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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正值盛夏。教学楼外绿荫环绕,整个大学城被阳光所笼罩,学生顶着年轻朝气的面庞,骑着单车穿梭在校园里。涟大校园里有条路上栽满了绣球花,蓝绿色的绣球顶着烈日盛开。
到了学期末,林折夏忙着准备期末考试。
专业老师给他们圈了很多重点,期末大部分时间,她都和迟曜在自习室里写题。
“好难背,”她写到一半,趴在课本上,".不想考了。”
说完,她又问:“你们专业期末考试难吗?”
她其实是想让迟曜安慰一下她:“毕竟是王牌专业,分数线那么高,期末考肯定很难吧。”
然而她忘了迟曜和她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随便翻翻书就行。”
“你不能这样回答我,”林折夏动用身份特权,“我是你女朋友,你要顺着我。”
迟曜指间夹着笔。
黑色水笔在他分明的手指间不经意转过半圈,然后他说:“很难。”
林折夏:“有多难?”
迟曜往后靠了下:我都怕我不及格。”
林折夏道:“别担心,虽然你不像我这么聪明,但是及格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迟曜下巴微扬:“谢谢你的鼓励。”
林折夏:“不客气。”
那页翻过去,“演完就接着背。”
“戏演完了吗,”迟曜松开笔,伸手到她面前,指尖夹着两页纸,轻飘飘地把在她面前停了快半小时的这学期还发生了一件事。
迟寒山资金回笼后,计划把南巷街那套房买回来。
“我和你妈想了想,既然你还是打算留在涟云发展,还是需要住的地方。”
某天打电话时,迟寒山跟迟曜商量:“既然我和你妈都留在京市,你一个人在涟云住着我们也更放心点。”
“只是交易周期才刚满两年,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出售,不过我和你妈也找了同小区的其他房源”
迟曜只说:“不用勉强,房子的事情以后我自己也能想办法。”
迟寒山在电话里说:“不勉强不勉强,我和你妈现在手上现金流还算宽裕。”
巧的是那户人家男主人恰好工作变动,一家人正打算换个城市生活,手续交接得很快。
迟曜把这件事告诉林折夏之后,林折夏比他本人还高兴。
她没有想过那套房子还能买回来,她和迟曜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互相串门:“真的吗?那我妈唠叨我的时候,我又能去你那避一避了。”
“不是我那。”
迟曜纠正她,“现在那也是你家。”
林折夏“哦”了一声,又后知后觉地问:“那你说以后自己也能想办法是什么意思啊,你原来,也想过要把房子买回来吗?”
“本来计划等工作之后攒钱,”迟曜随口说,“只不过那样,得辛苦我女朋友多等几年了。"
林折夏固有印象太深。
以前她和迟曜各自住在自己家里,一下很难联想需要她多等几年的原因。
虽然她没开口问,但以迟曜对她的了解,不用想都知道她没反应过来:“知道女朋友的同义词吗。”
“啊?”
“是未来老婆。”
两人还在往前走,这条路不断延伸到校外,看起来漫长且没有边际,但是道路两旁绿荫如盖,夏天热烈的阳光从缝隙间穿过,迟曜牵着她继续说:“之后我们大概率会留在涟云工作,荷姨应该也不希望你跑太远,所以得考虑一下婚房的问题。”
林折夏愣了很久。
她不知道迟曜还有这样的打算。
原来,她早就被无比珍重地放进了他的未来里。
等她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你都还没求婚,我还没说要嫁给你,怎么就婚房了。”
迟曜眉眼微动:“你想对我始乱终弃?”
林折夏:“那也不是这个意思。”
放暑假当天,她,迟曜,还有何阳一块儿坐车回南巷街。
三人约好在大学城车站碰面。
何阳起初在电话里哼了一声,故意说:“我不想来当电灯泡,我要一个人回去。”
当时林折夏已经收拾好行李,拖着行李箱在迟曜租的房子里等他。
手机开着免提。
于是何阳听见他那两位发小无情的声音。
迟曜和林折夏异口同声:“哦。”
何阳:“不是你们不应该挽留一下我吗?!哄我,安慰我,告诉我我在你们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你们还是很需要一位像我这样的朋友”
林折夏想了想:“说实话,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
迟曜更是想都没想:“你很重要吗。”
何阳:”
林折夏:“那你自己打车,我们已经收拾好东西,等会儿直接从公寓走,就不去车站了。"
何阳拖着行李箱,急急忙忙往校外赶:“等等我啊,我说着玩的,你们真叫车了啊?是不是兄弟了,是兄弟就等等我!不哄我就算了!你们要等我!!!"
最后迟曜叫了辆出租。
何阳气鼓鼓地坐在前面,林折夏和他坐在后座。
林折夏打圆场:“大壮,别生气了。"
何阳:“别喊我,我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
"
不过他们几个从小到大的交情,不出十分钟,何阳就自己恢复了状态:“房子买回来了?家里也收拾好了吗,那我假期可以住你那儿了。”
迟曜只扔给他三个字:“不方便。”
何阳:“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迟曜:“有女朋友了,不方便。”
“”
司机靠边停下吧。
他想下车。
林折夏坐在后排,一边听他俩小学生斗嘴,一边给林荷发消息。
妈,我上车了林荷的消息回得很快:带钥匙了吧?
带了你和魏叔叔不在家吗。
林荷:忘了跟你说,我们在外面旅游呢,还没回来。
小荷,我看你是忘了我这个女儿吧。
林荷:你又不在家。
林荷:确实是有点忘了。
林折夏:
林荷:你别说,你刚去涟大那会儿,我确实晚上都睡不着,你不在家的时候不习惯。但是人的适应能力很强,现在我觉得你不在家真清净。
迟曜注意到她脸色在不断变化,问她:“怎么了。"
“我妈和魏叔叔不在家,”林折夏转述,“他们已经忘了我。”
迟曜抬手拍了下她头顶:“我陪你。”
林折夏起初没觉得不对劲。
毕竟“我陪你”这三个字,是再简单不过的情话了。
然而等他们下了车,各自回到家,林折夏收拾了一下房间,林荷不在家,她只能自己换床单被套。忙活半天之后,她洗了个澡,正准备关灯睡觉,门铃被人按响。
林折夏穿着睡衣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迟曜:“陪你。”
林折夏身上那件睡衣很单薄,白色,棉质睡衣。迟曜对这件衣服印象很深,她以前夏天常穿。
“我都要睡了。”她放他进屋后说。
迟曜熟门熟路地往她房间方向走:“陪你睡觉也一样。”
原本静谧的气氛,因为这句话一下变得无比暧昧。
迟曜也刚在家里洗过澡,他额前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少年整个人比她高出一截,林折夏只能稍仰起头看他。她清楚地看到迟曜变黯的眼神,泛着银色光泽的耳钉。
少年过白的肤色被黑色T恤衬得更加醒目,或许是因为坦诚相见过,林折夏目光下移,在触及到腰腹位置的时候,眼里明明看见的是衣物,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熟悉的腹肌轮廓。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站在她卧室里。
这个地点对她来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隐秘。
因为这间卧室,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最熟悉的地方。
有太多她成长中的身影和记忆。
书桌是她以前每天都用的,书柜里,藏着许愿卡,藏着高中时那张“情侣照”,再边上的衣柜里,妥善存放着高中时候他织的那条围巾。
可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在迟曜的吻落下的时候,她的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剧烈。
窗外,蝉鸣声透过窗户传进来。
唇上的触觉强烈的像白日里的烈阳,她嘴唇时不时地被他啮咬着,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林折夏整个人很轻地发着抖,支撑不住似的,任由这个吻越压越深。
她唯一的支撑点只有身后那张书桌,后腰紧紧抵着书桌边缘。
迟曜似乎是察觉到她快支撑不住了,于是一只手绕到她腰后,轻松将她揽起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从书桌,一路延续到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床上。
“挺巧。”
迟曜一只手撑着床,说话时头往后微微抬起,拉开微弱距离时说。
林折夏整个脑子都是晕的,像是缺了氧,只能愣愣地问他:“巧什么。”
“床单和被子,”迟曜说,“和那天我偷亲你的时候一样。”
林折夏垂下眼。
她夏天的被套一共就那么两套,今天换上的这套确实是她以前最常用的。
被他这么一说,她躺在床上,仿佛回想起迟曜走的那天,她发着烧躺在这里的感受。
很奇妙的是。
他们现在,真的在这里接了吻。
只是接吻很容易走火,事态逐渐失控,林折夏忍不住用手推了他一下,提醒:“家里没有那个。”
迟曜自然也清楚。
他原本就没打算做到最后,于是停下动作,抱着她缓了会儿。
最后少年把她揽在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林折夏感受到黑暗里,羽毛般的触觉,问:“你当初,也是这样亲我的吗。就是你走的那天。”
说完,她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胸腔轻微震动,“嗯”了一声。
然后迟曜又低下头,在她耳边说:
“晚安。”
这个假期,迟曜只在她家留宿了一晚。
次日,林荷和魏平旅游结束,傍晚到家。
魏平头上戴着一顶花花绿绿的沙滩帽,两人一看就是去海边度假刚回来:“夏夏,要不要喝椰汁?
叔叔给你开一个。”
“你们是去海边了吗,”林折夏到门口迎接他们,“椰子那么重,也不用给我带三个吧。”
魏平打开行李箱,笨重的箱子里装着三个椰子。
他把椰子一个一个拿出来说:“你一个,迟曜一个,何阳一个。"
“”
林荷在魏平之后进屋,她穿了条度假风的长裙,一回家就忍不住挑刺:“你看看,你把客厅弄成什么样,我走的时候还整整齐齐的,你这堆零食能不能收一收?”
她说着,一路巡视到厨房间:“煮碗面也不知道把锅给洗了,要我说你多少遍。”
如果是以前,林折夏一定会觉得林荷很烦人。
可是离家太久,连这些唠叨和数落都变得温情起来。
在学校里尝试着独当一面的大学生,回到家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小孩”。
林折夏捧着刚开好的椰子解释:“我正准备洗,你们就刚好回来了。”
林荷看眼时间,对她不能更了解:“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林折夏同志,你告诉我,你这个准备,是准备了多久?”
林折夏老老实实回答:“一个多小时。”
“.
林荷回来之后,她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了起来。
外面的天气也越来越热,八月份,太阳晒得人不敢往外边跑。
像以前无数个假期那样,她瘫在迟曜家的沙发上,抱着冰西瓜,一边用勺子挖着吃,一边追暑期档电视连续剧。
迟曜坐在她身边。
其他发小聚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有的在打电玩,有的在聊天,整个客厅看起来一团乱。
“曜哥,夏哥扑克,打不打?”有人扬声问。
林折夏挖下一块西瓜,头也不回:“不打。”
迟曜:“妇唱夫随。”
电视剧还是老套又狗血,林折夏一边跟他吐槽剧情,一边往嘴里塞西瓜。
迟曜问她:“甜不甜。”
林折夏点点头,顺手喂了他一块。
电视很快进入一段广告。
迟曜在这段广告间隙,被其他发小硬拉着去打了两局扑克牌。
林折夏从电视里抬起头,环顾四周,迟曜家的陈设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一群少年围坐在一起,被围在中间的那个漫不经心地出着牌,偶尔其他人说了什么,他很轻地扯一下嘴角跟着笑。
电视里,广告的声音闹哄哄地传出来,和他们的说话声交杂在一起她手里的西瓜很冰,驱散夏季的浮躁和炎热,有一种冒着丝丝凉意的治愈感。
和以前无数个夏天一样。
好像一切本该如此,从没有变动过。
假期中途,林折夏见了以前的朋友。
陈琳和唐书萱换了发型,看起来更显青春活泼。
几个人聊起以前的事情,已经可以当做玩笑,互相揶揄:“我当初居然还问你要过迟曜的联系方式,被狠狠拒绝的那个晚上,我心情特别复杂。”
“你以前还暗恋过那个学长。”“你以前还在论坛冲锋陷阵呢,隔壁学校找人来堵你。”
“”
在她和陈琳她们聚餐的那天,迟曜也和徐庭见了一面,徐庭大学学的法医,不过整个人还是以前那样,看着“挺不靠谱”。
林折夏坐在餐厅里,正和她们聊着,手机震动了下。
是迟曜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男朋友:【照片]
照片上,徐庭很夸张地比了个“耶”。
男朋友:他说要跟你打个招呼。
林折夏笑了下回复:谢谢。收到了。
这天回到家,林荷问她聚餐的情况,林折夏说:“挺好的,唐书萱在打暑期工,陈琳也在做家教,对了,唐书萱也谈恋爱了,男朋友是她同专业的一个男生,两个人感情状态不错。”
林荷:“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林折夏知道她的意思是说别人都在积极上进地打工赚钱,她承认自己这个假期是懒了点,于是说:“我本来也有找工作的,但是最后没找到合适的,我回头再看看。”
“而且,”她又慢吞吞地说,“我也有男朋友,起码在谈恋爱这块没输。”
林荷:“”
说着要找“暑期工作”的林折夏找了几天,工作暂时没找到,发小群里倒是又组织了新活动。
【南巷街小分队】
大壮:明天去不去集市打枪大壮:一等奖游戏机一台,二等奖蓝牙耳机一副,三等奖没什么用,一个玩偶,但是这个没什么用的玩偶可以给夏哥玩玩。
林折夏:?
什么叫没用的给她。@他们经常会在群里组织各式各样的活动。
很无聊且幼稚的一个提议,一经发出,立刻得到热烈响应。
111算我一个我也去我也去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神枪手于是大家约好明天下午去集市打枪。
大壮:@林折夏,夏哥去不去林折夏打字:打枪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
下一秒,她又迫不及待发过去两个字:几点?
次日晌午,林折夏吃过饭,想偷偷从冰箱里顺一根冰棍,被林荷明令禁止:“你昨天吃太多了,今天别吃了。"
林折夏不情不愿地关上冰箱门:“哦。”
但她没有放弃,一边在门口等电梯,一边给迟曜发消息。
你家有没有冰棍有的话出来的时候偷偷给我带一根算了,我自己去小卖部买吧,不要告诉我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迟曜应该在忙,抽空回复她一个字:水。
接近下午一点。
林折夏坐在迟曜家单元门门口等下楼跟自己汇合。
天气真的很热。
干燥的风卷着热气扑面而来。
她像第一天来到南巷街那样,坐在他家楼栋口,手里拎着瓶冒凉意的冰汽水,嘴里咬着根老式冰棍。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身后的单元门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某一瞬间,林折夏几乎要以为这一声熟悉的“咔哒”好像来自多年前。
同样声音穿过无声且漫长的岁月,和现在重合。
她略带迟缓地回过头。
少年逆着强光,眉眼很深,样貌极其惹眼,下巴削瘦,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傲气和肆意。
以近乎刺眼的模样闯进她的视野里。
他接过那瓶冒着冷气的汽水,随手拧开时说:“走了,女朋友。”
林折夏顿了下,才跟上他。
@嘴里的冰棍很凉,头顶的太阳很晒。
南巷街街牌在不远处屹立着。
林折夏脑海里闪过很多个关于夏天的琐碎片段,故事好像总是容易发生在这个季节,她最后想到的是曾经两人那份一度只有自己知道的暗恋和心动。
在每个他追逐过她的时刻里,她在也追逐那个夏天。
那个有彼此存在的夏天。
永远热烈,永不落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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