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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打了二十下,打得李庄主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脸上早就肿成猪样。马进抽出李庄主嘴里方巾,两名捕快也松了拑制的双手。
李庄主趴在地上,肩头耸动,身形颤抖,大口喘着粗气。
想来,这辈子是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方一凡冷眼看着,只是淡淡地说道:“再有插话,搅扰公堂,仗刑侍候。”
一众堂下观审人,也是看得心中惕然。
都说大老爷可亲,可是真要是触怒了大老爷,
这位可是真的大老爷啊,不是纸糊的。
收拾了李庄主,方一凡便看向陶镇道:“陶镇不要惊慌,且慢慢讲来!”
陶镇哪敢迟疑,便直接说了:“
年头里借了两石,后来又借了五石,
前两月秋粮还没上来,我看收成好,
想着总能还上,便又借了两石。
总借了九石。
算账的时候,说要还十八石,
我交了租子后,只还得了三石的空当。
如今连本带息,计有十五石。”
陶镇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
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李庄主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插话。
却原来,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公开说不得。
方一凡听陶镇如此说,心中也无甚波澜,
他已猜到事情多半如此。
小家小户,家中多少还有些积蓄,便是借钱,
也没有借到十五两之多的。
这债也不是经年累积借下的,
全是今年的新债。
民间放贷,九出十三归,就算是很高的利息了,
这李庄主更狠,这是十出二十归。
陶镇怎会借如此重债,此中必然还有内情。
方一凡便问陶镇道:“如此高的利钱,你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陶镇便道:“
当时急着借钱,李庄头也说不用还多少利息,
今年上租的时候,我想先还了欠债,租子先暂缓去交。
李庄头说,哪有欠租的道理,租子必须先交。
有了余钱再来还债。
便先纳了租,再算账还债时,就有十八石。
我也吓了一跳。
央肖漕头帮忙算账,肖漕头按那欠条去算时,
说真有十八石,我也算不清楚。
所以......”
方一凡不免好奇道:“既然还了三石,还欠十五石,怎么又变成了欠租,被告到本县这里?”
陶镇道:“
肖漕头说,再要按借据上去还,
过了年,就要还二十石。
再不还,还要还更多。
肖漕头说,帮小民去关说,
让李庄头按欠租来算,把债转成租子,不再涨利息。
我也就同意了。这才换成了欠租。
过了两日,李庄头又来索租,
临近年底,家中粮又不多,还要留些种粮,
想让庄头缓到来年,
李庄头不肯,这才闹到县里。”
方一凡听完,心下已经明了。
却开口道:“陶镇,你且站在一旁,带肖漕头上来。”
便有捕快去号房中把肖漕头带了上来。
肖漕头看李庄头被抽的脸肿的和猪头一样,连忙上前跪倒道:“
小的下湾乡肖德贵,见过大老爷!”
方一凡面上并无表情,淡淡地道:“起来回话吧!”
肖漕头站了起来,微微低着头,目光却是四处浮动,可见心念正在急转。
方一凡便问道:“李庄头告陶镇欠租十五石,李庄头说,你可为证。本县问你,个中详情为何?”
肖漕头是个心思灵动之辈,见李庄头受了刑罚,
便知不透实底,可能不行。
便直言道:“
回禀大老爷。
头些时候,陶镇说与李庄头的账有些不清楚,
请我过去做个公证。
我去了之后,李庄头便拿了几张借据,
我问了陶镇是否是他的借据,
陶镇说是他的手印,
我们便按借据上的约定去算了算,
确实连本带息要还十八石。
陶镇说无粮无钱,只还得了三石。
我见陶镇家过得确实不易,寻思后便帮着陶镇与李庄头告情,
李庄头也是通情达理,便不再计息,
把这债转成租子,新立了一张欠租的字据。
再以后两人又闹僵的事情,小的也多有耳闻,
只是小人不过是一个经纪,两人闹翻,
我也不好劝,所以李庄头这才一怒之下举报到县里。”
方一凡听肖漕头说完,也不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肖漕头。
肖德贵没听到县太爷的响动,便偷偷地抬眼往堂上看,
却见县太爷,正看着他,也不说话,不由连忙低下头来。
候了半天,肖德贵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是不是刚才哪里有话说错了?
想着想着,肖德贵难免就会想多,脸上就有点虚汗往外冒了出来。
方一凡拿起惊堂木一拍道:“大胆肖德贵!”
肖德贵吓得一哆嗦,直接就跪了下来,道:“大老爷!”
方一凡又道:“
你经常行走乡里,不仅帮办粮务,
有时也包揽一些讼词。
算是见的多,识得广。
你既帮陶镇算过账,那我问问你。
分三次,共借本九石,
三笔借债之中,
最长的也不超一年。
却要还十八石。
像这样,翻倍的借贷,你见的多吗?”
肖德贵的汗又冒出来了,这话让他如何回?
说实话,这个的利,确实不常见,可是没有吗?
也有。可他敢说吗?
不敢。为什么?
因为本朝律法: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年取利,不得过三分,
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
李庄头欺陶镇老实无知,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局。
后来陶镇找他公正,他又私下里得了李庄头的好处。
这才隐密了律法所约。
这事,如果不闹到公堂上来,就屁事没有。
谁知道李庄头又发什么疯,明明都转了算欠租的,
他又跑来举告,真当大老爷好欺吗?
心知躲不过了,肖德贵干脆心一横道:“大老爷,这样的借贷,小的也是头次见着。”
方一凡道:“哦,那你可知国朝律法,对于借贷有何约束?”
果然,肖德贵心道,这个大老爷不好糊弄,
连律法都搬出来了,这事,好不了。
可是肖德贵却不敢认,认了,就只有倒霉,
便装糊涂道:“啊,小的,小的,不知啊。
只知道,这样的借贷利高了些,不太合适,
还规劝李庄头降一些,这才改了借债,
只当是欠了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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