府里的人学过一些刺绣,能缝补衣服。还管过小厨房,会做菜。”

    宝儿听完这几个人的介绍,心中就有些底了。

    丫鬟里,她看中了采莲。

    至于婆子,她更倾向于那个识字话也少的。

    回头要开包子铺,总得让婆子帮忙。

    采莲懂厨艺,便能帮着一块儿干活,然后让婆子管账。

    眼见陆宝儿眼神,落到了这两人身上,其余几个没被挑中的人,眼中都闪过了明显的失望。

    就在陆宝儿开口,要说话时,那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丫鬟绿萝,忽的冲过来,抱住了宝儿的腿,一下跪在地上,凄厉的冲她哀求道。

    “姑娘!求你买了我!你若是不将我买下,我便在这一头撞死!也省得回头再被人糟蹋了!"

    宝儿吓了一跳。

    一旁的谢柏原,眯了眯黑眸,将她护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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