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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那只手伸过来,陆宝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人都快躲到房间角落去了。“呜呜汪!”宝儿抱在怀里的阿旺,伸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逼近的孙少爷用力吠着。
若不是宝儿将它抱在怀里,不许它再咬人,怕是这会儿它已经扑到孙少爷身上,将人咬出几个窟窿眼来。
忽然见到一个狗头伸出来冲着自己疯狂的叫,孙少爷脸色一沉,只觉得满腔旖旎都被这畜生打断。
若是换成平时,不过一个长毛的畜生罢了,他开口,自有人出手将这狗拖下去处理了。
只是,如今这娇滴滴的美人才刚弄到手。
若是这样做的话,容易把人逼到极致,反倒不美。
孙少爷碰过这么多女子了,已经深谙其中的道理,知道得松弛有度,起初给对方一些以为能逃过去的假象。
如此,才能温水煮青蛙的慢慢达到目的。
没看他如今后院里有十几房小妾么,当初送到府邸来的时候,一个个的还不是哭天抢地,后来接受了他,便也认清了现实。
每次美人刚来,是孙继最有耐心的时候。
他留着阿旺没能第一时间打死,也是见宝儿对这只狗极为重视,便打着以此来要挟宝儿的目的。
“这只狗今日咬伤我府上的家丁。换成平日,我已叫人乱棍打死它。”
孙少爷忽然开口这样说道,语调慢悠悠的,仿佛在刻意强调什么。
被掳来困在房中的宝儿,身子一颤,愈发抱紧了怀中的阿旺。
她心中怕极了,却不敢流露丝毫情绪,只死死咬着嘴唇,努力避开孙继的视线,心中无比期盼谢大哥能快点从衙门回来找自己。
只是…想到这孙家看起来的气派,宝儿心中又是一阵绝望。
当初她被赵世文带走,谢大哥尚且能追过来将自己救下。
如今这孙家,可不是平头百姓,守门的家丁都站了两个,能用得起这么多下人,岂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宝儿心中复杂万分,一会儿盼着谢柏原来,一会儿又盼着他不要来,以免被牵连到。
美人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惊惧模样,也实在是赏心悦目。
孙继轻笑一声:“其实我也不是坏人。宝儿姑娘,你若能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砰得一声踢开。
这声音令陆宝儿浑身一震。
她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怀里的阿旺也感觉到什么,毛茸茸的狗头跟着女主人一起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谢柏原逆着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
他眸光和宝儿对视的刹那,冷凝的眼神似乎一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宝儿心口重重一跳,浑身血液加速流动起来,眼眶一红,竟是不觉掉下泪来。
他竟真的来了?!
孙家来青山镇也有十多年了,作威作福没停过。
从来不敢有任何人来孙府闹事。
然而今日,却让青山镇的百姓看了个天大的热闹。
那最爱强抢民女的孙少爷,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人家美人的未婚夫冲到府里,暴揍了一顿。
听说断了手和脚,就连那命根子都疑似被踩断了,府里的家丁倒成一片。
这会儿正忙着满青山镇的找名医来看伤呢。
“害,我听的可比你说的还厉害,说那些家丁跟叠罗汉似的,一个个扔到一块儿,那孙少爷就躺在最底下,救出来的时候人都差点被压死。”
“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哪里来的外乡人,这么凶悍?也不怕孙家报复?”
“报复啥?人家有功夫啊!回头包袱一裹,带着未婚妻远走高飞,孙家也鞭长莫及,能怎么办!”
“照我说啊,说到底也是这孙家自找的,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缺德事儿没少干。多少如花似玉的闺女就被那孙少爷给抢到府中,他毁了多少姻缘,如今是遭报应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着孙家的这件趣事,一个个眉飞色舞。
市井之中从来不缺八卦,有些话,当着孙家人的面,平头百姓一个字都不敢说,可背地里,哪能管得住他们的嘴巴。
谢柏原驾着马车,面无表情的从交头接耳的摊贩旁边经过。
那黄老二此时缩着脖子,一瘸一拐的跟在马车后头,龇牙咧嘴的,却不敢不跟上。
怎么叫他这么倒霉!惹了这么一尊煞神!
这下好了!得罪了孙府的少爷不说,又莫名栽到这煞神手里。
黄老二苦着脸,不敢耽误,小跑着越过马车,走向原本和谢柏原说好的那栋宅子。
青山镇的房租,比起王家村那边,要高上许多。
然而这次,在亲眼看到谢柏原如何大闹孙府的过程后,黄老二几乎恨不得把这宅子白送给谢柏原,只盼着对方能不计前嫌,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谁能想到他不过是想捞一笔外快,在那孙少爷面前刷点好感,便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给赔上。
好在那宝儿姑娘没出事,若要出了事,这尊煞神怕是要杀了自己。
“这宅子…空着,地段不好,也、也不收多,就意思一下,随便给点就成。”
黄老二笑容苦兮兮道:“给多少都凭爷您的意思。”
谢柏原没搭理他,只缓缓掀开马车帘子,对着里头的女人伸出手道。
“宝儿,不怕了,下来罢。”
不愧是屠夫出身,谢柏原天生神力,宰猪牛羊时不怎么费力。
如今把这把力气,用在对付孙家人上,更是效果显著。
一帮人倒了地,他还看着神采奕奕,甚至浑身上下连个伤口都找不到,只是此时对着宝儿说话时,声音便显得温和了几分,看着和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声音落下,里头坐着的陆宝儿,顶着一张惊魂未定的精致小脸,慢吞吞走了下来。
刚才谢大哥把她从府中带走时,整个孙府一片狼藉,家丁们倒地哀嚎,那孙少爷更是鬼哭狼嚎,叫得很是凄厉。
宝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么多人,那孙少爷住着这么大的宅子,下人都这么多。
得罪了这样的人,他们能在青山镇扎根吗?日后怎么办?
宝儿心事重重,一张娇美的脸,因为思虑着这些事儿,配着弱柳扶风的身形,瞧着更柔弱了。
女人绵软白皙的小手,落在谢柏原粗粝的掌心,他微微握住,喉结滚了滚。
他注视着陆宝儿的眼眸,闪过几丝疼惜。
陆宝儿手心冰凉,显然今日是被吓得厉害了,还有些惊魂未定。
那双平日里秋波潋滟的眼瞳,如今水汪汪的,虽还是湿漉漉又黑白分明的,却怯怯的,不太敢看人。
这模样,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初,刚被赵世文卖给土匪的时候。
只是如今的谢柏原,对于宝儿,更多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疼。
陌生的环境,和今日的遭遇,都冲击着宝儿,叫她忐忑又不安。
从马车里出来后,她连阿旺都不想放到地上,一直紧紧抱着。
然后寸步不离的跟在谢柏原身后,像个软乎乎的小尾巴那样,叫人心里又爱又怜。
仿佛这样,就能多几分安全感。
谢柏原叹了口气,微微俯身凑近宝儿,轻声道。
“这宅子你看过了吗?觉得如何?”
陆宝儿抿着唇,清凌凌的视线从阿旺身上挪开,落到了院子里。
看清院子的时候,整个人惊了惊。
这竟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
这样的宅子,得是富人才能住的罢?
在王家村的时候,镇上有一个员外,据说他住的宅子就是这种几进几出的院落,非常雅致好看。
只是员外家里再好看,也不是他们这等平头百姓能进去转了看的。
是以,方才听到谢柏原问她,这宅子怎么样时。
宝儿杏眼瞪得滚圆,乌黑眼瞳看着院子里的漂亮景致,嫣红的唇都因为惊诧,微微张着,有些说不出话。
这宅子自然是好看的呀!
宝儿这番模样,神情瞬间变得灵动起来,显得可爱极了。
谢柏原心口一软,哄她到:“你若喜欢,这宅子便是我们的了。"
这话似是惊醒了宝儿,她咬着唇,摇了摇头。
“…谢大哥。这宅子一定很贵。”
谢柏原看着她,笑了笑,随即抬眸,冷眼扫向一旁的黄老二:“宅子贵吗?”
黄老二一个激灵,忙摇头:“不贵、不贵。一两银子便够一年了!”
他看出来,得把陆宝儿哄得开心了,今日自己才有脱身余地,便故意说了一个便宜的数字。
陆宝儿果然惊讶的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才一两吗?”
王家村的镇上,他们租赁的小院子,也是一两一年。
青山镇比起王家村,可要繁华许多,竟然房钱还差不多吗?
黄老二存心想讨个好,便开口解释道。
“这户人家先前是经商的,不过咱们这地儿天冷,气候严寒,这家子来了之后,说是孩子年纪小,受不住这气候。后来便举家搬走了,如今宅子空着,我们便图个吉利,只要有人租,一两就成。”
明明一年十两都不舍得租出去的房子,到了黄老二这里,被他一张嘴说成了大便宜。
陆宝儿却依然半信半疑。
她俨然看了出来,这黄老二先前是故意将她带到那孙家府邸前去的。
如今却又因为谢大哥从衙门里出来找上了自己,黄老二故意卖好。
这人的脸面变得可真快。
若是谢大哥没来救自己,她如今的下场如何,想也能想到。
宝儿不喜欢黄老二这样的人,便连这样便宜又好看的宅子,她都不想要。
她不喜欢青山镇。
虽才来了一日,今日经历的事情,却让她觉得,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这里比王家村,还要可怕。
女人抿着唇,抱着怀里的阿旺静静的站在那儿,腮帮微微鼓着。
她整个人漂亮的像是三月枝头的桃花,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着,一截白皙脖颈宛若天鹅一般。
谢柏原瞧出宝儿的不对劲,顿了顿,手掌摸了摸她脑顶的头发。
“往后我不离开你,不叫你一个人待着。宝儿,别怕。”
男人手掌干燥温热。
明明是个五大三粗又魁梧的体格,长得也凶悍,眼睛黑黑的,眉毛也黑黑的。
古铜色的肌肤,配上他健壮高大的身形,特别给人压迫感。
然而如今,却反而成了让宝儿觉得踏实的存在。
谢柏原微微俯身看着陆宝儿,黑眸灿若星辰,神态认真。
“我在,旁人不能欺负你。”
陆宝儿抿着唇,想到今日谢大哥得罪了那户姓孙的人家,又将自己救出来,鼻尖就酸酸的,有些想哭。
她垂下眼,声音轻柔,带着点儿猫儿似的委屈,小声道。
“可是…万一旁人来寻你麻烦,他们太厉害了怎么办…”
哪怕宝儿心底里觉得谢柏原很厉害,可也知道一个道理,叫双拳难敌四手。
谢大哥是外乡人,在这里没有什么根基,若是得罪了太多人和权贵,回头别人来找麻烦,总有敌不过的时候。
宝儿甚至有些想念王家村那边的小镇子了。
人少,是非拢共也就那么多,小镇子上没有那么多贵人。
不像在这里,谁的底细都不知道,不小心得罪了人,有苦都没地方申冤。
像今日就是,谢大哥莫名其妙被衙役带走,去了衙门,这还是好端端回来了,要是没能回来呢?
宝儿想着这些,面容忧愁,柳叶眉弯弯细细的,俏丽小脸有些苍白。
谢柏原哄她道。
“无端端的谁会与我过不去?宝儿。青山镇有知县在,我们脚下有王法。我护得住你。”
似乎是怕宝儿想太多,太过担心,谢柏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我与那白知县,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我们若是只踏踏实实在这里做些小生意,过日子,没人会来纠缠。”
宝儿这才多了几分安心,她把一直抱着的阿旺放到地上,转而捏着谢柏原衣袖,轻轻将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那谢大哥,今日你去衙门,他们有没有弄清楚,为何误会你?”
他们才来,就有衙役过来抓人,也有些太过凑巧了。
宝儿觉得,背地里是不是有人在针对谢大哥?
自从到了青山镇,许是因为太过陌生,她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谢柏原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笑了笑,抬手摸摸她脑顶。
“暂时还不知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无需担忧。”他好像总这么沉稳,任何风雨都不放在眼中。这样的心境,无形中影响了宝儿。
陆宝儿垂下眼,声音轻柔:“那便都听谢大哥你的。”
她相信谢大哥。
宅子定了下来,陆宝儿抱着包裹进屋,和谢柏原一起收拾打扫。
没来得及生火做饭,两人便从外头买了些果腹的烧饼和小菜,随意的吃了几口。
偌大的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倒显得很是清静。@然而天快黑时,却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声音。
“恩公在屋里吗?”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汪汪汪汪!
阿旺竖着耳朵,飞快的跑到门边,啊呜啊呜的叫,喉咙里还发着威胁的低吼声。
显然不止宝儿一个人今日被吓到,就连阿旺都对外人有了几分警惕感。
陆宝儿怔了片刻,缓缓走过去开门,却见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外,看到她时,拱了拱手。
“…你找谁?”
“敢问姑娘,这里住的是不是谢柏原。”青衫男子声音温和,看着文质彬彬的,不是什么坏人。
陆宝儿迟疑了片刻,点头道。
“他在里头。”
谢柏原正在院子里打水,提了一木桶的水后,他放下吊桶,走了过来。
白知县一看到他,忙回头,让身后的人跟上来。
“快来随我拜见恩公。”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穿着丝质印花衣裳的浅色身影,映入眼帘。
白知县身后跟了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面容熟悉,赫然是与宝儿有过几面之缘的白珠。
站在门边的陆宝儿,杏眼眨了眨,闪过惊讶。
怎会是她?
传闻中,那白珠是知县的女儿。
那…方才敲门的青衫男子便是新来的知县大人?
陆宝儿收起眼底的神情,乖巧的走到谢柏原身后,不去多说什么。
反正,无论遇到什么,都有谢大哥在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谢柏原已经和白知县交谈起来。
“恩公,今日之事,全因小女偏听偏信,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我让她给你赔罪。”
白知县半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女儿,声音威严了几分:“还不快过来。”
他话音落下,白珠僵硬着身子,很是不情愿的垂下了脸。
白珠来的路上,就很抗拒。
奈何平日里对她极为宽厚宠溺的爹,今日一回来,就冲她大发雷霆,说她闯了祸,冤枉了爹的救命恩人。
还要她立刻随着一起去上门请罪。
白珠长到如今,哪受过这种委屈。
一个屠夫,一个粗鄙又没什么来历的乡野屠夫,动不动就和人动手,甚至还和土匪称兄道弟的,凭什么被爹当做恩公对待。
就算功夫再好,哪怕阴差阳错救了爹爹,那也是应该的。
那屠夫本来就是一介平民,比起他和爹,那就是脚边的草芥,一文不值。
而他爹是从京城过来的知县大人,屠夫能救下爹,这不是他的福气吗?
然而这些话,白珠却不敢说出来。
她今日已经惹恼了爹爹,再不敢火上浇油了。
而今,不得不对着自己看不起的粗鄙屠夫请罪。
白珠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心里很是想不明白,爹爹的救命恩人为何会是那屠夫。
如此的话,赵郎平白被断了一只手的仇,又该怎么报?
心里这般想着,白珠抬眸看着谢柏原和他身后的陆宝儿时,眼底闪过几丝阴翳,开口道。
“谢公子,全因我先前对你有误会,以为你是那等强抢民女,又与土匪勾结了,对平民百姓大打出手的恶棍,我才会令人去将你抓来审问。”
“是我没有问清楚就贸然做了决定,望您不要同我计较。”
白珠极不情愿的开口,眼神扫过陆宝儿时,和那双清凌凌的杏眼对视了片刻,心中又涌出几丝难以遏制的妒意。
明明生了这么一副倾城的明珠之相,却自甘堕落,跟着个乡野村夫过日子,真是浪费了这般好相貌!
她心里嘀咕了几句,勉强在白知县面前,上演了一番请罪的戏码。
谢柏原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看她,只沉声对着白知县道。
“知县大人若是对谢某心中存疑,大可去调查一番。”
白知县生平自诩是光明磊落的人,听了救命恩公这句话,忙开口道。
“我活到这把年纪,自然是有几分识人的功夫在。恩公不必担忧,若再有旁人说闲话,我定不会饶过他。”
说完这话,他还无奈瞪了一眼身旁的女儿。
见他如此反应,谢柏原顿了顿,开口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知县大人说。”
听了这话,陆宝儿温顺的进了屋。
那白珠还愣在那儿,下意识扬着脖子,一脸的倨傲。
却见白知县回头,瞪了瞪她你还不一边去?
这眼神清清楚楚,极为传神。
白珠愣了愣,气呼呼朝着门外走去。
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屠夫,神神秘秘的还在爹面前摆架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需要尊重的良才美玉了?
她还不乐意在这破地方待呢。
白知县开口道:“恩公,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至今没能报答。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谢柏原颔首道:“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不瞒知县大人,我今日刚来此地,因被唤到了衙门,留我未婚妻一人,险些酿成大祸。”
“青山镇的孙家,趁我不在,意图掳走我未婚妻。”
谢柏原缓缓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道来,听的白知县越发羞愧。
他是个简单的人,很容易联想到,今日若不是因为女儿误会,好端端的要把谢柏原抓起来,人家未婚妻也不会遇到如此危险的事。
他摸了摸脸上的八字胡,愤慨道。
“恩公放心。这孙家的强盗做派,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他们欺到了恩公头上,我定不会作壁上观。
你且安心,我不叫他们再来寻仇打扰你们。”
一番对话后,谢柏原又道。
“不知知县大人为令千金,选夫婿,最看重什么?”
白知县显然没料到,谢柏原会突然说这话,他愣在那儿,一时不明白谢柏原的意思。
谢柏原见他不明白,便笑了笑,平静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知县大人还是莫要让令千金被人蒙蔽。”
等到天黑下来,离开谢家时,白知县忽然福至心灵,联想起这段时间,女儿频频往外跑的异状,他隐隐得出了一个结论。
莫非是恩公在提醒我关注一下珠儿?
当下,白知县立即将府里的管家喊来,沉声问他,这段时间小姐都去了什么地方,都与什么人见面,可有什么异状?
管家愣了一会儿,便老老实实把白珠常跑到王家村附近的事情说了。
末了,还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家老爷的脸色,问道。
“老爷,莫非是有什么不妥?”
白知县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两步,抬手道。
“将珠儿身旁伺候的丫鬟带来,好好的问一问。”
白珠身旁的丫鬟,本就很少和知县说话,心中很是敬畏自家老爷。
猛不丁被找过来问话,自然是什么秘密都兜不住。
白知县稍微询问了几句,丫鬟就战战兢兢的,把这段时日自家小姐和那王家村的秀才赵世文,暗生情愫的事情全盘托出。
白知县听了大怒,他虽被贬谪到了这种偏僻之地,可心中对女儿的婚事,还是有安排的,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让女儿,跟一个秀才就这般私定终身。
“管家,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小姐踏出房门半步!”
白知县袖子一甩。
他那么好的脾气,今日却难得连着发了几次火,唬得整个府中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而白珠在知道自己被关了禁闭,不允许再出去时,先是嚷着要见爹。
可白知县压根不理她,往日里的好脾气荡然无存,只让丫鬟给她传了一句一好好闭门思过。
就不搭理她了。
白珠出不了房门,想到自己和赵世文约定好了明日还要见面,如今不仅没有帮情郎教训到谢屠夫,还让自己被关起来,出不了门。
她慌乱之下,大哭了一场。
爹怎么会知道他和赵郎之间的事情?
她还想着,等赵郎来日金榜题名,成了举人之后,再告诉爹他们的事儿。
白珠也不算太蠢,回忆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想到那谢屠夫是爹的救命恩人。
后来他们俩又单独说了一段话,想必,问题就出在两人的谈话上。
一定是那屠夫说了什么!才会惹得爹发现她与赵郎之间的事。
丫鬟跟一个小鹌鹑似的,缩在角落,不敢冒头吱声,生怕小姐知道,是自己被喊去和老爷说漏了嘴,才会让人知道赵公子的事。
“这谢屠夫如此多事!”
白珠又气又急,不知道爹会怎么对待自己和赵郎。
她方寸大乱之下,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在赵郎羽翼未丰之时,借着爹的命令去抓捕谢屠夫,导致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那会儿,她哪里知道,爹一直挂在嘴上念念不忘的恩公,会是那谢屠夫呢?
今日和爹去上门赔罪,那陆宝儿定是当笑话看。
如此一想,白珠气得的心里挠心挠肺的,觉都睡不着了。
米陆宝儿还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做,白珠那儿就已经气的不行了。
夜里就寝前。
陆宝儿看着这么大的一栋宅子,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到大门,她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三进三出的小院,甚至还弄了一个专门给下人守夜的倒座,门口进来之后,后院还有一整片姹紫嫣红的花园,里边放着假山,种着竹林,甚至还有一个小池塘。
这哪里是在王家村能看到的景致呀。
从前任是宝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有一日能住进这样的地方。
前头建了这个院子的那家富商,显然家中人口多,厢房也多,估计还养了不少的下人。
如今只有她和谢柏原两个人住时,就显得这栋宅子这么的空旷。
宝儿有些不习惯。
后院的竹林,被风吹出了沙沙的声音,叫宝儿莫名的有些不安。
狗子阿旺到了新的地方,似乎很是兴奋,它东跑跑西看看,后头的那条小尾巴,一直甩啊甩。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阿旺就停下来,抬起后脚撒一泡尿,标记一下,这是自己的地盘,很是熟门熟路。
它似乎一点儿都不惧怕陌生的环境,就连今天发生的变故都忘了,跑来跑去的,好像已经知道这就是自个儿家里了。
狗子的快乐如此简单,却也叫人有些羡慕。
洗漱完,陆宝儿站在门边,轻声唤道。
“阿旺!”
已经跑到暗处玩起来的阿旺,一听到主人的声音,马不停蹄,四个小爪子哒哒哒哒的踩着地面,飞奔到宝儿面前。
啊呜!
阿旺轻轻哼着,毛茸茸的脑袋吐着舌头,摇头摆尾的像个小陀螺,热情的看着宝儿,想去舔舔主人手指。
往日阿旺在之前的小镇子上时,晚上都是睡在院子里的狗窝的。
但今日换了新地方,宝儿心中有些不踏实,便把阿旺抱到了房间,想让它陪自个儿一起睡。
谢柏原看到宝儿的动作,眼眸暗了暗。
甚至有些嫉妒,被如此对待着的阿旺。
宝儿如今对他已经不像从前这么怕了,哪怕他们定下了婚约,可那点儿女儿家的羞涩还在。
她害怕了,抱着狗子进屋睡,没什么不对。
可谢柏原心中,却莫名有些失落,他其实很想宝儿能软声和自己撒娇。
但凡宝儿能开口,无论想要什么,他都想法子给她做到。
这种想要宠着一个人,把什么好的都给对方的火热心情,宛若一把火,烧的谢柏原浑身都沸腾。
这般想着,他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才刚准备脱掉外衫躺床的宝儿,忙走过来开门,露出一张芙蓉似的娇艳脸蛋,一双杏眼乌溜溜的,满是不自知的娇媚和灵气。
“…谢大哥?”
谢柏原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喉结滚了滚,沉声道。
“宝儿,从前我在钱庄存了一笔银票。如今能派上用场了,我想着将它取出来。”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们既然住进了这院子,地方也大,回头开铺子了,总需要一些帮手。我找一些丫鬟婆子来,你看如何?”
他想让宝儿过好日子,也让对方穿金戴银,有人伺候。
陆宝儿揉了揉眼睛,困意消散,似乎有些恍惚。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谢柏原宽厚的手掌抬起,轻轻揉揉她脑袋。
“宝儿,我会雇上一些守门的家丁,往后,不再让人能欺到你。”
他想通了。
宝儿这样的容貌,若是平头百姓,没点看顾的人在,容易被人瞧了动心思掳走。
从前他觉得赵世文没有担当,只是个文弱秀才,护不住宝儿。
如今轮到他自己了,却发觉,有很多地方他做的还不够。
就说今日,因为衙役要带自己去衙门,他临时将宝儿托付给了不熟的黄老二,便是自己做的不妥的地方。
倘若今日,宝儿身边有其他人护着,事情兴许不会闹到这个程度,也不至于叫宝儿受到如此的惊吓。
“明日我去牙行再去挑一些,手脚干净,心思简单的丫鬟婆子和家丁来。回头拿了卖身契,你好好拿着。”
谢柏原一番话,将宝儿的那点困意完全驱散。
她眨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柏原,有一瞬间觉得那么陌生。
谢大哥说起方才那番话时,像变了个人似的。
银票?家丁?丫鬟婆子?
这哪里是一个屠夫能说出来的话呀。
宝儿怀疑是不是谢大哥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大,才会胡言乱语。
他们能以低价租到这套小院,已经是捡了大便宜了。怎么还能去像那些贵人那样,养着下人?@
就光他们两张嘴巴一年到头要吃饭,还得努力的找些小本生意做呢。
养那么多下人,这得多少钱呀?
谢柏原看着呆愣愣的宝儿,勾唇笑了笑:“没事了,你睡罢。有我守着。”
他替宝儿合上了门。
男人抬眼,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又是一个满月。
他如今身边有了一个,叫他想守护的姑娘。
所以日子忽然变得有意思了。
翌日一早,宝儿醒来时,就见阿旺吐着舌头,蹲在床头的地上,歪着脑袋看她。
毛茸茸的狗子,浑身的毛发是土黄的,眼睛却像黄豆似的黑黢黢,看着又可爱又忠诚。
想到昨日,阿旺护在自己身边,咬着那些家丁的勇敢模样,陆宝儿笑了笑,面容变得柔和,伸出柔软的手,摸了摸狗子的背。
见到主人醒了,阿旺高兴的绕着自己的尾巴转圈,然后啊呜一声扭头,冲着宝儿急促的叫,叫了两声又小碎步,踱到门边,歪着脑袋看着宝儿。
“阿旺,你是想出去吗?”
陆宝儿怔了怔,穿好衣裳去开门,就见阿旺急匆匆的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然后甩着尾巴跑到院子里的泥土上,抬起后脚撒尿…
淅沥沥的水声落到宝儿耳中,她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看来是被关在屋里一晚上,憋得狠了…
米牙行里的黄老二,今日苦着一张脸,瞧着很是丧气。
他真是倒霉!
昨儿把手里压着的一套好房子,以倒贴的价钱租了出去。
偏偏还不敢不租。
谁让他中间对陆宝儿动过歪心思,想把美人献给孙少爷呢。
亲眼瞧见了谢柏原单枪匹马冲进孙府,把那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将陆宝儿全须全尾的带出来后,他就意识到,这谢柏原不是一般人。
至少他黄老二得罪不起。
倒贴就倒贴吧!
今日他便得把租赁的契约一式两份送过去。
得罪了人,就得花钱消灾呀,这是黄老二的处事之道。
“哎…”
摇头叹气的时候,黄老二听见门前有动静,抬头一看,人差点趔趄的跌到地上去。
竟是那煞星找上门来了!
找到牙行来的,赫然是谢柏原,男人身材高大,走路带风。
黄老二心惊肉跳,一下子想到昨日谢柏原闯到孙府,闹得惊天动地的场景。
生怕谢柏原是来找麻烦,黄老二手里忙拿着契约,小跑着走过去迎道。
“爷,你怎么来了?我这不刚想把这契约送上门来。真是巧啊。”
他呵呵赔笑。
谢柏原冷冷扫了他一眼,忽然道。
“昨日孙家的人,如何会见到宝儿?”
宝儿从头到尾都坐在马车里,是怎么被有心人看见的?
按理说,若是黄老二驾着马车,径直到那院子去,并不会撞到多少人。
黄老二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谢柏原对着那孙少爷都下手狠厉,把人命根子都差点断了,他面如土色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
“这想必是刚好碰见。”
他也只能赌那小娘子脸皮薄,没把中间他谎称去取锁钥的事儿说出来。
谢柏原眸光锐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黄老二恨不得跪下来时,才开口道。
“你先前动过什么心思。我暂且先略过不提。但我提醒你,倘若你往后再动半分宝儿的念头…”
谢柏原手掌按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略微按了按,再挪开时,那椅子发出了“咔嚓”一声,然后整张裂开。
男人眼眸冷淡,并未再说什么威胁之语。
黄老二却再也绷不住了,双腿一软,哆嗦着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娘咧!
这谁还敢动你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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